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两个人睡到自然醒,常青藤打算带着田甜去附近的龙安寺转转。在出大门口的时候,见到万坤从大门旁边的家属院内出来:“常青藤,你们今天去哪儿玩?”
常青藤有些惊讶:“万值长,好巧。”“你都不在我们值了,以后叫我万坤就行了。咱年龄都差不多,没那么多事儿。”常青藤有些不好意思:“你这是去哪儿?”“今天调休,打算出去玩,一起吧?”“我们去附近的龙安寺,你爱去不?”“去呗,我也没啥地方想去。”
龙安寺不大,僧人不多,游人更不多。但是花草树木养的极好,环境清幽,适合三五个朋友赏赏花,边走边聊。
龙安寺的门前,是很多的盘龙柱,看起来有了些年头,有风雨侵蚀的痕迹,但各种姿态的龙雕的传神,威势不减。
万坤介绍道:“一共十八根柱子,含着十八罗汉的意思。据说,很多年前,这山下的河里,滋生了一条恶龙,每年,又要童男童女,又要新娘子,弄得这一片的百姓苦不堪言。要是不祭祀,就行风起雨,让这里的庄稼颗粒无收。
有一年,轮到一个姑娘祭祀。这个姑娘家里只有一个瞎眼的奶奶,和一尊自祖上传下来的一直供奉的观音像。这姑娘眼瞅着就十八了,无可避免的要被送给那条恶龙,就在菩萨面前许愿,祈求菩萨保佑她奶奶长命百岁。菩萨感动于她的孝心和虔诚,就降下法旨,命力士除了那条恶龙,又用十八根柱子镇压在此处,以防其他妖魔来作怪。”
常青藤笑问:“万值长,你是党员吧?”“别叫我值长,暴露我的身份。我是党员,但这不是迷信,只是一个流传悠久的感人的故事。我要告诉你们,人就是要孝顺,这样,当你不顺的时候,才有可能感天动地,扭转命运。”
这话逗得田甜也笑了:“万坤,你在这里很熟吗?可以给我们做向导了。”“我家就在山那边的村子里,从小就在这边玩。以前,只有这十八根柱子。你们看,这根柱子上还有我小时候刻的字呢。”
常青藤和田甜蹲下看柱子的根部,果然刻着“万坤是条好汉,不怕任何困难”。字迹歪歪扭扭但刻痕很深,可见当时刻字时的用力。两个人不由的笑了。
“万坤,你也有这么中二的时候呀。”“是呀。那时候,我娘不在了,我爹在我小时候就没了,我一下子成了孤儿。有一个哥,刚结婚。为了给我娘治病,家里拉了饥荒。我当时刚上高一,成绩一般。我哥就跟我商量,让我别上学了。我当时很害怕,不知道怎么办,就来这里发呆。刻了这行字后,我就回家和我哥分了家,把分给我的东西变卖了做学费,这不就熬过来了?”
气氛一时有些凝重,还是万坤最先打破了沉闷:“也没什么不好,困难都是勇者的垫脚石。从那儿以后,我就知道什么叫努力。虽然努力的有些晚,只考上了一个大专。但我现在已经函授上完本科了。”
“这个寺庙是后来为了开拓旅游才建的。进门是个九龙壁,旁边是四大天王,保佑这一带风调雨顺。九龙壁背后是一个韦陀,要是在寺庙里做了坏事,就会被他留下。所以你要小心。”
常青藤反驳道:“胡说八道什么,我们这样的五好公民,会做啥坏事儿。”万坤笑道:“进去你就知道了,要克制,一定要克制。”
每人两块钱的门票是万坤去买的,他跑得快。常青藤说:“中午饭我请客,别跟我客气。”万坤笑笑没说话,带着她们进了寺门。
迎面是一面彩色的九龙壁,九条龙或携雷霆俯冲而下、或盘旋直上九霄、或摇摆间行云布雨、或追逐嬉闹,形态各异,惟妙惟肖。常青藤和田甜一一看过,赞叹不已。
“这个九龙壁是请的国内知名大师雕刻的,给你们照几张像吧。”虽然总是觉得自己并不好看,但听到照相,常青藤依然有些兴奋,拉了田甜摆出各种奇葩的造型。
自己照够了,常青藤才问:“给你也照几张?”“不用,我来的次数多,照过很多次了。”转过九龙壁,常青藤和田甜就被院子里的花吸引了:大朵的牡丹开的正艳,姚黄、魏紫、凤丹白呈花瓣形依次铺开。
两个人欢呼一声,跑过去细看,轻轻地嗅着。“谁说牡丹不香,我闻到了花的香味。”“人多的地方,人的臭味盖过了花的香味。”“这才是不虚此行。在公园里,看到的都是人挨人、人挤人的后脑勺。”
万坤问:“你没带田甜去看咱们二道门里面那一块儿的牡丹花儿?”“去了。绿化队养的不好,蔫巴巴的。”“咱这边不适合牡丹生长,养得活就不错了。绿化队的葡萄种的好,到时候可以多拿点。”
“到时候,晚上,咱去偷吧。我听马檬说过,要是等着厂里分,咱这种底层人士,分不到多少。说不准还会给咱半生不熟的,吃起来发酸。”“他倒是啥都跟你说。怎么能叫偷呢,我们是工作累了,吃点加餐。厂长都点过头的。”说着,万坤也笑了。
“马檬可崇拜你了,一口一个坤哥。”“那是,工作不如我,打牌不如我,年龄还和我差不多。”“人家比你小,好吧。”“他是改年龄了。为了中考,为了工龄长,咱厂不少人改年龄呢。”看常青藤狐疑的看着他,万坤有些着急:“我没改年龄,我也就比你大三岁。我就是上班的时候,比较严肃,看起来成熟。”
常青藤噗嗤笑了:“你也有这么着急的时候。让你整天气定神闲的摆谱儿。”“其实,我私下里挺活泼的。上班是没办法。每个电话都有录音的。每个指令都是关乎设备和人身安全,我自己也挺紧张的,生怕出错。我以前并不抽烟,上夜班太累,一开始是抽颗烟提提神,慢慢的就抽的多了。至于打牌,咱单位领导都好这一口儿,我要是不打牌,怎么和领导玩儿到一起去?”
