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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34章(1 / 1)

第三十四章

吴太后对月亮儿本无好感,如今被她一闹,对她更是深恶痛疾,要将她处死。

孝宗万万不忍,极力劝阻”皇儿已教训过她了,她定能痛改前非,望母后开恩,饶她不死。”

偏偏月亮儿不肯认错,甚至连跪也不肯,直直站着,望着跪伏地上叩头的孝宗,不免冷笑”堂堂一个男人,反倒不如她一个女人威风,还成甚么一国之君?”

本来因孝宗求情,吴太后只打算将月亮儿杖责二十,以示惩戒,可免一死。此时又被她激起万丈怒火,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断不肯将她放过了,厉声喝斥”掌国儿,你休得多嘴了!你屡屡为这贱人袒护,敢怕是与她串通故意损母后不成?为这贱人,你竟不顾国君脸面,任她随意胡作非为,传开去,岂不叫天下人笑话?掌国儿,母后既可推你坐上皇帝这个宝座,也可将你拉下来。若你为她区区贱人,宁愿不作皇帝,也罢,反正想作皇帝的皇子皇孙大有人在。若你还想将这个皇帝作下去,就断留不得这个贱人。掌国儿,趁母后还没让她活活气死,你尽管定夺,尽管选择,听见没有?”

眼见吴太后怒不可遏,浑身发抖,孝宗一时无策,不敢再求情。但他念与月亮儿的一番情缘,决不肯赐她一死,只求吴太后将她逐出宫庭。

吴太后见他悲哀万分,只能遂了他。

孝宗送月亮儿出宫时,想断无再见之日,忍不住泪涌双目,叹说”月亮儿,你是被你自个儿害的,休得怨我无情。”

月亮儿”卟嗤”一笑,”我倒觉的自个儿从此解脱了,万般自由哩!”说话间,她凑近他,认认真真的神情,”皇上,你能不能告诉我,周凝紫是谁?为何总有一个似他的虚幻影子在我脑海浮现?”

孝宗答非所问”可是你知道我有多舍不得你吗?”

月亮儿一把拔开他握过来的手,”如果你不是皇上,或许我倒可信你几分。但你既是皇上,我便只能充耳不闻。”其时,她在哭,却没哭出声来,只在心底悲哀痛恨,”你不是男人,你窝囊,你浑浊,你虚伪,你自私!”切切言罢,愤然离去,断不回头。

孝宗被她骂懵了,想自己堂堂一国之君,在吴太后面前,毫无自主权,确实够窝囊,从而显的虚伪。他不由痛恨起自己来,忘却自己还是个皇帝,跑到一家酒肆,任意猛灌一阵烈酒,大醉过去。

当他酒醒时分,听见有水声,朦朦胧胧的看见有人拧了湿巾,贴到自己滚烫的额头,冰凉凉的。他慌忙睁大眼,原是宫黛楚,不由坐起,被她轻轻按了,她轻淡但关心的话语”皇上,你且躺着。”听起来格外舒爽,他依顺躺下。有她作伴,孝宗纵有万千忧愁,也一瞬而散,动情之极,”楚楚,你知道朕有多思念你吗?不要再离开朕,好不好?”

”皇上,现在我不是在你身边吗?”

”楚楚,朕很高兴现在有你作陪,但更渴求将来的永远。楚楚,嫁给朕,好吗?”

”我没这个福,还望皇上另择高就。”

”可是你曾答应过朕要嫁给朕的呀!”

”皇上,这个世上,什么都可凑合,唯独感情不能勉强。你是个明智人,应该很能理解这一点。”

”楚楚,朕对你确实是真心的,难道你不相信么?”

”我不是不相信皇上,而是你我彼此并不适合,根本无法生活在一起。”

”楚楚!”孝宗发出一声揪心长叹,”朕真的没有娶你之福么?”

宫黛楚淡然一笑,”皇上,或许你我没有这个缘。”

孝宗痛心的问”楚楚,你真的非周凝紫不爱么?”

宫黛楚听他这话,丽眸濛上一层迷茫,抬步向外,岔开话题”陆诗人弄醒酒汤去了,怎的还不见回,待我去瞧瞧。”

孝宗惊问”哪个陆诗人?”

