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徐钊久病成疾,于是东宫之位一直令人垂涎欲滴,成了众皇子口中的一块肥肉,欲得天下,先入主东宫。
皇子们明争暗斗多年,时至今日,这块肥肉似乎终于要被让出来了。
太子被带下去之后召来了太医,太医检查出他因吃了致幻的药物而使精神暂时性失常。
安孝帝听闻之后颇为愤怒,也颇受震撼,把太子妃和太子府一半的下人拉过去问话。
太医拿太子平时的吃食核验,查出太子平日吃的丹药里含有一定剂量的致幻成分,安孝帝大发雷霆。
他怒发冲冠地看着太子妃:“朕不是和他说过别吃这些不靠谱的东西吗?仙丹仙丹,根本是痴人说梦!他犯傻你为什么不劝着!”
太子妃哭得梨花带雨,苦苦央求:“父皇,太子吃丹药没有问题,父皇明鉴,一定是有人陷害,太医刚刚不是说每天吃两颗不会引发这么强烈的后果吗?”
安孝帝猛地回头问太医:“他的丹药真的吃多了没事吗?”
太医冷不丁被问,吓了一哆嗦,他说不准,但安孝帝正在气头上,只能硬着脸皮和稀泥。
“原则上这些剂量不能让人失常,且的确滋补,不过丹药里确实含有让人兴奋和精神失常的成分,至于剂量问题,臣才疏学浅,说不清楚。”
太医说了半天,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一句有用的没有,解释了个寂寞,安孝帝直接把给太子丹药的炼丹师抓了起来。
炼丹师算是个有骨气的人,宁死不屈,宁愿被揍也不觉得自己辛辛苦苦炼出来的丹药有问题,被安孝帝直接流放了。
炼丹师被处理,太子仍半死不活的在床上躺着,本来没什么大事,但他体虚受不了刺激,加上意识清醒想起了在太后寿辰上发生的事儿,更加起不来了。
一时间,朝野沉默。
区别于上次风波引发的全民讨伐,这次百官们出奇的安静。在众目睽睽下发生如此闹剧,不用任何人开口,安孝帝脸上的面子也挂不住。
安宁宫里,安孝帝陪太后用膳,饭桌上,太后对每道菜浅尝辄止,吃了几口,忽然放下了筷子。
“皇儿,这次你打算怎么处理徐钊?”
安孝帝往嘴里送了一口汤,眼睛盯着不远处的狮子头怔了怔。
老太婆先前一直喊徐钊太子,今天第一次不再叫他太子,而是叫了他的名字。
福山看了一眼安孝帝,太后的意图明显,太子该换人了,百官们大概也是这么想的。
安孝帝放下了筷子,擦了擦嘴,咳了一声:“母后别急,等事情查清楚,朕会给所有人一个说法。”
一顿饭吃得寡然无味,不欢而散,福山扶着安孝帝回寝宫,他急火攻心,咳了一路,福山忙召了太医。
安孝帝摆了摆手,福山心急,悄声说:“皇上放心,不会被人知道。”
“不用。”安孝帝站在路上停下来缓了缓,天气放晴,他放眼四望,对着一片红墙绿瓦叹气:“朕保不了他了。”
太子醒后,东宫立马开始了自上而下的自查活动,果真查出了问题。
侍女小荷在安孝帝下令彻查后自尽而亡。
一时间,流言四起,小荷的死因疑点重重,搜遍她的个人物品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除了有人看到她生前曾经约见过某个殷王府里的下人。
殷王府里的下人对此供认不讳,毫无遮掩,同时据理力争是小荷主动约见,两人是老乡他不好拒绝,但他们只见了一次面,聊了一小会儿天。
风波忽然波及到了殷王,但再往下查便查不出什么了,殷王诚惶诚恐,洛王不忘在此时添柴拱火,四处散播炼丹师是殷王推荐给太子的消息。
安孝帝极为愤怒,连夜召见了殷王。
殷王宣称自己对太子的事毫不知情,他无比冤枉,自己对府里的下人管教不严,但也没查出问题不是?
安孝帝训斥道:“若真查出问题,你早不能站在这里和朕说话了!”
当前没有任何铁证,所有的猜测都指向了小荷,而小荷和殷王府暧昧不清。
安孝帝冷静下来,靠在椅上又问:“徐谦,这件事和你有关系吗?”
殷王颔首:“父皇,儿臣发誓,如果大哥这次的事和我有关,让我天打雷劈。”
安孝帝知道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胆儿小怕死,不敢乱发毒誓,此事可能真是误会。
安孝帝捏了捏眉心,冷冷看了殷王一眼,打发他离开。
太子在太后寿辰上发疯这件事疑点颇多,小荷不会平白无故的自尽,据别的侍女和奴仆们说,小荷打小跟着太子,平日却不受太子和太子妃待见,还被冤枉过在雨天跪了一夜,身上因此留下了隐疾,可能是她怀恨在心,自作主张要加害主子。
然而小荷一命呜呼,死无对证,这件事没法再查,只能不了了之。
安孝帝冲着殷王发了一通火,福山替主子捶打肩背,轻言细语:“皇上没必要发火,伤身子。现在不是没证据表明殷王和这事有关?”
