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兰一时之间,竟看他看得有些痴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我是承直郎盛大人家的四姑娘。”
“原来是盛四姑娘。”梁晗见她有些害羞的样子,不着痕迹地后退两步,才继续问她:“你怎么不去和姐妹们一起打马球呢?”
墨兰眼圈儿又是一红,嗫嚅道:“我不大会打马球……”
“哈哈——”梁晗笑得开怀,好像找到了知音似的,“我也不喜欢打马球。若不是这马球会是我母亲办的,我才不耐烦来!去参加参加诗会,同友人们品鉴诗词书画,曲水流觞,岂不美哉?”
墨兰笑了笑,抬头看他:“梁六公子也喜欢诗词吗?”
梁晗露出个受宠若惊的表情来,“四姑娘知道我?”
墨兰微微抬起腕子,手上的扇子恰好盖住了嘴角,轻声应道:“这马球会是永昌伯爵府的吴大娘子承办的,公子既说了,这马球会是你母亲举办的,你不是梁六公子,还能是谁?”
“哈哈哈,倒是我犯傻了,自报了家门却不自知。”
两个人互相介绍完自己,便有些冷场了。
墨兰从未和除了顾廷烨、齐衡这两个同窗之外的外男这样单独说过话,显得有些紧张。
梁晗虽然年纪不大,却最是怜香惜玉的,自然将她的不自在尽收眼底。便想着,用墨兰喜欢的东西和她拉近距离:“四姑娘喜欢诗词,可会作诗?”
墨兰一向自诩诗作得好,却苦于无人知晓,只得孤芳自赏。现在梁晗主动问起,虽然有些羞涩,却还是将自己的诗低声吟了出来:“廊下丽人分冷食,殿前香骑逐飞球。尘土乍扬绸带飘,玉鞍初跨柳腰柔。”
几句诗在少年口中绕了两圈,梁晗才似刚品出这诗的妙处来,“好诗!真是好诗!”
说着,他情不自禁就向墨兰的方向走了几步。
墨兰却被他这个举动吓了一跳似的。连连后退。
一来,她没怎么接触过外男。
二来,自打来了汴京,她每日下午都跟着盛老太太或王若弗学规矩,虽然才十二岁,却深知名声对女子的重要性。哪怕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光明正大地说话,可若是一男一女靠得太近了,难免失了分寸,惹人闲话。
再加上因着她小娘的事儿,她在各种场合,被霞姐儿以及其她闺秀笑过不止一回。虽然她们也不会指着她的鼻子说什么不好听的话,可闲言碎语被她听到过几回。自然不愿意被人家说她学足了小娘的作派的。
而梁晗见她这回真被自己吓到了,连忙往后退了好几步,摊开双手,呈安抚幼童的姿势,“四姑娘别怕!我……我实在是觉得你十分有才华,这才激动了些。唐突了姑娘是我的不是。如果姑娘厌我,我走便是。”说着,转身就准备离开。
墨兰应该放他走的,她明白。可鬼使神差地,她却出声叫住了他:“梁公子!”
梁晗闻声又转过身子:“四姑娘?”
墨兰垂下头,低声道:“我没有厌你的……我怎么会厌你呢?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夸我的诗好。我很高兴!”
梁晗像是得到了鼓励似的,走近她,却留出了一米左右的距离,给小姑娘充足的安全感。随后才继续道:“你诗作得这般好,怎的会只有我夸你呢?”像是并不相信墨兰的话。
墨兰这才露出些失落的样子:“平日里,我的诗只给家里人看。除了父亲和哥哥,没人赞我的。除了我家里人,你真的是第一个夸我的诗好的!”
梁晗便提议道:“原是如此……这实在是太埋没你了!既然有这样的才华,你便应该多去参加些诗会什么的呀。不然明珠蒙尘,不仅是你的损失,也是汴京城的损失呢!”
墨兰没接他的话。眼神却是不自觉地落在了场上正挥洒汗水的如兰和明兰身上。
梁晗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好奇道:“那是你家里的两个妹妹?”
墨兰轻轻“嗯”了一声,“我家两个妹妹,马球打得都好。”
虽然没言明,但梁晗已然明白了。
他只是被母亲护得好了些,却也不是真的不通人情世故。
嫡妹喜欢马球,不喜欢诗词。嫡母又怎么会专程带她去诗会呢?
梁晗不禁有些遗憾,更有些可怜这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若是四姑娘不介意的话,以后作了什么诗,可以送到南门大街那家‘清风书斋’去。那是我哥哥的产业,掌柜的会转交给我的。我……我诗作得没你好,却也是很感兴趣的。若是四姑娘愿意指点,我也把我的诗写给你,你给我提提意见,可好?”
这算是私相授受吗?
墨兰有些犹豫。
可没有人夸她的诗好。他是第一个。
她舍不得拒绝。
半晌,她才听到自己的声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