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兰想着,那玲珑阁的少东家出身优渥,兼之还是个少年郎的时候便跟着父母走南闯北,想来是什么山珍海味都吃过的。便订了整个汴京最高档的酒楼雨澜轩。不说味道如何,起码这档次上去了,显得她尊重人家。
盛府一行人到预定好的包房的时候,对方已经到了。
淑兰推门进去,只见一青衣男子立在窗前,似在眺望远方的风景。
听见动静,那男子便转过身来,对她作了个揖,“这位便是盛姑娘吧?在下段应臻,这厢有礼了。”
淑兰一行人也和他见过礼后,长柏便带着两个妹妹到楼下去看看酒菜。留下淑兰同他商议。
“此前收到姑娘的传信,在下便去您家里的店面看过了。那些个小姑娘家喜欢的物件儿,倒确实是很有新意的。不过,您说的这款式新颖的衣裳,我似乎没在店里看到?”段应臻似乎是个直接的人。长柏离开后,他也没再同淑兰寒暄,直接切入了主题。
“那款式是我妹妹想出来的,暂时还没在店里卖。若这合作能谈成,我便叫店里的几位女工,穿上寻常款式的衣裳在您面前走一圈儿,再换上这新款式的衣裳,也好叫您有个对比。”淑兰如是回答。
她和如兰、明兰是未出阁的姑娘家,且她现在也住在盛府,出门在外自然和两个妹妹一般代表着盛府。官宦人家的姑娘,自然是不可能特意换了衣衫给外男看的。
她提出这个折中的法子,既可以叫对方对她们这衣裳到底能不能抓住妙龄少女的心有个直观的认识,也不会有损自己和妹妹们的清誉。段应臻自然表示同意。
“那不知姑娘是想如何合作呢?”段应臻又问。
“我家便是做生意的,家里去苏杭一带进货时,也曾经买过您店里的料子。知道您的料子,无论是颜色、还是质量,都是极好的。”淑兰先恭维了对方一番,才提出了自己的想法:“这次来汴京,想必您也是想把家里的生意扩展到汴京来吧?如果可以的话,我自然是想签下您家店铺的独家代理权的。当季的新料子,只能供给我家的铺子。这过了季的,便随您售卖。”
段应臻喝了口茶,似在思索。片刻之后,他才开口:“独家代理权,不是不可以。只是不知道姑娘愿意付出什么价码了。”
淑兰回道:“比市价高一成,您觉得如何?”
段应臻笑了笑,“这筹码,还不够。我说了,我去你家的铺子看过了。不知以后如何,起码现在,还是个小店面,没错吧?就算要开新的成衣铺子,现在也还没开起来,在我离开汴京之前,我也是没办法看到实物的。我玲珑阁想在汴京发展,自然不可能只盯着一家还未成气候的铺子。盛姑娘,你说对么?”
淑兰自然也不是只有这点儿准备的,“我手上,当然不止这点儿筹码。听闻您家刚刚出了一种新的料子,名为云雾绡。用这种料子做出来的衣服,人穿在身上,那料子便随风而动,飘逸若云。只不过,这价格也不是什么人都买得起的。”
“若要将这种料子在汴京售卖,您得有让它去到权贵人家的门路吧?不巧,我家同齐国公府、宁远侯府、英国公府,都有些交情。我姐姐嫁的忠勤伯府,恰好又跟永昌伯爵府的大娘子来往不少。这些人家,想必您也都是听说过的吧?”
“自然是听说过的,”段应臻顿了顿,“不过,在京中有人脉的,可不止你一家。我家那云雾绡,既然姑娘听说过,便该知道,这东西只要穿上身,在闺秀们面前走一圈儿,绝对不愁卖。我为何要只盯着你一家,不和旁人合作呢?姑娘手上的筹码,还不够。”
淑兰有些小挫败,却也明白,生意不是那么好谈成的,又问:“那什么才能打动段公子呢?”
“料子,我家可以只供给你们。但不是你家从我家进货。”段应臻露出个狐狸般狡黠的笑,“我要两成利。”
“那怎么可能?”淑兰大惊,“我们不过是想从你家买料子,怎的倒成了你入股我家的铺子似的?”
“在商言商罢了。谁手上的筹码更多,谁就能获得更多利益。现在,是姑娘你的新铺子离不得我家的料子。我家的料子,却是怎么也卖得出去的。”
淑兰沉默半晌,明白对方说的也是事实,便问道:“不知段公子何时离开汴京?可否容我几日,考虑一下?”
“半月之后。此等大事,姑娘自然是需要好好考虑的。”说着,段应臻递给淑兰一张契书,“这张契书姑娘你也拿回去吧,一并研究了。下次见面我们再细谈。”
淑兰大概瞟了一眼,发现无论是她提出的独家代理权,还是他自己的提出的两成利,都是已经写在契书上的。
可见在今天来赴约之前,段应臻就已经猜到了她想要什么,连同意合作的条件都是定好了的。看来,这份契书她回去还得好好研究一下。对方可是个运筹帷幄的狠角色呢!
事情大概谈定了,淑兰便遣身边的丫鬟去叫了长柏和两个妹妹上来。几人一同用饭。
脱开实在狡猾这一点,淑兰也不得不承认这位段应臻实在称得上一句少年英才。瞧着未及弱冠的年纪,谈吐之间既能引经据典又能结合实际,竟丝毫不输饱读诗书的长柏。
长柏甚至问对方,“段公子可是也有参加科举的打算?”
段应臻却说:“并无。只是走过的地方多了些,见过的人也多,所以很多东西我都听说过一些,却了解得并不深。比不上长柏兄饱读诗书,登阁拜相指日可待啊!”
长柏谦虚了几句。
如兰则是听说他走过许多地方,便好奇地问他在外的见闻。
段应臻也不避讳,捡了些有趣儿的事儿同如兰讲。
可实际上,不只是如兰听得津津有味,便连明兰、淑兰,甚至是长柏,都被他口中或惊险、或奇幻的经历给吸引了。
一顿饭吃得可谓是宾主尽欢。
又敲定了十日后,长柏下次休沐的时候再详谈。段应臻才告辞离去。
等淑兰想去结账的时候,却被告知,和她同行的段公子已经结过了。
她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明明是她叫人家出来谈生意,怎的最后到成了对方请客呢?下次一定得自己来请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