”正是皇上下旨四处寻找的英才陆游!”

孝宗大喜”你替朕找到了陆游?”

”陆诗人雄才大略,若处深山,实是埋没了,对大宋是一种扼杀。所以,我陪他进京,意欲面见皇上。”

宫黛楚说话间。陆游端碗醒酒汤进来,赶忙参见了孝宗。

孝宗龙心大悦,携诗人回宫,于朝堂上亲赐陆游进士出身,官封镇江通判。

陆游满腹奇才满腔抱负,终可一展,兴奋之情自不必说。但是,兴奋之余,不免悲伤于自己的婚姻,赴任之前,遂往浙江,重访唐婉,不想她因忧郁已逝,没能相见,抱憾终生。

如今的温杏雨已是情窦开放,平日又尽与陆游相守,学诗论词之间,不免对他生发一股爱慕。她乘宫黛楚接他下山之际,一直尾随于他。唐婉墓前,她向诗人倾诉满腔情意。

陆游为之感动,与她终生相伴,风雨成舟。

据说陆游大量诗书得以流传于世,便是出自他这位红颜知已之手,摘录而成。

只因难博心上红颜之爱,孝宗忧心肿肿,于朝议事时,也无精打彩。他右手垂于御案,左手支着额门,任凭文武大臣碎语不休。

文武大臣见此情景,面面相觑。

孝宗思绪万千,懒的支声,挥挥手,示意侍殿太监宜布退朝。

大臣们在退朝钟鼓声中退出议事宫,互为不解的各自回府。

孝宗回到烟雨楼,执朱笔,倾泄情怀。想那佳人芳心淡淡,无奈回回梦里相会,反而惹起一身惆怅,身心甚苦。愈想愈烦愈伤,因是川人不在,他便唤俗韵端酒,一壶接一壶的猛灌。

俗韵前去取酒,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四顾无人,忙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包,将白色粉沫倒入酒中。

恰逢川人归回,见俗韵鬼鬼祟崇,心下疑惑,叫一声”俗韵!”

猛可里,俗韵吓了一跳,失手将酒壶打翻在地,酒即喷起一堆红火。她慌忙跪在川人面前,请罪并求宽恕。

川人大惊失色,”俗韵,你……你这是干什么?”

原来惠王一心欲得川人,要得川人,必须除掉孝宗,但是明目张胆的谋权纂位,无疑难以成功。他命俗韵一有机会,便暗算孝宗,并许诺它日他若为帝,必封她为妃。许是合当生事,今日孝宗酒醉,无人侍奉。乘此时机,俗韵便在酒中放下致命毒药。或是孝宗命不该绝,恰被川人撞见。

川人得知原由,气恨交加:”俗韵,你食的玉食,穿的金衣,哪样不是皇上所赐?皇上哪里亏待你了?而你竟然勾搭惠王那种下流无耻的小人!你知不知道,惠王最是信不过的男人,哪里真会封你什么贵妃娘娘?你笨啦!”

俗韵连连磕头,”川人,我该死!但请你救救我,家里尚有倚门盼我归的父母,还有四个幼小的弟妹,专靠我储点银钱去养活他们。如果我一死,他们也全没了。呜呜……”

川人见她惨兮兮的,不胜可怜,点点头,答应不追究这事,但须得与惠王断绝来往。之后,她吩咐她去了。

川人赶紧跑到内室,只见孝宗瘫在地上,手切桌棂,胡乱叫喊”酒,酒,酒……”

川人扶着他,”皇上,你不能再喝了。”

孝宗醉眼迷漓,恍惚之中,似见宫黛楚,禁不住将她抱起,倒向御床。

川人惊吓羞恐,极力挣扎。

孝宗本被烈酒烧得全身着火,喉口冒烟,极需雨露一浇。此时更是借酒发疯,迫切渴念一领佳人风骚,说什么也不肯放过这大好时机。

川人又撕又打又咬,都无济于事,只能咬着牙,闭着眼,承受这一切痛苦……

俗韵想到孝宗往昔的种种好处,愧疚不已,但想到自己侍候他一生,总是个宫女。然而,惠王重的是美色,与自己又有鱼水之欢,投靠他或许有出头之日,于是她又向死亡深渊迈出一步,一溜小跑到惠王府。

