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找裴诗淮的女子是盛平一家开米店的姑娘,早先被裴诗淮英雄救美,其实裴诗淮只帮姑娘算了个数,减少了米店的损失,谁知被姑娘看上了。
她给裴诗淮带了一小盒自家做的糕点,米香浓郁,羞答答的递给了裴诗淮,随后又羞答答的跑了。
裴诗淮在风中凌乱了一会儿,拎着一盒心意回去时徐轶已经不在门口,只剩杨飞一人笑眯眯的看着他,笑得裴诗淮心里发毛。
杨飞冲他挑了挑眉:“行啊,哪家的姑娘?”
裴诗淮拉下了脸:“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杨飞一脸惊疑:“不是吧,你该不会看不出来那个姑娘对你有意思吧?”
裴诗淮露出恰到好处的惆怅:“可惜我心里装着的全是慕王府。”
杨飞快听吐了,他左右回头,以为这小子鬼扯是因为徐轶半路回来了,结果回头不见徐轶的踪影后更想吐了。
“王爷呢?”裴诗淮也很关心徐轶的动态。
杨飞爱搭不理地答:“不想看卿卿我我,回府了。”
裴诗淮:“……”
裴诗淮将姑娘送给他的米糕扔给了杨飞,扭头也回了府。
杨飞朝他大喊:“给我干什么?”
裴诗淮潇洒的背对着他摆了摆手:“送给你了。”
杨飞莫名其妙拎着一盒点心回去,坐在书房外面打开盒盖大快朵颐,米糕的香气四处弥散,徐轶出来的时候杨飞正狼吞虎咽,他囫囵咽下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将小篮子里剩下的全交给徐轶。
徐轶表情淡淡的,视线盯在点心上久久不动,没有伸手要接的意思,“看来你们最近都太闲了,明天让裴诗淮继续过来扫书房。”
杨飞应了下来,手继续朝外伸着将小篮子递了出去,他看徐轶饶有兴趣的把里面的米糕扫了好几遍,以为徐轶馋了,但徐轶并没有抬手接过去,而是直接转身关上了门。
杨飞郁闷了半天,仍然一口气把精致的小点心全吃光,第二天他找到裴诗淮,将裴诗淮领到了书房。
裴诗淮看着徐轶阴晴不定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王爷,昨天不是才打扫过吗?”
徐轶目不转睛地盯着身前的棋盘,头也不抬地回:“每天都打扫一遍。”
裴诗淮听了一阵晕眩,徐轶大概这些日子在府里过得憋屈,从江州回来以后,他日日低调在府里待着,不应酬不出风头,无聊到自己和自己下棋玩。
于是徐轶把他也拉下了水,让自己和他一同无聊。
裴诗淮顿了顿:“我可以陪王爷下棋吗?”
徐轶抬头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坐下来。
裴诗淮执起了白棋,在徐轶原先的棋盘上继续和他对弈。
徐轶:“不重新开一局吗?”
裴诗淮笑嘻嘻地说:“王爷的这盘棋已经好几天没变过模样了,但王爷还盯着它一直看,重新来不会舍不得吗?”
徐轶扬起下巴认认真真地看着裴诗淮,从江州回来以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看过这张脸了,在江州的时候天天同吃同睡,每晚听着裴诗淮的呼吸声入眠,两人不像主仆更像战友,回来后裴诗淮便离他远了。
但裴诗淮知道他的棋盘几天没变过模样。尽管他整天吊儿郎当,该操的心一点没少操。
徐轶低下了头:“如果白棋想赢,是不是已经成了一个死局?”
裴诗淮毫不扭捏地答:“是。”
徐轶往后一仰:“没有任何办法了吗?”
裴诗淮盯着棋盘:“王爷试了这么多天都没有试出来,还有没有试的路吗?”
