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娉婷似惊讶般微微张唇,倒吸了口气道“这银锁头是皇后娘娘送的,可是…菱巧,你之前是不是手上沾染了酒水碰到这银锁头?”
菱巧连忙摇头“没有啊娘娘,奴婢方才在宴会一只都是在照顾五皇子,哪也没去过,而娘娘的壶中都是茶水,奴婢怎么可能沾染酒呢。”
玄寅闻言,冷不丁地向皇后问道“皇后怎么说?”
皇后见矛头指向自己,忙解释道“皇上,这银锁头虽是臣妾所送,但之前臣妾并未碰过这银锁头,如何能把酒沾到玉坠子上?何况这礼本也经过多人之手……”
此时,皇后宫中的凝儿突然站了出来,跪下道“皇上,这件事是奴婢疏忽,皇后娘娘一早让奴婢将准备给五皇子的礼物拿出来,不小心碰撒了酒水,让银锁头沾了酒,奴婢该死!”
玄寅面无表情道“你是该死。将她拖出去,杖责八十。”
这八十棍下去,人怕是被打的不成人形了。
凝儿吓得浑身直抖,不住地求饶道“皇上饶命!奴婢知错了,皇后娘娘救奴婢啊!皇后娘娘!!”
兰贵妃摆弄了下护甲,轻飘飘道了句“凝儿是皇后娘娘的侍女,她打翻酒水后没有第一时间告知皇后娘娘,还将这沾了酒水的银锁头带来。是这凝儿太蠢,还是皇后娘娘未调教好,才如此蓄意隐瞒呢?”
皇后捏紧了衣袖,眉头微蹙“皇上,这件事真的和臣妾无关,皇上明鉴!”
玄寅重重地将手拍在桌上“都给朕闭嘴!没有真凭实据,莫要胡乱猜测!”
兰贵妃起身施礼“是,臣妾知错。”
柳太医道“皇上,微臣已经拟好了药方,这汤药性子温和,是不会伤到五皇子的。”
玄寅点点头“先带五皇子回宫吧,月儿,你也别太伤心。”他朝后泠声道“没有别的事,就各自回宫去吧。”
众嫔妃皆起身行礼“臣妾告退。”
回宫路上,常绣茹跟在林清萸后面,有些好奇道“这皇后出手害人,我还是头一回见呢,你说那宫女是不是不小心喷洒了酒水?”
林清萸坐在轿撵上微微勾唇“你既这么好奇,何不去亲自问一问皇后娘娘?”
常绣茹听人这么一说,才燃起来的兴致又被泼灭了,顿时没了好脸色,白眼道“你不愿说便罢了,药呢?”
林清萸用手指轻轻揉着太阳穴,声音显得疲惫,“药在宫里,等回去后我会让沫儿给你送去。”她睁开眼眸,歪头看向常绣茹道“那药吃着,可还有用?”
常绣茹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每日都吃,自然有用,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了这药。”
林清萸勾了勾唇,眼底深邃无波,如同一面镜子,“你若觉得好就行,回去我让沫儿将药方一并带给你。”
“好啊,那我就先回宫了,今日看了这样一场大戏看得我浑身酸痛。”常绣茹轻轻哼笑一声,将手搭在宫女手上悠悠离去。
等人走远,沫儿问道“娘娘真要把那药方交给常嫔?您不就怕,她看出什么不对?”
“本宫既然敢给,就不怕她看出什么。”林清萸看着其远去的背影,嘴角笑意更加深邃。
常绣茹方回关雎宫,便吩咐殿中宫人退出,准备沐浴的香花和热水。
当她进入浴桶的那一刻,舒缓地呼出了口气,极享受道“方才晒得本宫都出汗了,非得用这热水好好泡一泡才舒坦。”她指向一旁加水的宫女,道“以后本宫每次出门回来,都要提前准备好一桶热水,明白么?”
“是,娘娘。”那宫女点点头,勤恳地将那些鲜花投进了盆中。
常绣茹颇为惬意道“好香啊,这些玫瑰的味道比之前的好,是怎么回事?”
那宫女道“回娘娘,这是外头进贡的红玉玫瑰,所以比平时的更香一些,只有各宫主位才能得到几株,用这种玫瑰泡过的水,可令肌肤细腻光滑,奇香无比。”
常绣茹低头嗅了秀那些花瓣,扬唇道“很好,你叫什么?之前本宫怎么没见过你?”
