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嘉从病房内走出来,不紧不慢脱下自己的黑手套。
她额头上汗水涔涔,像是打了一场困难无比的持久战。
安嘉抬起手臂活动下筋骨,掰得关节咔咔作响,嘴里还念叨了一句:“没想到这女人还挺坚强的,差点被她的外表给骗了。”
霍长风起身,朝她走过来。
“怎么样?”
安嘉看见他,抬起下巴,像只小孔雀一般邀功道:“本小姐出马,有搞不定的人吗?放心,你进去看吧。待会不论你说什么,她都会点的跟只鸡仔一样。”
霍长风点点头:“辛苦了,我进去看看。”
“去吧去吧。”
霍长风在门口,脚步停顿了一下,才再次抬步,走进去。
病房里,安嘉应该是给顾知意拉开了窗帘,秋日的太阳照进来,意外的有些温暖。
而顾知意醒着,半倚在床头,微垂着眼,面容平和,浑身散发着温顺的气息。
金色的秋日光线打在她的脸上,皮肤剔透,没有瑕疵,依稀能看见上面的绒毛。
她安静得好像一幅画。
霍长风有些恍惚,似乎很久没见到她这样宁静美好的样子。
但很快他就收回心神。
这只是因为她的皮囊而已。
而现在她会这么温顺,也只是因为安嘉催眠了她!
不过是人造的假象!她真实的面孔,早就与恶魔为伍。
霍长风浑身的气场又冷了下来。
他迈着长腿,再度走到顾知意身边,凛冽的薄唇微张,喊出她的名字:
“顾知意。”
顾知意的反应明显变慢了,她隔了一两秒钟,才反应过来,慌乱地睁开眼睛,像只受惊的小鹿一般抬头:“主人?主人!”
第二句主人,明显带着见到霍长风的雀跃和对霍长风的信赖臣服。
顾知意的声音本来就甜美,很像上个世纪的港台女歌星的靡靡之音,这两句主人叫得霍长风的喉咙有些发紧。
他的声音明显哑了几分:“你还记得些什么?”
顾知意歪了歪头,被催眠后的顾知意,因为失去记忆,似乎也失去了所有险恶的心计和仇恨,变得有些天真。
她扬起灿烂的小脸,毫无防备地说:
“我、我就记得我是你的,要听你的话,你说什么,我就得做什么。所以你应该就是我的主人吧!”
“不过主人,我现在可能帮不上你什么忙。我好像动不了了。我废了好大好大的力气,都没法抬起胳膊。主人你不要嫌弃我呀,我我我会努力动起来的,你等等我!”
霍长风看着顾知意急得团团转的样子,眼神里的情绪很复杂。
他现在十分想出去问问安嘉,究竟给顾知意做了什么,怎么把人变得这么……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形容,蠢么,倒也不是。
就这么几秒钟功夫,顾知意就因为拼命努力想要动起她那被打了肌肉松弛剂的手,而憋得小脸通红。
霍长风怕她真的蠢到把自己憋死,连忙呵道:“松气,等药效过了你自然就有力气了。”
顾知意就像条件反射一样,听到霍长风的命令,立马就卸了力气,小脸蛋像小气球放气一样恢复。
她睁着湿漉漉的眼睛有些好奇,问:“药效?我生病了所以要吃药吗?”
霍长风本来打算用之前的谎言,继续骗她,对,你有了孩子,所以在吃保胎药,你得乖乖生下孩子。
但话到嘴边,不知道为什么,又咽了回去。
现在的顾知意,看起来很听话,应该不会再给她喂镇定剂打肌肉松弛剂。
见霍长风没回答,顾知意也没继续追问。
她精神还没恢复,醒了这么一会儿,就累了,很快就扛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在她困到不行的时候,她的一张小嘴还吧嗒吧嗒地喊着霍长风主人,找各种话题跟霍长风说话,像极了一只粘人的小鸡仔。
霍长风眼眸幽深地看着变了个人似的顾知意,看了好一会儿,才带上房门离开。
一出房间,他就立马去寻安嘉。
安嘉熬了一宿,现在正在餐桌前大快朵颐补充能量,面前摆着各种粤式早点,晶莹的虾饺、软糯的凤爪、喷香的肠粉、甜而不腻的叉烧包,还有一碗热腾腾的皮蛋瘦肉粥。
听到动静,安嘉头也不抬,继续和美食奋斗:“果然还是海城的早点好吃,在国外都没吃到这么正宗的。”
霍长风坐在她身边,没吃,但一直等她吃完,才开口询问。
“你给顾知意替换了什么记忆?”
安嘉吃饱喝足,拿滚烫的湿毛巾擦了擦嘴巴,明明很典型的白种人深邃标致的长相,有些动作却熟练得像地地道道的华国人。
她放下纸巾,慢悠悠道:“不重要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现在的她会乖乖听话,你想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霍长风眼神暗了暗,又问:“那她的人格是怎么回事,感觉她像变了个人。”
变得,没那么讨人厌了。
安嘉往后椅背上一靠,端起普洱茶吹了吹上面的热气;“我没给她催生人格。把她那些杂七杂八的记忆搞掉之后,我看她本来的性格还行,就保留了。你现在看到的,就是她原本的样子?”
“原本的样子?你是说她以前是这么无害天真?”霍长风皱眉,目光怀疑。
安嘉如牛饮水般喝完普洱茶,放下杯子,摊了摊手。
“是啊,信不信随你,反正你交代本小姐办的事我办完了。”
“不过记得噢,催眠也不是万能的,我跟你的约定也只约定了一年,一年到期,她定会恢复记忆。”
霍长风并不在意,他本来也不需要留顾知意一辈子,一年,足够她生下孩子了。
“好了,本小姐事也办了,接风宴和践行茶都喝了,走了,不用送。”
安嘉起身,重新带上墨镜,忽然提出告别。
霍长风点头,并没有多留。
他隐约知道一些安嘉的事情,她发誓再也不会踏进华国一步,是不愿意见华国一个他也有所耳闻的男人。
不过那个男人倒是找了她很久。
安嘉雷厉风行地来,又无声无息地走,等宋幽梦起床,就听到顾知意已经被催眠好,看起来很像潜在情敌的安嘉已经离开的消息,顺利得简直在做梦一样。
但她还有件事要做。
在大门口温柔贴心地与霍长风告别,目送他上车去公司。
等车开没影了,宋幽梦啪的一声把大门关上,脚步不停直接往顾知意的房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