看着田甜到旁边的樱花树下接花瓣,万坤突然说:“我要是成了家,一定听老婆的,工资全部上缴,戒烟戒牌都不成问题。我对自己的自制能力还是挺有信心的。”常青藤听了,突然不知所措,跑到田甜那边去了。
花很美,环境也很美,常青藤暗搓搓的说:“真想偷一朵花带回去。”田甜瞥了万坤一眼:“是不是跟你告白了。”“隐晦的告白吧,太快了,我还没有心理准备。就算不偷一朵花,捡几片花瓣总没问题吧。”
两个人蹲在树下,挑比较完整地樱花捡了几片。万坤走过来,“不小心”撞了一下树干,顿时落英缤纷。“哦,太贴心了。”常青藤扔了手里的花瓣,去捡更新鲜的,“好香。”田甜站了起来,向后退了几步。万坤趁机照了几张照片。
寺不大,只有两座大殿,一座供奉着如来佛祖,一座供奉着观音菩萨。逛完后,万坤领着她们往挂着“闲人免进”牌子的小门走去。
常青藤站住脚:“不能去,不是打坐的静室就是和尚的宿舍。再说,人家也不让进去。”万坤笑道:“我既然带你们进去,就是去访友,绝对没问题。里面的花品种更多,养的也更漂亮。”
常青藤虽然仍旧觉得不妥当,但抵不住好奇心的蠢蠢欲动,带着田甜一起走了进去。里面的花圃果然更大,飞燕红妆、金桂飘香、绿玉、二乔、青龙卧粉池、玉楼点翠等珍稀品种各展风姿。
万坤正在给两个人照相,来了一个和尚:“万坤,你胆儿大了呀?”“一家人,哪有那么客气。”“哦,铁树要开花?我以为,过两年你会来跟我作伴呢。”“犯口舌了不是?”“出家人不打诳语。”
看到和尚出来,常青藤和田甜有些紧张,等到见和尚和万坤熟络的聊起天来,方才放下心,继续赏花。
田甜悄声说:“我看万坤不错呀。”“人没啥不好的。就是觉得不适合我。他太上进了。我现在想要稳定的、安静的生活。再说,我对于他能不能戒烟戒赌表示怀疑。”“其实,你也别太挑剔了。我就是个例子。感觉现在遇到的人,一蟹不如一蟹,越来越不合适。”
“你知道甄文静的消息吗?”“甄文静运气不错,嫁给了一个在工商局上班的,自己现在开了一个小店,年初生了个闺女了。”“哇,都有孩子了?”“是呀,我可不成了剩女。”“哪有咱这么年轻漂亮的剩女。”“县城的人结婚都早,到这个年龄,已经没多少可挑得了。关键是,剩下的,都各有各的问题。”
看过花,万坤带着她们和那个和尚告别。和尚问:“可以送你们一人一朵牡丹花,喜欢哪一朵?”常青藤忙推辞:“不了,谢谢。看到这么漂亮的花儿,舍不得摘。”
万坤笑道:“嘴上说舍不得,心里恨不得都打包带走。不用跟他客气。就是咱不摘,过几天,他也会把它们都剪了,做花脯。”听了这话,两个人各挑了一朵,高高兴兴的跟和尚道谢。
本来准备原路返回,万坤却说:“有个好地方要带你们去。”跟着万坤从后门出来,前面是一片草地,零星的几株樱花,正面对着山下的丹河,在暖阳中泛着波光。常青藤深呼吸一口:“好漂亮的景色。最适合野营了。”然后,把手握成喇叭状,放在嘴边大喊:“哦呵呵——”
万坤从随身的大包里拿出了一块儿桌布和几张报纸:“对付着用吧。”然后,掏出了烧鸡、麻辣兔子、面筋莲菜油炸豆角之类的素菜。常青藤大惊:“有备而来呀?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到龙安寺来玩儿?”“猜的。你们今天起得晚,这里离得近,风景又好。再说,不管去哪儿,都得吃饭不是。一人一罐啤酒,多了没有。”
“你可以喝两罐,我酒精过敏。”“不会一口也不能喝吧,那就太没趣了。”“能喝好几口呢。”“你先往我水杯里倒点儿,喝多少剩多少。”“哎呀,我还说午饭我请客呢。”“晚饭请客也是一样的。”
喝了几口酒,常青藤的脸色微红,突然大声的唱起歌来:“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田甜抿嘴笑了:“每次喝酒都唱歌,每次唱歌都跑调。”
