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正属中秋。
各宫开始为今晚的中秋家宴作准备。
玄寅以中秋佳节意为团聚,不应离别为由提前解了林清萸的禁足。
解禁后,林清萸第一时间便去馥景轩祝中秋欢愉。
只是不想常绣茹也在,气氛有些尴尬。
为缓和气氛,也为了让二人关系好转,慕娉婷便提议三人同去折金桂,回来后同做月饼。
馥景轩中也植有几棵桂树,只是开的淡黄色白花,小而密,并不适合插瓶供赏,思来想去,慕娉婷忽然想到上林苑东南方向的杜鹃花旁有一颗金桂树,开的极绚烂,三人便各带宫人同往。
正值秋分时节,百花百色已衰颓,独留几种颜色却依然别有雅致,远处一棵开满了金花的桂树不断飘摇着薄弱的花枝,奇香馥郁,熏陶出些微醉意。
静赏金桂,香气要引人入梦,闭眸后周围皆是一片明亮美好的样子。
慕娉婷心向往之,不禁道:“若有一杯香桂酒,莫辞花下醉芳茵。”
常绣茹也来了兴致,建议道:“慕姐姐若是想喝桂花酒,待会我们折一些桂花酿成酒,埋在这桂树下,等来年金桂飘香在取出同饮,如何?”
慕娉婷微微颔首,“如此最好不过。”
“小乐子,你们几个慢些上去,折好桂枝慢慢递下,不要抛。”林清萸嘱咐好几名宫人,垂下视线望着那丛只剩绿叶的杜鹃花。
常绣茹站在树下接了几枝金桂,转交给身旁的双儿道:“双儿,你回宫把皇上赐的清酒取出,把这桂花酿作酒后再带来。”
双儿点点头,提着快步回宫去了。
林清萸本见着常绣茹就有些不自在,见现在也没有其他要紧事,她便向二人辞别:“慕姐姐,常姐姐,我先回去制月饼,等你们回来正好吃上热的。”
慕娉婷拉住她,柔声道:“清萸,你等我们三人一同埋下这桂花酒再同回吧,正好也让这棵桂树见证我们义结金兰的情谊,好吗?”
义结金兰…常绣茹和自己?
她纠结地看着慕娉婷,有些违心地说道:“可是酿桂花酒步骤繁琐,这些空下来的时间实在有些浪费了。”
其实她也是想留下来的,可是见慕娉婷与常绣茹关系这样好,有常绣茹陪伴便够了,自己也实在不想多留。
常绣茹看不惯这矫情作态,言语带刺道:“慕姐姐你别劝了,说不定林常在觉得跟我们在一起就是浪费时间,人家还会认为你是在故意阻拦,不让人家凤凰单飞,独获恩宠呢。”
林清萸眼眶一红,她早知道常绣茹始终没有接纳她,如今言语挑拨更是刺激到她,挣开慕娉婷的手就要走。
下一秒,慕娉婷又抓住了林清萸的手臂,“清萸,别走!听慕姐姐的。”
“可是…”林清萸哽咽着说不出话。
“清萸,你们越是逃避关系只会越糟,你相信慕姐姐一次好吗?若真的不能,我也不会强求…”慕娉婷声音渐弱,未继续说下去。
林清萸瞬间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是啊,一个是相处多年的姐妹,一个是仅仅认识几个月的“姐妹”,两人不和不睦,作为中间人的她总要取舍吧?肯定也会义无反顾选择感情更重,更深的那一边。
为此,不惜放弃关系淡一些的友人。
再正常不过了。
林清萸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恨自己与慕娉婷结识太晚,情感不够深厚,还是怪自己认识到慕娉婷,却又得不到慕娉婷的偏爱。
那就请慕姐姐舍了清萸吧?不,是她要退出,她争不过抢不过感情份量不够重所以退出,没错,她只是想再遭受更大的伤害前独善其身罢了。
想到这里,林清萸下定决心般转过身。
“慕姐姐,我觉得这件事总要有一个了断。”
慕娉婷点点头,“正有此意,清萸你先听我说。”她将手心覆上林清萸的手背,轻轻握住,温柔道:“你们二人都与我手帕之交,我一个也不会舍弃。”
她转头道:“绣茹,你也过来。”
常绣茹有些不情愿地过去,三人的手被放在一起,她显得有些抵触。
