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榭回来的很快,更快的是于君危,差不多林榭回来没一会儿他已经背着一筐挖好的笋回来。
效率十分出众。
见林榭回来,挑了下眉,继续将筐子里满满当当的竹笋往外倒,铺了一小堆。
由此可见昨天因为有林榭跟着,到底拖了于君危多严重的后腿。
知青点院子里有两口大缸,里面全是从村口水井挑来储存的干净的水,因为要煮竹笋,这两天也快用见了底,林榭赶紧舀些凉水掺着热水让于君危洗手洗脸,主动交代道“我跟陈老叔说好买了一担柴,过一会儿应该会叫人把柴送来。”
“就是柴没有砍,不是一段段,用的时候还需要动手砍一下。”
于君危热一身汗,现在还是正月,虽然出了太阳他也没夸大的脱衣服,手浸在温水里拿肥皂搓几下,洗干净,最后把水倒在排水沟里。
“嗯,这个不妨碍。”他道。
于君危并没觉得多大事,因为山林属于集体不能进去砍树,而这种捡来的柴火最粗不过手腕,用的时候都是一样用。
“累不累?”说着,于君危反而走过来,从口袋掏出一颗牛轧糖给林榭,“吃糖。”
林榭接过糖,不知想到什么,忽然一下子“噗嗤”笑出声,道“是你上山去挖笋,我只是被人带着出去转了圈,怎么你却反过来问我累不累?”
“要累不应该是你累吗?”她笑道。
因为吃糖,林榭侧颊鼓起一个小小的包,像只贪吃的仓鼠,于君危看的失笑,上前捏住另一边脸颊让其两边对称起来。
“说什么话,这点活还不至于累着我。”他唇角一勾,眉目飞扬,说的极其自信。
于君危虽然不至于像付柏杨那样多年当兵身姿矫健,但也不是一般印象里的文弱书生。
不然也不能够经常和付柏杨打架还不落下风。
林榭“唔唔,松开窝!”
……
一筐笋差不多一个锅就满了,于君危休息了会儿喝口水,又背着空竹筐出门迈进还有雾气弥漫的竹林里。
林榭学着昨天于君危扒笋皮的样子,很快把一筐笋扒完,放锅里加盐开始煮。
然后拿个竹扫把,把院子里剥的笋皮全部扫作一堆。
刚忙完,门口响起敲门声,是从陈家约好买的柴送到了。
听到声音,林榭忙放下手中的竹扫把过去开门。
来送柴的是陈老头的小儿子,今年刚二十三四的年纪,许是因为干活,只简单穿了身厚一点的褂子。
还不太爱说话,陡然开门见到林榭,已经顿时涨红了半张脸,虽然那张已经被晒的黑黝的脸上看不出来半分。
他爹说的时候,可没提要买柴的是个漂亮女孩子!
陈老头小儿子垂着头不敢多看,肩上的柴还没放下,闷声闷气地道“我来帮我爹送柴,请问是不是你要的柴。”
以前知青点也会来他们家里买柴,但一般都是男知青过来问的,交易后直接就挑了回去。
知青点他早就知道在哪里,但还是第一次来。对于知青点的女知青,他们平时更是不曾敢多看一眼。
林榭惊讶地看向陈家小儿子挑来的扎的紧实的一担柴火。
这可跟一百斤也不差什么了。
她连忙把门大打开,道“是我,快放院子吧。”
他是怎么做到这么重的柴火从陈家挑过来,竟然现在还在肩上挑着也不放下来的。
就不重吗?
林榭热情邀请道“喝口水吧,过来一趟坐下歇歇?”
陈家小儿子闻言摆摆手,他依言来到院子一角,把两捆柴竖着靠墙放好,一歪头在肩上把脸上冒出的汗擦干净,拒绝道“不了,家里还有活没干完,要没事儿我就先回去了。”
说着,林榭还没回屋倒杯水出来,他已经快速拿着自己的扁担出门很快跑远了。
“哎?”
怎的跑这么快?