万坤放下啤酒:“我也来一首,跑调的人,都听不出别人跑调。在我心中,曾经有一个梦,要让歌声让你忘了所有的痛。灿烂星空,谁是真的英雄,平凡的人们给我最多感动。再没有恨,也没有了痛,但愿人间处处都有爱的影踪,用我们的歌,换你真心笑容,祝福你的人生从此与众不同!把握生命里的每一分钟,全力以赴我们心中的梦,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把握生命里每一次感动,和心爱的朋友热情相拥,让真心的话,和开心的泪,在你我的心里流动。”
听他唱完歌,常青藤和田甜都开始鼓掌。常青藤说:“我虽然唱歌跑调,但你唱的歌真的很好听。”“用心在唱。”“我也用心在唱呀,可还是跑调。”“用心唱歌,那就是你的调。曲子都是人谱的,有啥跑调的。”
“就算不跑调,我也唱的难听。”“我以后教你唱歌吧?”“不,饶了我吧。音乐教授教了我一年,都绝望了。跟你们说一个我大学时候的糗事。我不是唱歌不好听吗,我还喜欢唱歌。到了大学,我就报名去学合唱,然后,学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演节目的时候,一百多人的合唱,老师一耳朵就把我挑出来了,打击人不?”
万坤说:“第一,说明你有上进心。第二,说明老师教的不好,我比你们老师教的好。第三,说明你心理强大,具有极强的抗压能力。”“谢谢你呀,万坤。说的我都觉得自己很优秀了。”“你就是很优秀呀。”
三个人聊着天,斗着地主,看太阳渐渐落山。
到单位的时候,天色也已经黑了,在门口吃过一碗米线,常青藤带着田甜回宿舍。见万坤向家属院走,常青藤好奇的问:“你怎么就能住到家属院了?”“值长室安排的,方便休息。一室一厅带厨房,哪天请你来吃饭?”“你会做饭吗?”“会呀,一个人久了,也不能总在外面吃。”“好羡慕。拜拜。”“拜拜。”
牛成成听到常青藤开门的声音,出来说:“青藤,你有一束花在我们宿舍。”“谁送的?”“没有落款,花店的人送来的。你不在,就放我们宿舍了。”“先放你那儿吧。”
田甜悄声问:“不会是万坤吧?”“应该不会,他是务实派。再说,今天还和我们一起出去玩了,也没必要再送花。”“你的追求者挺多的呀。”“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
开了门,先倒了水喝。牛成成拿了花,推门进来:“去龙安寺了?累了?也不能辜负别人的好意不是?”常青藤接过花,看了看花上的卡片,单凭字迹,似乎是柳清波的。不过,若是花店的人写的,就更猜不到是谁了。
常青藤也没再多想:“你要是喜欢,就拿你屋里去看着玩儿,要是不喜欢,放我这儿也行。”“喜欢不喜欢,我也不能放我屋里。我可不想让刘辉误会。”“最近没怎么见刘辉呀。”“他现在要考全能值班员,工作压力很大,调休的时候,也要多学习。”说着,牛成成的眼眶红了。
常青藤抱了抱她:“没办法呀,正年轻,现在要是考不上来,过几年,年纪大了,连机会也没有了。他要是能尽快提起来,万一咱这边招人,也可以考过来。你也算是苦尽甘来了。”“谁知道呢,过一天算一天吧。”牛成成有些黯然神伤,回自己宿舍去了。
将睡未睡的时候,田甜突然说:“你是不是还喜欢着卫清河?你现在的状态,不是别人不好,而是自己压根儿不想找。我刚毕业的时候,也有不错的男孩子介绍给我。我心里憋着一口气,就是要等查朋鑫来说分手。他不说,我就不另找。现在想想,也真够傻得。”
夜深人静的时候,突然提到卫清河,常青藤打了个激灵,清醒了一些:“我没喜欢着谁,也不等着谁。就是提不起要恋爱的劲头儿,也不能骗人家不是。就是要找,也不会找万坤。我们俩压根儿不合适。”“有合适的,还是尽快定下来吧。越等,越被动。”“好吧,我会的。”
不是万坤不好,而是万坤太好,好到,和卫青河那么神似。常青藤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态有问题,所以,短时间内根本不打算恋爱。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和一个什么样的人才能白头到老,或许,和谁都走不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