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满天星星格外的耀眼,屋里头的两个人干巴巴的睁着眼睛,谁也没和谁说话。
周欢不敢睡,一闭眼睛全是那个囚犯被拖出去受刑的样子,她是好社会长大的,哪里见过这么血腥的画面。
心中自己对自己说道:在这地方可不能像从前那么嚣张了,她必须以此为戒,以那人为前车之鉴,查摆自身问题,及时改正问题,别哪一天祸从口出,得罪了不该得罪的,吃不了兜着走。
这些话她对自己说完,搁在肚子里,回头还得给小伙伴们讲讲。
对,得让她舅回去立刻开一个全村大会,把亲眼所见的事情讲给大伙听,最好每个人都能起立讲几句听后感,这样印象才扎实,尤其是村里那三个老太太。
床榻的另一侧,孙佩芳也合不上眼,她不是不敢睡,而是压根睡不着。
一件事是因为朱五六一刻没回来,她的心就一直悬着,不见到孩儿们的爹,她怎么能睡得踏实呢。
还有一件事便是家里事。
知道信儿的时候她太着急了,走的时候竟忘了和邻居提前通气,这回没人告诉孩子们她和周欢去了哪,这些孩子自己在家里也不知道行不行。
元宝会不会哭,喜宝会不会惦记。
哎,两个小伙子不能傻了吧唧的举着火把出来找人吧,山上山下的可不安全。
山上是猛兽,山下是捕兽夹。
真让人头痛,家里的孩子看似很乖巧,可其实一个比一个有主意,这一点谁也不输谁。
要是他们一起出来了……
孙佩芳从床上一下子坐了起来,下地就要穿鞋往出走。
“舅母你干啥去?”
孙佩芳下地点上油灯,端到了周欢面前。
她要走也不能自己走,得带着周欢,还得带着大壮保护她娘俩。
“这都快一个时辰了,你舅舅还不回来,我怕家里出啥事,你跟我一起去找找你舅舅去。”
瞅她说话都乱套了,她自己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该担心谁。
周欢拽住快要失控了的孙佩芳,心中明白,深夜嘛,深夜总是会调动出很多没有必要的情绪来。
“舅母,咱在等等,世子爷不会难为舅舅的,家里也不会有事儿,咱们现在就算是走你知道往哪走吗?
咱别瞎折腾了,别舅舅回来找不到咱。”
孙佩芳:“可、可家里头……哎,都怪我,一遇事儿就着急,一忙活起来就糊涂。
我走前儿也没留句话,这么多年,除了和你进城之外,啥时候晚上没在家过呀,我实在是担心你弟弟妹妹他们。”
原是这样,周欢裹紧小棉被,说道:“放心吧,金阿奶在咱家呢,孩子们都很好。”
嗯?
孙佩芳抱着膀子纳闷道:“你这话从哪来的,你走前和你金阿奶知会了?”
到了这个点,周欢的脑子已经不大清醒了,而且嘴比脑子明显快上了许多。
说的就是啊,她咋能知道呢,她有特异功能不成?
周欢咽了咽唾沫,身子晃晃悠悠越发的迷糊起来,“嘶~我走前儿也没说,就是我自己想的。
舅母,你还别不信,别的事儿我想的可能不准,但关于我弟弟在哪呢,干什么,我有时候一想一个准,这事儿可怪了。”
“你和小满?”
“啊。”周欢点头道:“从前没有,就是自从我爹和我娘都相继去世了以后,我和小满就好像有心灵感应了似的,他在哪我能知道,他有没有危险我也能知道。
方才,其实不止你惦记家里,我也惦记。
今晚没有我讲故事,元宝也不知道睡得好不好,喜宝有没有干瞪着眼等咱俩回家。
这些我都想着呢,所以,我想只要我能知道小满在干啥,不就能知道他们是不是一切安好了吗。”
孙佩芳吓得站了起来,嘴巴成了一个o形,刚要出声忙是自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这事儿可太玄了,不过,也不是全无可能。
她从前在道观里上香就听老道士说过,什么心灵感应,心有灵犀,都是父母子女有,或是兄弟姊妹有,总之只有最是亲近的人之间才能有,且还不是人人都能有这样的机缘。
这功能要是放在别人身上,孙佩芳指定不信,可若是说周欢有,她百分之百的相信。
周欢这孩子有福气啊,冥冥之中就跟一切都被老天爷安排好了一样,给她啥好事儿都摆在眼前了就等着她自己去抓。
就说那逃难的一路吧,谁和周欢沾边了谁有福气。
表面上大家伙跟的是朱五六,但其实孙佩芳心里一直坚定的站的是周欢,没有周欢搞出那些花样来,他们这些难民都不知道死几回了。
就不说死不死的,那不吉利。
就说眼下的境遇,那都可能比不上城里要饭的。
孙佩芳搭床边坐下,压低了声音道:“真这么厉害?你连画面都能看见?只要在周满身边的也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那不能,那、那都吓人好嘛。
我就能看见周满,也不是什么画面,就是、就是脑袋里一闪而过的情景。
很是不清楚。”
看着孙佩芳自己不知道嘀咕什么呢,周欢心下松了一口气。
她可得绷住了,这里的人可都是很迷信的,要是她实话实说,说她脑袋里带个系统,系统知道是啥吗,就是天天骂你、损你、最后还得靠着你的一种脑电波。
算了,脑电波又要解释。
总而言之,她不能说自己太厉害,不能说自己不但看的见周满,只要是她方圆百里想看的地方她都能看得到,前提是她得知道自己要看啥。
而且画面是4k的,很是清晰。
这些话她都不能和任何人说,说了今天她心里对自己说的话就白说了。
嘴上把不牢,出门了容易让人当老巫婆给抓起来烧了祭天。
别说这些人干不出来这回事,别说百年无忧,咱就是说如果能用她祭天能保证他们一年之内五谷丰登,这些老百姓都能蹦高高的给她送走。
周欢后背冒汗,再一次仰头长叹,感叹自己的无能:“舅母您说,老天爷这是可怜我们姐弟了,怕我们以后孤苦伶仃,可他怎么就不能多可怜可怜我呢,让我再开开眼,再开一些,我就能看到好多东西呢。”
话没说完,嘴巴被孙佩芳一把捂住了。
听听这孩子说话,永远不知道满足俩字咋写,都敢和老天爷要东西了。
“不许再说了啊,容易遭天谴知道不,你这都多大福报了,你可快消停的吧。”
能知道家里人一切都好,孙佩芳很是知足。
可没等半盏茶的时间,孙佩芳的贪念也起来了,为啥老天也不心疼他们夫妻俩呢。
让她也开个眼,看看朱五六现在在哪呢,干啥呢,安不安全,饿不饿,渴不渴。
“舅舅好像回来了。”
孙佩芳翻身:“你又开眼了?这回连你舅舅都能看见了?”
周欢无语,要什么自行车。
指了指门口:“你没听见有脚步声?这么晚了还有人上楼,如果不是舅舅他们,那咱们还是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