安孝帝闭着眼睛休养:“朕发火是给百官和太后看的,无论他有没有插手这次的事情,流言蜚语里他脱不了关系。”
福山恍然大悟,殷王背靠太后,安孝帝这火是朝太后发的,真相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太子总有一天要废,这件事是不是殷王做的也不重要,他们都是棋子,这一局,母子平手。
太子卧床一病不起,朝中压力陡然增大,安孝帝挑了个日子废了太子,东宫之位空了出来。
太子长时间身心饱受折磨,一时难以接受,加之觉得自己这样苟活下去没什么意思,自尽而亡。
太子妃和太子伉俪情深,当天,她便跟着殉情而去。
一时间,朝野震惊,这场闹剧以两条人命的终结收了场。
消息四散,废太子之事成了全国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徐轶在院子里练武,练累出了一身汗,停下来休息。
杨飞递给他一块毛巾,欲言又止。
徐轶接过毛巾,但并没有擦身上的汗,任由汗水在脸上肆意的流淌。
杨飞是个粗大条,没憋住直愣愣地问徐轶:“皇上不是很宠太子吗?之前总是偏袒他,怎么这一次不偏袒了?”
茶楼里,裴诗淮往嘴里扔着花生米,味同嚼蜡,他不禁缩回了手,仔细想了想谢源刚刚问他的问题,开了口。
“你觉得皇上真的偏爱太子吗?除了太子本人,没有人再比皇上更清楚他的病情,老狐狸难道不知道将来不能把江山托付给太子吗?这次是实在没办法,不废太子难以堵住众人的口。”
一阵凉风吹过,带起落英缤纷,杨飞继续问:“皇上之前为什么让太子坐东宫之位坐了那么久?”
裴诗淮给谢源添满茶,望了望四周,低声说:“因为皇上心里没有合适的人选,誉王无欲无求,整日吟诗作对,殷王没有主见,眼高手低,对太后唯命是从,洛王城府太深,心狠手辣,太子不倒,殷王和洛王已经一个个拉帮结派,把朝堂搞得乌烟瘴气,但他们只能小打小闹,现在太子倒了,朝堂的水一下子搅的更浑了。”
茶水倒了几壶,逐渐变得寡淡,谢源忽然想起了什么,问:“你们家慕王呢?”
徐轶看着满地的落花,收起了剑,杨飞发觉自己刚刚似乎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抿住嘴巴微微侧过了身。
“我少不经事,一直在偏远的西北,父皇对我心存芥蒂,甚至可能以为我认贼作父,对整个朝廷来说,我大概已经成了皇家的外人。”
杨飞心疼地开口:“幸好还有将军待王爷如同亲生儿子一样。”
徐轶张了张口,没说话,茶楼里,裴诗淮朝谢源挑眉:“不管徐轶和萧雪巍关系多好,他身上留着皇室的血,他可不姓萧。”
谢源:“那现在你家慕王该怎么办呢?”
谢源又开口逗他,裴诗淮大大方方地接:“我家慕王,好好活着不好吗?”
风又起,徐轶一边往回走一边对杨飞说:“殷王和洛王接下来肯定有不少动作,他们不会太针对我,甚至可能会先拉拢我,但应该不会信任我,风雨欲来,我们左右逢源,能独善其身就好。”
裴诗淮一通胡言乱语下来,谢源竟觉得有几分道理,他继续问:“如果殷王和洛王短兵相刃,慕王会站哪一边?”
徐轶走到房门口,“父皇最厌恶兄弟相争反目成仇……”话说到一半,他打开了房门,“到了,你去休息吧,别多想,走一步再看一步。”
裴诗淮的视线从茶楼底下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收回来,“徐轶最好在殷王和洛王之间找一个平衡点,谁也不得罪,但也不站队,皇上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不想废太子,不就是希望太子能多替他挡一阵儿么?对徐轶来说,殷王和洛王谁也别先太快倒下最好,给他留点猥琐发育的时间。”
谢源忽然大吃一惊:“你的意思是慕王也有心思?”
裴诗淮放下茶杯笑了笑,“你求自保不也得发育一会儿吗。”
谢源陪裴诗淮笑,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裴诗淮尝出了茶水的苦涩,他眺望着远处皇宫的方向,红墙绿瓦,金光灿灿。
他自己同样困惑琢磨,徐轶究竟有什么心思,徐轶整日在府里自己嗨,这么久了,他看不透他。裴诗淮沉默了半天,和谢源侃大山聊完天后回到王府,得知了一个炸弹般的消息。
皇长孙暂时交由长公主抚养,有了先前收养徐轶的经验,长公主似乎成了皇家子孙的寄养专业户,而且皇长孙指定要他进长公主府继续当侍读。
裴诗淮病了一场,开始绞尽脑汁的琢磨怎么求徐轶让自己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