“奴婢名叫婳然。”
常绣茹倒觉得这名字奇怪,不禁道“画?是哪个画?书画的画?”
婳然缓缓道“姽婳伤诔,然糠自照,正是奴婢之名。”
常绣茹来了兴致“你读过书?这个名字很是奇特,是谁给你取的?”
婳然脸色冷然如霜,语气淡淡,如同在诉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回娘娘,奴婢的姓名乃是家父所取,只因家道没落,奴婢这才入宫为奴,之前待在掖庭,没资格伺候主子。”
倒是个可怜人。
常绣茹打量起眼前的人来,发现这个名叫婳然的宫女颇为顺眼,方要开口,只听门外一阵扣门声“娘娘,延禧宫的沫儿来送东西了。”
常绣茹有些厌烦,朝婳然道“你去外面把药拿进来吧。”
“是。”婳然领命而去,不久便将那瓶药连同一纸药方一并带回了。
常绣茹接了药瓶,从里面取出两颗生生咽下,又道“你去把这药方拿去太医院看看有什么不妥,别让其他人发觉了。”
婳然点点头,将那药方收了起来,用往浴桶中添了些水。
常绣茹懒懒地打了个哈欠,闭上双眸休养精神,许是晚上总睡不好,精神不振的缘故,她在浴桶中竟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天色已变得有些灰暗,而桶中的水还是热的。
她乏累地动了动身子,试图从浴桶中站起来,却径直将下巴磕在了浴桶上,登时鲜血直流,感到那种熟悉的感觉又袭遍了全身,像有无数蚁虫啃咬她的身体般,让她几近崩溃地大喊。
浑身的疼痛和大脑的晕眩,让她不由自主地跳出了浴桶,只裹着层小衫遮挡,不断地抓着头发,胡乱揉搓。
婳然闻声赶到屋里,拿起袍子给常绣茹裹在身上,道“娘娘您冷静。”
常绣茹大叫着一把推开她,双眸大瞪道“药呢?快给我拿药,给我拿药过来!”
婳然忙环顾四周,在浴桶边上寻到了那个药瓶,马上拿给了常绣茹,而常绣茹却像是不管不管般扯开了瓶口,一股脑地往嘴里倒去。
婳然赶紧阻止人道“不行啊娘娘,这是药啊!您不能这么吃!”
“滚!”常绣茹一把甩开人,仰头把那瓶药倒进嘴里,一边胡乱地大嚼一边喘着粗气道“你这贱人懂什么!本宫这般难受,不吃药,还不如死了算了!!!!”
她一边愤恨地嚼着药丸,一边用力地想咽下去,却因太过着急和焦躁,更多地时发泄般将药都喷在了地上,然后死死地咬着牙齿摩擦。
婳然颤声道“娘娘您冷静啊!这药真的不能这么吃!”
此时宫外几名宫女也闻声进来,见地上一片狼藉,忙道“娘娘您怎么把药都吃了?妧妃娘娘每次只给您一月的药量,您这样…以后怕是要受苦了。”
常绣茹怒目而视“贱婢!你们给本宫滚出去!”
那宫女继续絮絮道“娘娘,奴婢们也是好心劝您,如此糟蹋了药,就算您有药房,想要炼制也需要不少时间啊,您实在不该这么冲动。”
常绣茹气的嘶声喊道“滚出去!贱婢!!!本宫以关雎宫主位的身份命令你们这几个贱婢滚,都滚!本宫要你们不得好死!!!”
那几名宫女却还是无动于衷,只轻浮地说着“娘娘要杀要剐,奴婢们管不了,娘娘要继续发疯发癫,只怕招来了皇上和太后娘娘,您又要被关起来了,奴婢只是提醒您一声。”
闻言,常绣茹脑海中又浮现了那些被禁足、冷清孤寂的日子,不禁吓得浑身颤抖起来。
婳然怒冲冲道“你们大胆!娘娘的命令你们都不听了,是想挨罚吗?还不快点出去!”