惠王得知她的来意,狠狠地甩她一个耳光,暴吼如雷”贱人,这种大好机会你都没曾得手,留你何用?”他摘下床头利剑,剑身直入惊慌往外跑的俗韵背心。

俗韵这个倾慕权势,爱好虚荣的女子,终于被自己所害,结束了可怜可悲可叹的年轻性命。

娇娘进来,见此情景,不免兔死狐悲,滴下几串泪珠。

迷映公主的附马花天成前来王府拜见惠王。

这位花天成是先前高宗赵构钦点的文状元,因是品貌俱佳,深得帝心,所以将心爱公主迷映下嫁与他。成亲多年,迷映公主一直未孕,因怕遭嫌,便事事顺他。况他又很会察言观色,能说公道,一直深得吴太后喜欢。他虽是风光美好,但并不知足,很是倾慕一切高高在上的孝宗,极想得到那最高层次的享受。他因感孤掌难鸣,遂与野心勃勃的惠王拉扯上了。两人有誓在先它日若为帝,必平分秋色,轮流坐位,共为帝君。然而,他们感到孝宗皇位有如巨铁绑缚,难以动摇一下,很需能人志士扶持一把。

花天成说”上次我来王兄府上,见到那个夏侯英雄虽不能称为能人,但他武功高强,若将他拉拢过来,兴许可助一臂之力。”

惠王说”那厮狡猾得很,声言如果我们帮他登上江湖盟主之位,他便可调集江湖人士为我们效力。”

花天成不晓江湖之事,认为条件并不苛刻。

”条件苛刻得要死!”惠王说,”江湖盟主宫黛楚与周凝紫武功奇绝无比,历与夏侯英雄为敌,他们岂肯束手放弃盟主之位?”

花天成一惊”周凝紫不是相思公主的驸马么?”

”正是!”惠王一点头,意很烦恼,”难就难在他是相思公主最心爱的男人,而相思公主又是母后最最喜欢的心头宝贝,万一周凝紫有个三长两短,被母后查出原因,你我就没有活命的机会。”

花天成听着,心怀顾忌,陷入深思……

孝宗酒醒之后,从情海爱河之中回过神来,听到哭泣之声,意外所见的怀中佳人却是川人,慌忙将她松了,大惊失色,痛苦莫及,一个劲的捶打着自己,请求她的原谅。

川人泪流不止,”皇上,你为什么要把我当楚姑娘啊?皇上你为什么要这样子对我?”

孝宗痛心疾首,”川人,朕对不起你,是朕毁了你啊!川人,最心爱的女子朕得不到,最尊重的女子被朕毁了,朕还是个男人吗?”他直朝床柱砸,磕得流下血来。

川人自个忍受着孝宗给她带来的巨悲巨痛,但对于他的自责之举又于心不忍,拖住他,”皇上,你不要这样,好不好?倘若你有个什么,我担当不起呀!皇上,你不要再砸了,我求你……”

孝宗很为凄绝一笑,”世间哪有遭人沾污,还反过来求人的女子呢?川人,朕知道你心中最恨朕了,恨不得抽朕筋碎朕骨,是不是?”

川人呜咽着,作声不得。

孝宗极是负罪,”川人,朕知道你深爱的是薛聆潇……”

立有一团乌云似的阴影向川人笼罩,她终因再也无法忍受这一残酷得不能再残酷的事实,双手捂脸,长泣直出。

纯清宫里,薛聆潇正在作画,宠妾女一旁研墨。

忽地,宠妾女指外边惊呼:”哥,你看!”

薛聆潇望时,只见川人正跌跌晃晃朝这边走来,忙前去扶她进来,见她蓬头散发,脸色一片惨白,问何故。

川人瞧着他的画面,幽幽的说”薛大哥,似你江湖中人连所作山水画,都不受明暗束缚,不为笔墨浓淡所限制,气势磅磗,潇洒自由,比起非江湖中人明快开朗得多,真的叫人好生羡煞。”

宠妾女笑说”既然如此,你就随我哥去闯荡江湖,做一名江湖人。”

川人一苦笑,”可以吗?”