徐轶摸了摸脖子,脸上染上了不易察觉的神色,裴诗淮手中的棋子捏了半天都没落下去,死了一片脑细胞后忽而抬头看了一眼徐轶,心里百感交集。
徐轶脸上毫无表情,但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带着忧色。
江州之行将他卷入了朝局的漩涡,此后他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奈何开弓没有回头箭,这是他自己选的路。
“棋局是死的,但人是活的,局势瞬息万变,该抓的要抓牢,做对的事情从来都不用再怀疑。”裴诗淮心平气和的将白子放了回去,“王爷,下棋要有耐心。”
徐轶看着裴诗淮,眼尾幽幽往上扬了扬,脸上有种心迹被暴露的坦然,他亲自收了这盘棋,两人重新开了一局。
下了几局,裴诗淮有点后悔陪徐轶下棋了。
徐轶拿下棋磨他的性子,输赢的分寸还不好掌握。
裴诗淮从第一天陪到第三天,已经开始想怎么跑路了。
杨飞适时进了书房,朝徐轶汇报:“王爷,南边的事查完了。”
裴诗淮竖起了耳朵。
杨飞说完,没有再继续,他看了一眼裴诗淮,徐轶丝毫不动,又落了一颗棋。
这对杨飞来说是默认可以在裴诗淮面前讲的意思,他继续说:“之前那批江南的富商已经排查完了,有的和南莱山庄有关系,有的没有,但都没有从他们身上打探到和少庄主有关的消息。”
裴诗淮悬在空中的手同人一般愣了几秒,才缓缓落子。
徐轶的心思似乎全在棋盘上,杨飞说完,没有多少有用的信息,他吩咐道:“继续查,再查再报。”
杨飞领命而去,从江州回来之后裴诗淮在慕王府的一堆猫猫狗狗里稳固了自己的军师地位,不管靠不靠谱,反正徐轶用的挺顺手,很多时候说话已经不避讳裴诗淮了。
杨飞说不清这是好还是坏,他奉命而去,通过南下之行,两人依旧水火不相容,但裴诗淮在他眼里没那么不顺眼了。
他出的不完全是鬼点子,偶尔也能提点建设性的建议。
杨飞走后,徐轶和裴诗淮继续下棋,裴诗淮很快输了这把,徐轶往棋盒里放着棋子说:“怎么突然心不在焉?”
裴诗淮打了个哈欠:“有点困了,我技不如人,和王爷没法比。”
裴诗淮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胡话,其实杨飞汇报完后,他心里已经大乱。
徐轶怎么还在查前朝遗孤和少庄主的行踪?
每天活在徐轶眼皮子底下太危险了,简直是耗子住进了一个猫窝。
徐轶和裴诗淮一起收了棋盘,徐轶忽然说:“明天不在府里待,以后我们多出去转转。”
裴诗淮听闻心里又一跳,七上八下的,他问:“王爷要出去转转?”
徐轶微一点头:“总在慕王府里待着晒不到外面的太阳。晒晒外面的太阳说不定能知道外面的人每天想什么。”
裴诗淮顿了顿,他知道徐轶这是要出去体察民情,了解民意,与其在府里发毛,不如看看外面的世界。反正每天像平民一样出去浪,不高调不招摇,别人也不会说三道四。
被别的王爷知道了,搞不好还要夸徐轶不务正业。
徐轶现在夹起尾巴做人,只需伺机而动,悄悄的坐收渔翁之利,不用自己编排,朝中的戏是少不了的。正如他下棋时对徐轶所说:要耐心等着。
裴诗淮扯了一下嘴角,微微抬眸,叨叨说:“王爷放心,不管你去哪儿,我都当没看见,什么赌场啊,青楼啊,都是书店和茶馆。”
裴诗淮笑得乖巧又灿烂,徐轶配合着看了他一眼:“今天的后院,还是你扫。”
裴诗淮:“……”
翌日,徐轶便穿着常服与杨飞和裴诗淮走在了盛平的长街上。
裴诗淮带着他和杨飞,当个寻常百姓体验生活,哪里人多就往哪儿跑,小贩们和普通百姓聚集的菜市场,有钱的公子和老爷们常去的戏台,酒馆、茶楼、赌场、花市,哪儿都能去逛一圈。
往往一条街便是人间百态的缩影。
长街东边繁荣热闹,住着官员富商,衣食无忧,而长街西边则是破败的矮房,住着难以温饱的贫民,总是吃了上顿没下顿。
徐轶绕着大街小巷穿梭,听着百姓们各种靠谱的或者不靠谱的吐槽,提起当今乌烟瘴气的朝廷,一人一口唾沫能把皇宫淹了,朝廷里的好官他们夸,碰到不顺眼的能一直数着辈分骂到祖宗十八代。
徐轶挑了一家茶馆歇息,杨飞听了一路闲言和八卦心潮澎湃,他问裴诗淮:“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裴诗淮笑了笑:“百姓很多时候是无头苍蝇,他们听风就是雨,宫里的一点风吹草动传到民间往往都是大事起步,很多事情身处其中的我们都不清楚,他们怎么会知道?”
徐轶喝不惯外面的茶,只稍稍抿了几口,他说:“百姓最能分辨清官和贪官,但流言是能操控的。”
他们正喝着茶,忽然听到了不靠谱的消息。
“你听说了吗?殷王被刺客刺杀了?”
“你从哪儿听的?怎么会有人敢刺杀王爷?”
“殷王府的下人传出来的,殷王这两天一直在家里养伤呢。”
“人还活着能留条命就不错了,问题是谁胆大包天干的?”
“谁平时看不惯殷王,将殷王视为眼中钉就是谁干的呗。”
“你是说——”
“哎你别胡说啊,我什么都没说,咱啥也不知道。”
……
三个人聚精会神地听着,裴诗淮忽然低声问徐轶:“王爷,这几天殷王上早朝了吗?”
“没有。”徐轶破天荒的喝了一大口茶,“殷王身体有恙,请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