那几名宫女却是笑出了声,施礼道“奴婢们伺候常嫔娘娘不力,自愿离开关雎宫,娘娘好好保重身子。”
婳然舀起一勺水,朝那几名宫女身后泼了过去,随后紧紧关上了门。
她回身看向发呆的常绣茹,轻声道“那几个婢子定是发了疯了,平日瞧着她们也都算毕恭毕敬,怎么如今这般狂妄,娘娘放心,奴婢定会禀明皇后娘娘,让她好好处置那些贱奴。”
常绣茹摇了摇头“不会了,皇后不会管本宫的死活,皇上更不会…那几名宫女分明就是妧妃手下的人,她一早往本宫的宫里安插了眼线,就是为了羞辱本宫。”
婳然迟疑道“妧妃…不是一向和娘娘您交好吗?”
常绣茹双眸愤恨,几滴晶莹滑落唇边,她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恨意盎然“交好?这个宫里什么都是假的,只有利益才是真的!当年本宫设计害死她的长姐,陷害她父亲和兄长入狱,她定是恨毒了本宫,我们怎么可能交好!是本宫太傻,没能早早醒悟过来。”
婳然安慰道“娘娘,您要保重身子啊…只有养好身子才能将自己受到的屈辱尽数奉还!奴婢已经帮您找太医问过了药方,没有问题。”
“问过太医了…这药方也不可尽信…她既然念着当日的仇要折磨我,送来的药方自然是查无可查,验无可验。”常绣茹虚弱地呼出一口气,抹了眼角的泪,道“本宫必须找到新的法子自救。”
夜幕深沉,宛如浓郁的苦药,将人世一切愁苦搅了进去,熬煮成难以下咽的苦涩。
暗丛窸窣作响,一娇小的身影掠过坪边,直往假山深处跑去。不知过了多久,月光洒落清辉,照出了假山内男子孤冷的身影,她如抓住了希望般急快地跑了过去。
她拉起男子的手,欢喜道“你果然在这!方才寻不到你,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
男子轻轻一笑“怎么会呢?我不是说过会在这接应你么?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女子语气带着慌乱和激动道“你放心吧,那药我是亲眼看见长公主喝完了的,我还趁机往她心口捅了一刀,她活不成了!”
男子伸手抚了抚她的额发,温柔道“荷儿,辛苦你了。”
月光映照之下,依稀照亮了两人的面容。
正是则俜与长公主身边的侍女荷儿。
荷儿摇了摇头“不辛苦,能让我们以后无忧无虑地生活,这都不算什么!”她忽想到什么,抬头道“对了,我们怎么出宫呢?”
“你放心,我已经打点好一切了。”则俜拿出一块金色的腰牌,道“到时候你假扮成小侍卫,跟在我的后面就好。”
“那就好…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荷儿满脸幸福地抱紧了眼前的男子,用脸颊靠在他的胸膛,觉得分外安心和温暖“你知道吗,小时候我看见那些被红轿子抬着的新娘,心里特别羡慕,总想着长大了有一天也能坐上红轿子,而且要八个人抬着的大轿子…可是,我进宫当了宫女后,便不再敢奢求什么了。”
她声音渐渐低了下来,似有些害羞“可是自从我遇到了你,就觉得自己的愿望一定可以实现!等我们成亲之后,我也可以坐着八抬大轿被迎娶进门,相夫教子,其乐融融……”
正当她沉浸在则俜的温暖时,则俜的手却移到了她的背后,月光下寒锋一闪,一道银光径直扎透了她的后背。
她顿时觉得背后剧痛无比,肚子里像是有什么破裂似的,腥甜的液体不由自主地溢出唇角,浑身再无半点力气支撑,像是断线木偶般摇摇欲坠。
则俜则上前一把轻轻搂住她,声音温柔而又残忍“对不起,我不能带你出宫。但是我想,你能死在自己最爱的人手里,应该不会那么难受吧。”说完,他猛地拔出了荷儿背后的剑。
鲜血从后背喷涌而出,荷儿顿时失了力气,瞪大双眼栽倒在地,她的眼眸中没有恨意,泪湿润了她满是震惊的双眸,显得哀愁和凄惨。
则俜用剑挖了一个土坑,将那包未用完的毒粉丢了进去。
这时,几名侍卫也寻到了这里,看见则俜和地上的宫女后,十分惊讶。
则俜不慌不忙道“这宫女在此鬼鬼祟祟地埋着什么,已被我一剑刺死,我想这个东西,足够你们回去交差。”
他伸剑指了指地上被挖出来的纸包,那两名侍卫立刻拾了起来,忙谢过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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