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轶从高处面无表情的俯视,目光清冷的碰触,转瞬即分。
他的眼神清透干净,带着点狠戾的杀意,裴诗淮从未觉得他如此顺眼又帅气,一瞬间竟然望了身上的伤痛,不争气的看呆了。
徐轶身旁站着杨飞,杨飞踹了不老实的男人一脚,嫌弃的蹭了蹭靴子。
“他欠你们多少钱?”徐轶冷漠地开口。
三个人面面相觑,被揍得太狠,谁也不敢开口,裴诗淮赶紧喊冤为自己正名:“我没欠他们钱!”
他平时虽然又菜又爱玩,但从没欠人钱没还过,可笑,他是缺银子的人吗?
喊完裴诗淮嘶了一声,一群混混,下手挺狠,他嘴角破了。
徐轶扫了一眼地上的人,没有多说废话直接扔了一锭元宝,“医药费,以后不准乱来。”
“不敢了不敢了……”
三个人龇牙咧嘴地点头如捣蒜,拿了银子屁滚尿流的走了,剩下裴诗淮傻看着徐轶发懵。
徐轶果然是……打架的一把好手。
“回府。”
大魔王刚热了热身,估计一成功力都没使,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教训完小混混,准备打道回府。
裴诗淮应一声,匆匆看了一眼街角四处,艰难的爬起来跟在了徐轶身后。
徐轶的脸色说不上臭,但也绝不能用好来形容,裴诗淮像做错事的小孩一样儿跟着徐轶一瘸一拐的往前走,他摸了摸鼻子,自己这条小命儿是徐轶保住的,他得开始走感谢流程。
“多谢王爷今日解围,诗淮今后一定唯王爷马首是瞻,为王爷上刀山,下火海,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裴诗淮说的正上头,徐轶忽然停下了,砰的一声他撞上了徐轶的后脑勺。
“啊,我鼻子长得最好看了……”裴诗淮轻声抱怨,今天诸事不顺,出门没看黄历。徐轶转过了身,咫尺间的距离,视线触碰的刹那像火烧了起来,裴诗淮下意识下移视线,让目光落在徐轶鼻子上。
同样高而挺,很漂亮。
徐轶像无事发生一样往后退了半步,“以后不要再给自己惹这种麻烦,你是慕王府的人。”
裴诗淮伸手抓了抓衣服,也往后退了半步,低头双手抱拳,“是是是,多谢王爷今天破费解围。”
杨飞用鼻子哼了一声,在外整个人都自在了不少,无意问道:“你怎么谢?”
裴诗淮抬头整理了一下额间碎发,心猿意马地说:“以身相许吧。”
这句话只是个玩笑话,是裴诗淮用来怼杨飞的,护主心切的杨飞果然吃瘪给他扔了一记眼刀,后悔自己来的太早,应该让这嘴上把不住门的小子多被人揍一会儿。
徐轶忽然停了下来,冷冷地说:“今天解决麻烦的钱从你月钱里扣。”
裴诗淮:“?”
“有问题吗?”
“没问题没问题。”
裴诗淮憋出一个苦笑。他再也不敢碰徐轶的逆鳞,拖着疼痛的身躯跟在徐轶身后默默打量,他做梦都不会想到徐轶会在宫外救他,这位深居简出的大家闺秀,出现在盛平的街头实属意外。
裴诗淮眼里漫起一层迷雾。
“喂。”裴诗淮撞了一下杨飞的胳膊,轻声问:“你们今天为什么会在那里出现?微服私访啊?”
杨飞白了他一眼,爱搭不理地扔下俩字:“散心。”
裴诗淮眼里的迷雾更浓了。
慕王府外的茶馆里,裴诗淮拿着刚买的点心,津津有味的品尝着,谢源看着他嘴角的伤,急火攻心,悔不当初。
老庄主说的不错,少庄主是不省心的主儿,单凭那张皮囊便能看出来,长得好看的人素来坎坷多艰,何况他还多慧。
裴诗淮咬了一口清甜的茶酥,茶香四溢,满嘴飘香,他安慰谢源放宽心,他只是点儿背,但有惊无险,且得徐轶相救,必有后福。
被混混讨债的荒唐事他不想再提,倒是徐轶在他脑海里翻来覆去的出现。
“徐轶每天在家不是练武就是看书,王府的门都不往外挪一步,而那天他在盛平的街头穿着常服散心,必有蹊跷。”裴诗淮说。
谢源悄声道:“据线人报,他们总共出去了两天,确实是四处闲逛,走累了和人闲聊。”
裴诗淮喝着茶解腻,他摇了摇头:“近日东宫有难,徐轶不可能闲来无事散心,我怀疑他在查城外的瘟疫。”
谢源看着裴诗淮,瞬间明白过来,“与其说他查瘟疫,不如说他在查赵启平?”