林榭一呆,有些无奈地看着已经跑远没人的院子。
只好转而看院子里送来的柴。
一百斤一担柴,现在两块钱可买不到这么多,明显是陈家多给的。
林榭叹口气,有些发愁。
只能把其中的一捆抱进厨房,正好放在灶旁边,烧火时也方便取用。另一捆暂时用不上,被她放进柴房里同之前的柴火一起码着。
看过灶里的火,林榭拿筷子戳了戳锅里的笋,笋是生的,要煮熟还需要不短的时间。
于是她晃悠着从知青点找出两个木桶,用担子挑着,晃悠悠地往早上注意到村里水井的方向去。
林榭记忆里小时候也给家里帮忙挑过水。
记忆犹新的是那处水井旁还有口清澈的小水潭,夏天清凉,冬天远远能看到潭水上方正缓缓冒着雾气,人们最喜欢在水潭边洗菜。
挑水也讲究技巧。
挑水的扁担两边分别绑有铁钩,到水井旁,抓着扁担一边,用铁钩钩着桶放下水面,林榭控着水桶来回抖了下,水渐渐从桶沿渗进去,有了重量后,将水桶往下一送,待差不多大半桶水后,她果断抓着扁担把水提起来。
第二个桶重复之前的动作,两个桶都只打了七分左右,然后她一手抓住一边钩绳挑着水往回走。
结果刚回来第二趟,就被挖笋回来的于君危逮了个正着。
他一下放下背上的筐子,几步过来一把抓住林榭还握着扁担的手腕,又够头看了眼院子里已经半满的大水缸,脸色登时就不好看起来。
“你这是在干什么?”
“挑水啊。”
林榭忽然被抓住手腕,挣了下发现挣脱不开,只能放弃挣扎,不晓得于君危又忽然抽哪门子疯,她无奈道“我看水缸里的水不多,就想着村里水井也不远,正好趁这个时间挑一些回来而已。”
于君危却是不听这些。
他一把夺过来林榭手中的扁担水桶扔向一边,脸色黑沉着,然后拽着她的手腕就把人拉进屋里。
“林榭,你是忘了昨天背了一天笋,今早还在说肩膀痛的事了是吧?”
林榭“……”
林榭闻言,下意识揉揉肩膀,一直没怎么干活的人,陡然接触到有重量的活计,很容易肌肉拉伤。昨天她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虽然用药水揉过了,但早上起来还是差点觉得肩膀废掉。
她老实道“早上刚起来时确实难受的不舒服,现在我觉得还好。”
“还好?”
于君危没说信不信,“呵”一声,拽着她在铺好的床铺边坐好。
“知青点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我又不是残的废的,还不至于让一个女同志过来接我的活。你是非想把自己作的手不能动?”
可这怎么一样?
是她煮笋的缘故才会用完知青点的水,挑水补上也是应该的。但看于君危脸色实在难看,也是因为实在担心她的身体。林榭默默把这句反驳无声咽下去。
“我一时真没想那么多。”林榭有些讪讪。
她真心实意地低头忏悔着道歉“是我的错,于君危同志你说的对,下次我看到水缸水不够,肯定第一时间喊你,绝不自作主张。”
“真的,我发誓。”林榭信誓旦旦的说。
她自认别的优点没有,但遇白莲更白莲,遇绿茶更绿茶,遇强则怂勉强能算她不多优点中的一个。
于君危冷着脸听完全程,也差点被林榭这怂的真跪的快的操作差点气笑。合着这就是理直气壮,认定着自己不能拿她怎么样?
偏偏。
于君危确实不能把她怎么样。
深呼吸一口气,最后于君危只冷声说道“希望下次,林榭同志能说话算话。”
“好好好,我绝对没有下一次!”林榭一乐,沮丧脸顿时变的阳光明媚,任何人都看不出前一刻是多么可怜兮兮。
他一横眼风扫过去。
林榭刹那消音。
在嘴上做出拉拉链的动作我懂,我安静,我闭嘴。
于君危自然又是好一番气,这人能不能对自己也上点心,他说的是让她闭嘴的意思吗?
他说的是——
算了,于君危有些头疼捏捏眉心。
她分明是故意假装听不懂他的话装傻!
把一个苹果洗好和剩余酥糖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又给她倒了一杯水,来不及歇,跟林榭打了声招呼,转身出去挑水。
林榭瞪大眼。
她又不是陈青树那般大的小孩子。
可于君危并没听见林榭吐槽心声,径直来到院子把倒在地上的扁担和水桶提起来,转身挑着出了院子。
跟林榭一趟只装七分满不同,于君危每次都打的满满当当,他又走得快,没几回就把院子里的水缸装满,把扁担水桶重新收起来。
林榭正在院子里撕笋条,见于君危偏头看过头,忙道“我就是撕个笋条,可没干什么其他事!”
于君危“……”
虽然没到播种除草的时候,但于君危也不是没有工作的。
他走进屋,不一会儿拿出一堆不知道是什么零件和一本册子。于君危把零件一个个拿起来仔细端详着又用把软尺量着每一个的数据,然后把它们擦拭干净,拿着钢笔在册子上一一记下。
整个过程安静又投入。
风轻轻吹动了发丝。
从林榭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见,于君危在认真测量记录数据时淡色的嘴唇微微抿起,他的手修长干净,骨节分明的手指抓着黑色钢笔,让人轻易联想到这世上任何具有美感的事物。
林榭欣赏之余也不敢打扰,更是放轻了自己的动作。
一时小院里安安静静的,只剩于君危偶尔记录时钢笔划在纸页上的刷刷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