薛聆潇站在门边,抬头望着空中流云,”川人,有朝日我劝得我娘离开深宫,我就一定带你走。”

”薛大哥!”川人眼睛一亮,连难过的脸色也明媚了,”真的吗?”

薛聆潇说:”川人,我说话算数!”

宠妾女说”川人,我哥最是顶天立地的好男人,他既答应了你,就一定能做到。”

川人历来追求那种幸福美满的自由生活,憧憬着甜蜜的未来。但是现在,她自惭形秽,感到那种生活永远不可能属于她。她玉齿咬朱唇,渗出滴滴鲜血。

她异常的改变,令薛聆潇不解,不由将她手握住,冰凉透骨,”川人,你这么不舒服,怎么回事?”

川人被他关切,很是欣慰,真想扑到他怀中,痛痛快快的哭一阵。但她感到自卑与耻辱,极力抑制眼泪,而不敢逗留的急急告辞。

宠妾女一边收拾笔墨,一边说”哥,川人自是涵养最深的人了,但今天不免将心中的不快流露出来,会不会发生了什么事?”

薜聆潇瞪他一眼,”你只要管住你自己就是了!”

”哥……”宠妾女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我……”

薛聆潇说”你跟我少与皇上来往!”

宠妾女低下头,”哥……”

川人跑到一个小湖边,面对幽蓝的水,真想一死了之,但终没这样做,而忍禁不住俯身假山,贴石大声痛哭。

忽地,她感到有双有力的大手握住了自己的肩头,不由蓦然回首,看到薛聆潇那充满迷惑充满关怀的眼神,慌忙拭泪,强颜一笑,”薛大哥……”

薛聆潇一把将她扶正,”川人,你究竟遇上什么不开心的事?说出来,看我能帮你吗?”

川人低声说”你帮不了我的,这只能令你对我产生偏见,产生厌恶,甚至是岐视。”

薛聆潇感事非同小可,又问不出所然,不由一掉头,”你不说,我去问皇上!”

”不要……”川人慌忙拖住他,”薛大哥,我……我……”又是泪如泉涌,”皇上他……他……”

至此而止,薛聆潇什么都明白了,抓住她的弱臂,”川人,我要替你讨回一个公道!”如飞直奔烟雨楼。

孝宗因满怀愧疚,而直挺挺的躺在地上。

薛聆潇跑来,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将他提起,拳头如雨直落在孝宗身上。

川人拼命的抱住他的手臂,几近哀求”薛大哥,不要,不要……”

孝宗说”川人,你不要拦他,朕虽着打,也心甘情愿。薛大侠,你打吧,朕决无怨言!”

薛聆潇说”我打了你又怎么样?你自以为是皇帝,便可为所欲为吗?你这淫棍,纵死也无辜。”

孝宗叹了一口气,”宁死也不怕,只憾就算死了也难得楚楚的心啊!”

”闭嘴!”薛聆潇更有气,”纵是提及楚儿名字,你也不配!”

”朕可给她最高荣耀,享受人世间的一切美好东西,又有什么不配?”

”荣华富贵只不过是过眼云烟,只有真心真情才能永恒,你明不明白?”

”朕对楚楚是真心的!”

”够了!”薜聆潇愤怒的打断他的话,”如果真心的爱一个人,应该用情去感化她,而不是见异思迁,任意去糟蹋别的女子,花言巧语的迷感别的女子。你懂不懂?”

”懂!薛大侠,朕真的有这般坏?”

”是,你坏!”薛聆潇一咬牙,”真没想到你竟那样子对川人!”

川人见他一幅不揍死孝宗不罢休的气势,不由哭了,”薛大哥,皇上本无意于我,只因酒醉,难以克制对楚姑娘的爱意,而……,我求求你,不要再打皇上了,好不好?”

”川人,他都那样子对你了,你还替他说话?”

川人见孝宗被他打的口鼻流血,只能劝他”薛大哥,如果你把皇上打死了,朝庭势必发生一场腥风血雨,为黎民百姓着想,你放过他吧!”

薛聆潇气愤不过,”川人,你竟然维护他?我替你不值!”

川人心痛如铰,”薛大哥,算了吧!我只要皇上好好的……你走吧……”

薛聆潇终因无法忍受她所能忍受的,拂袖直去。

川人呆了。

孝宗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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