“绣茹,你就在这和清萸互相敞开心扉,对彼此的不满统统可以说出来。”
常绣茹皱眉将头别向一边,“慕姐姐,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慕娉婷循循善诱道:“只有你们亲口说出来,才能解开彼此的心结。”
“好吧,那我就说了啊。”常绣茹眼底闪过狡黠,她其实是想借这个机会把林清萸骂个狗血喷头,抒发心中的恶意。
她清了清嗓子道:“林常在,我就是不瞧不上你这寒酸出身,你平时矫揉造作装得无辜可怜令我生厌!口口声声说和慕姐姐是姐妹,可自己练舞邀宠这事你可与慕姐姐说过?受了委屈跟一个外人倾诉害人害己不说,可见你品行不端,心术不正。”
常绣茹说的这一连串话,字字扎入林清萸的心底。
这等诬陷,令她喘不过气来。
林清萸目不旁视,不卑不亢地回道:“清萸身份低微,不及姐姐们天生高贵些,所以不受常姐姐待见,即使欺凌也隐忍不说,不过是不想让慕姐姐因此为难,而我对辛答应也从未说过怨恨常姐姐的话,至于她为什么清楚,常姐姐应该知道。”
常绣茹没想到竟被反咬一口,气不打一出来,继续追问:“那你独自练舞邀宠,这事又如何解释?”
她停顿片刻,目光定定地看着人道:“清萸翻阅流光舞舞谱时便知这是异族之舞,也担心引外族使者注目,但也不得已兵行险招,为自己谋一个出路。是怕涉及姐姐,更怕姐姐不信我。妹妹不及两位姐姐美貌,有好的才学与家世,唯有此路可行。若因此让姐姐对我心生嫌隙怀疑,妹妹宁愿避宠不再承恩。”
“你倒有些妄自菲薄了。”常绣茹可从没有不承认她的美貌。
林清萸谦逊道:“常姐姐夸赞,清萸实不敢受,只望今后能和睦共处。”
常绣茹顿时哑口无言,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知道如今并不能再说什么,否则让林清萸和慕娉婷断交不成,自己反而会被认为太不讲理。
最后常绣茹只得漫不经心地说道:“你若想得宠为何不说一声?也不至于这么辛苦。”接着抽回了手,到桂树旁利落地爬上了木梯,不愿再跟人多装模样。
慕娉婷拍了拍林清萸的手,安慰道:“放心,我是站在你这边的,至于绣茹,慢慢磨合磨合就是了。”慕娉婷笑着拉住林清萸的手,一同来到桂树下。
见桂枝采集的差不多了,常绣茹就嘱咐宫人抱回,树下只剩三人。
常绣茹心中极其怨愤不快,但想到慕娉婷对林清萸说尽好话,自己也要给人一个台阶下,至少面上和谐些。
她忍着恶心转过身,对着林清萸勾唇道:“从前是姐姐误会你了,在此跟清萸妹妹赔罪了。”她微微低身,被林清萸一把扶住。
林清萸有些惊讶地摇摇头道:“常姐姐快起来,之前的事清萸早已忘怀了。”
常绣茹在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早已忘怀?那刚才翻旧账跟自己对峙的是谁?但她依旧面带微笑,说得轻描淡写。
“嗯,其实我也不该强行要求你如何,我们本来各有脾性,我承认和你做不成姐妹,但,做友人尚可。”常绣茹朝后退了几步,轻飘飘道:“至于做姐妹,我们彼此再努努力吧。”
林清萸额间愁云消散,冁然而笑。
但她怎会不知,常绣茹本厌恶她至极,若三言两语便能成为好友,那就奇也怪哉了。
既然常绣茹要装,她也只能在慕娉婷面前表现的和睦一点。
这时双儿也带了酿的那坛桂花酒来。
三人一同将桂花酒埋入桂树下,并排而跪,手牵红线合掌祈愿。
慕娉婷牵着两人的手,灿然笑道:
“愿我们三人和衷共济,永不相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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