裴诗淮点了点头,谢源继续说:“据说户部侍郎赵启平政绩平平,但为官清廉,谁料像他如此两袖清风的人都被人抓住了小辫子,和太子一道被弹劾。”
裴诗淮惋惜道:“太子的为人世人皆知,况且这世上没有清清白白的人,这次算他们倒霉,徐钊倒霉,赵启平可惜,这种父母官不多见,几乎是这次瘟疫中唯一一个有良心的朝廷官员,倍受百姓夸赞,不过他经历这件事以后,怕是没有官运了。”
说起疫情,谢源火气涌上来,“一群官老爷天天拿钱不办人事儿,连救济银都敢贪污,得亏了赵启平,亲自盯了几天,还请太医院的人帮着救死扶伤、祛病挡灾,不然受灾的人数会更多。”
盛平城内歌舞升平,城外民不聊生,裴诗淮看了一眼窗外,问道:“我们的人是怎么救济灾民的?”
谢源禀报:“以富商捐助的形式救助,不能明着来,效果肯定不如朝廷出手。”
此刻晌午已过,正是一天中最困的时候,裴诗淮微微闭上了眼吩咐谢源:“赵启平的事,你再查一查。”
谢源应了一声,他小心翼翼地问:“如果慕王插手想为太子解难保赵启平,我们要阻止吗?”
裴诗淮嘴角浮起一点游离的笑意,他睁开眼精神抖擞地看着谢源:“不插手,这个人我也想保。”
回到王府,府里依旧冷冷清清,徐轶除了不出王府的门,连书房的门都不出了。
裴诗淮和饱兄出去觅食,自从来到慕王府后,饱兄看上去圆润了不少,倒不是说慕王府的饭菜比大将军府的强,完全是慕王府的业务太少,上上下下一个个的都是闲职。成天摸鱼,不把膘养起来说不过去。
途径书房时,书房的窗户大开,有风的时候窗外的芬芳随风飘散,打着旋儿飘进了书房。徐轶专注地在书案前提笔写着什么东西,忽然,他抬头看了一眼外面。
猝不及防,四目相对,裴诗淮友好的弯了一下眼睛,为了不让徐轶觉得自己轻浮,他乖乖巧巧的站好,朝徐轶望去。
整个人站成了一尊面部表情丰富的雕塑。
徐轶停笔,视线隔着院落里氤氲的花草香在裴诗淮脸上待了一会儿,依然是冷冰冰的,他漠然的脸上神色过于寡淡,黑眸又深又静,像漫着峡谷的迷雾。很快,他的目光从裴诗淮身上移开,重新聚焦在书案上。
阳光透过窗户一下一下泼到他身上,裴诗淮收起腻不死人不偿命的笑容,对饱兄说:“你看,王爷害羞了。”
饱兄:“……”
吐了吐了,真没见过如此自作多情的。
裴诗淮继续往前走,话锋一转,“王爷最近在忙什么,为何一直待在书房?”
饱兄漫不经心地回:“在写折子吧。”
他刚说完,神情立马不自然起来,抓住裴诗淮的胳膊,“我胡猜的,你可不要和别人说啊,背后谈论这种事要被主子骂,搞不好脑袋都保不住。”
裴诗淮眼里眸光一转,亲善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安心,我吃多了管这闲事儿,随便问问,哥巴不得王爷一直把自己关在里面。”
饱兄神色和缓下来,没再多说,两个人饱餐一顿,回屋休息,默契十足的谁都没再提此事。
裴诗淮辗转反侧,浅眠了一会儿,醒来去找谢源。
谢源经过多方打听,赵启平的确是一位好官,平日里洁身自好,被迫卷进宫斗的漩涡,纯属倒霉。
裴诗淮:“徐轶可能要上书奏折。”
谢源:“如此一来,岂不是百官都知道他为太子求情?”
裴诗淮的眼角笑的时候满含风情,不笑的时候又撇开淡漠的弧度,看着异常严肃淡漠,他说:“哪怕徐轶进宫私下里找安孝帝求情,第二天依旧满城风风雨雨,宫里少有密不透风的墙,既然要被人知道,不如堂堂正正。”
谢源:“慕王这几天应该没睡好觉,奏折一上可算公开站队,先不说安孝帝卖不卖他这个面子,这不一下成众矢之的了吗?”
“他当然犹豫不决,现在最应该收敛锋芒,让朝堂和亲爹对他和善一点。”裴诗淮打起了哈欠,终于有困意了,“哎,炮火还是不要先烧到慕王府,不然我在这里待着不舒坦。你安排几个人,在城外闹点动静。”
谢源单手轻敲着桌面,摸不清尺度,问:“要闹多大?”
裴诗淮拍板:“越大越好,大到让朝廷自己来查,一定要把徐轶的折子压下来。要让皇上知道,不是慕王想保赵启平,而是赵启平这个人,该保。”
谢源点头:“明白,一定让慕王府在这件事里干净又安静。”
“两边下注才是最保险的。”裴诗淮站起来理了理衣服,玩世不恭地朝谢源挑了挑眉,“我去哄哄熊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