江沅挺了挺腰背。
她不知道杜衡是真的没认出她,还是装作不认得,但是无论哪种,她都不准备去遮掩了。
江沅一把甩开扇子,凝视杜衡:“我是丫鬟,如果来你医馆看诊,还怎么伺候我家夫人?再说,夫人也不会答应的。”
杜衡施施然摇着扇子,离开一些距离:“那我可管不着了,事情是你惹出来的,你就要负责到底,姓谈的被你赶走了,那你就得赔我一个医师。”
江沅道:“我就不信,诺大一个共仁堂连个替补大夫都没有。”
有围观的客人看不下去了,劝道:“姑娘,共仁堂是什么地方?别人行医半辈子,挤破脑袋环境还进不来呢,白白落头上这么一大馅饼,就偷着乐吧,别犯傻。”
“是啊,共仁堂每五年才考核一次,哪来什么替补的大夫,你既然把谈大夫说的哑口无言,让他承认服了你,我就相信你的医术。别妄自菲薄,试试吧。”
“我相信少东家看中的人绝对没错,试试吧。”
“就是啊,试试吧,试试吧。”
江沅苦笑,事实证明,别人求之不得的好事,落在自己身上后,说不定就是催命符。
对于杜衡,她避之不及,哪还能上赶着送人头呢。
杜衡好似探寻到江沅的不情愿,漫不经心道:
“姑娘虽然聪明豁达,但想练就如今的医术,一定也是殊为不易。方才姓谈的那番言论我也听到了,心内很不同意。世俗迂腐,大多不容女子与世,但是共仁堂求贤若渴,愿意为姑娘提供一个施展拳脚的地方。”
“姑娘难道不愿,成为世间第一个闻名于世的女大夫吗?”
江沅咬了咬唇。
她不得不承认,杜衡就像是看透了她内心的想法,一语中的。
她居然因此有了丝犹豫。
但是,想要扬名立万,她可以另想法子。前世的背叛历历在目,她不敢再与杜衡有一丝一毫的牵扯。
江沅正要言辞拒绝,却见杜衡已经背身,慢慢走回后堂。
“每周两日,在下都会在此恭候姑娘,姑娘可要信守承诺,否则杜某只好亲自去贵府要人了”
他摇着纸扇,语含笑意,却势在必得:“府上的夫人就算再离不开一个丫鬟,想必也不会因你折了共仁堂的面子,倒是如果他们得知你今日耍的威风,不知要怎么罚你呢,姑娘好好想想。”
直到那抹浮华的背影隐匿而去,众人方依依不舍的散开。
江沅很是憋闷,她提来药童殷勤包好的药材。
一转头去见棣棠那小丫头,被迷得神魂颠倒,还痴痴地望着,眼珠子都恨不得跟过去。
她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拧着棣棠的耳朵出了药馆。
“口水擦擦,见到个长的人模狗样的就挪不动窝,你这傻丫头,迟早要被人骗到荒郊野岭里给傻子当小老婆。”
棣棠红着脸,听话的抹了抹嘴:“姑娘浑说,奴婢哪里有经常失态,这不是不是这位杜公子长得太好看了吗?”
江沅盯着同仁堂的牌匾,她现在想起里面住着祸国妖民的祸害,就感觉焦头烂额。
不由腹诽,杜衡漂亮是漂亮,就是不像人,像是哪只桃花树上结成的妖精,出来为非作歹,祸害人间的。
不过是日后祸害天下,如今专门祸害她。
“姑娘,那您真的要来这里坐诊吗?”棣棠睁着晶亮的眼睛,她觉得自家姑娘真是越来越神了。
又会做饭,又懂医术,像是什么什么都难不倒似的,她已经渐渐了习惯万能的江沅,因此没有刚开始那样大惊小怪。
不过一想到姑娘当众把那老大夫说的口不能言,甚至可能成为世间第一位女大夫,就还是觉的与有荣焉,胸膛都不由挺得高高的。
“我有选择吗?”江沅苦着脸,“没听到他说,我要是不来,他就上府要人吗?”
她知道以杜衡的能力,要想调查清楚她的身份,轻而易举。
她要是不按杜衡说的办,待他起了疑心,知道她骗了他,事情就会变得更复杂。
倒不如,先依了他,反正他现在只以为她是个懂医术的丫鬟,没什么特别的,反而不会对她加之防范。
她既能近距离的监视杜衡,趁机摸清楚他的底细,又能在察觉到他有异动时,提早相处办法应对。
如此想来,暂时也只好这样办了。
“也是。”棣棠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故意调侃道:“他要是登了门,知道的是姑娘偷偷惹了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上门向姑娘提亲来的呢?”
“好你个小丫头,胆子愈发的大了,都敢拿我打趣了,看我不撕你的嘴。”
江沅放下心事,笑着和棣棠打闹,却突然听到身后淡淡的问询。
“提什么亲?”
江沅听到熟悉的清冷声线,浑身一颤。
“哥哥,你怎么也出来了?”
她缩着脖子转头,身后站着的果然是江隐迢。
他长身玉立,为她扇下了一片阴凉。
紧跟在他斜后方的易禾冲着江沅挤眉弄眼的调笑:“还能说什么,肯定是姑娘大了,想嫁人了,所以偷偷溜出来商量怎么私会情郎呗。”
江隐迢黑眸幽幽,思付起来。
江沅扶额,她有时真不明白,哥哥性子沉稳,是怎么能容忍一天到晚没个正经的易禾跟在他身边的。
眼看江隐迢似乎是真的听了进去,江沅立刻凑近了解释道:“你别听他胡说,哪有什么情郎。”
“我是来给母亲抓药的,顺便”江沅提着手里证物,眼睛突然一亮,“哎,哥哥你来的正好,和我去一个地方。”
她上前扯住江隐迢的袖子,就向商铺林立的街道走去。
易禾和棣棠懒散的跟在他们身后,嘴里还揶揄着:“哎,姑娘,别急啊,好歹要那人上门来三书六礼下了聘,再让公子去见也不迟啊。虽说这丑媳妇总得见公婆吧,但您未免也太着急了些。”
江沅咬咬牙:“闭嘴吧,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她气不顺的想,她一定要把给兄长挑丫鬟的事提上日程,夺了易禾的独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