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起义大军停了下来,魏十三等人也寻了一处阴凉地休息,而在南岭另外一片山头,掺杂了几个妇女的难民群体,却勾起了一帮路过起义军的注意。
从走在芸芸千人大队伍后头,押运粮草军械的队列中分出了几骑,几骑后面跟着十数二十的义军,个个带着兵器狂奔而去。
那领头义军旁边,一人谄媚狂喜笑道:“高大哥,就在那边山坳处,停了一大帮苦哈哈,里头藏着贼娘多的婆娘,我知大哥好这一口,急急忙回来汇报呢。!”
“哈哈哈,”领头义军狂笑不止,两人对视的眼神要多奸诈有多奸诈,“快快领路过去,等抓到那些婆娘,赏你一个便是。”
他叫高朝,是那义军后勤运粮队伍中百夫长级别的人物,本就是因上青楼白嫖杀了老鸨婆才参加的义军,纵欲成性,雩都城破后南下至今,已经十余人未曾染过荤腥,就差没找母马爽上几轮,如今有如此良机自不肯放过。
不到片刻,马队率先冲入山坳,见有几个难民挡住去路,提刀便斩,刀落血溅,众人一见血惊慌逃命,离得远的,也不知发生什么事,自知跟着一起逃跑准是没错,当即稀里糊涂一窝蜂开始逃窜。
有气有力的男丁汉子一跑,妇孺孩童便被挤在后头,而骑马赶来的义军一见,二话不说就翻身下马,随手跑起后边的妇人,第一时间抓住头发迫人抬头看容貌。
“啊!”
“当家不要打”
长得非常不尽如人意的,被义军抓住免不了一顿拳打脚踢,打完扔在路边动弹不得,还不知能否保住一条性命,惨绝人寰。
其中又有一位女子,身上绸衫已在流难途中染上数不清的沙尘,变成彻头彻底小泥人,瘸着腿正争相逃跑,却被那领头义军粗手拦腰抱住,翻转过来,她头上那脏辫发丝儿倾斜而下。
虽满面尘土,还满脸伤痕,却露出这帮义军打娘胎出来从未见过的精致容貌,看得那领头都是一滞,那还有心思去想为甚其余女子都叫得撕心裂肺她却未曾叫过一声这些细节?
他只顾狂笑,“男丁全部杀尽,女人押回军中,犒赏三军!”
“当家的饶命,饶命!”
那跟郭爱过来色瘦弱男子,正抓住一个不过豆蔻年华的女孩,听她不停在唤,目露凶光甩手就是两巴掌扇她脸上,“让你唤,你再唤一声试试!”
女孩被扇得七荤八素,嘴角都渗出血来,拿男子回头便见首领反手将女子抛上马背,心中正欢喜,不曾想悲剧下一刻就如迅雷般到来。
他亲眼看见那女子刚被抛上马背,枯黄手中不知何时,已经闪出一支铁器材质的簪子,趁势横空掠过,刺穿那头目的咽喉,带飞一串血肉。
“啊……”
而后她辗转翻身稳坐马背之上,反手抽出那还死命握住咽喉的头目腰刀,双腿夹马,冲上前来,无论杀人还是策马动作皆是一气呵成。
那瘦子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一刀横过脖颈,头颅飞出两三丈远,鲜血飞溅染红那女孩半边脸,不过须臾时间,就已经策马扬刀过去,将奔袭而来的那几骑人杀尽。
“还不快跑,留在此处等死吗?”
一声娇喝,吓得惊呆在路旁的难民再次奔窜,只剩下那半只脚已经踏入阎王殿,却被阎王爷一掌推飞出来的女孩跌坐在山路中央,神情呆木,宛若失了魂魄。
那女子拍马过去,一手将其带上马背,旋即往东边奔腾而去。
待那跟在后头赶过来的十数二十义军赶到山坳处来,只剩下满地的尸首,茫然不知发生何事。
陈营起义军部。
停下修整的起义军大队人马堆满了山口,不时讨论着近来的战事问题,或是讨论着那家婆娘大小。
魏十三亦是第一次见如此大规模的队伍,一时有些看呆,甚至未察觉到折马回来的煞面虎。
这时候,他身后还跟了几个人,从后头来到魏十三身边,魏大贵等人惊觉起身,眼看那煞面虎用马鞭点了点魏十三的头,怒气横生。
“你小子在想甚?见我大哥来还不拜见?”
魏十三当即转过头来,见身后众人中,有一位面无凶相,皮肤黝黑,看样子不似义军更像庄稼汉,应在四十岁间许的中年男子,下意识拱手朝拜道:
“小人魏十三见过众位当家。”
“此人如此无礼,不如一刀摘了”
易知诸身边一人还想出言咒骂,却一下子被身边那中年男子伸手拦下,和声好气询问道:“你便是那领着南康起事的好汉?”
中年男子见魏十三一等人都还不过是弱冠上下的年纪,心中暗自吃惊,虽先前有听到军中从齐老六那传出的言语,但流言不可尽信,想不知这等少年郎有何等胆量。
魏十三闻言微微抬头讪笑道:“小子不敢自称好汉,不过是当时救兄长心切,还是走投无路,只好到处碰壁撞墙,误打误撞,误打误撞。”
说罢转身,指着魏天北等人道:“这便是我的兄长,还有小寨残部,想要上前来投奔当家,不曾想出了点意外。”
魏天北也跟着拱手拜了一拜,他纵是再没眼力,也能看出这位身边围着悍将的中年男子,应当就是这义军之首陈颙了。
他一拱手施礼身边的几人同样如此。
“行了,无须多礼。”中年男子乐呵呵的,无半点杀伐之气,几人便是如此聊了起来。
不多时,陈颙提起马鞭指着魏十三,“既然来投奔,那便留下好了,你跟我到后边扎营中来。”
“啊?!”魏十三不曾想对方如此主动惊呼出声。
易知诸摸着长满面的黑髯批头劈头盖脸又是一顿骂:“啊什么啊?当家的请你入营,你还如此拖拖沓沓,想让老子一刀劈了你不成?”
魏十三忙道:“不敢,不敢。当家有请,实属小子三生有幸了,怎还敢推脱不去。”
众军包围圈中,有为数不多的营帐,陈颙的营帐自是立在中间,魏十三回头跟大哥打了一个眼色之后,便只身前往。
见那几位彪悍男子翻身下马,待易知诸与那中年男子入到营帐中,他才缓缓地跟了进去,而后陈颙见他进帐,让煞面虎提来两张马扎。
那易知诸正想坐下,突然听到陈颙一声,“你这厮先出去吧!”
“啥?!”易知诸愣在原地。
“让你先出去听不见?”陈颙重复一句。
易知诸满脸疑云,横竖看了几眼,确认自己没有听错,边走边念着“气煞爷爷,气煞爷爷”,转掀开营帐门帘出了帐门。
走不几步,他又折返回来,“大哥,他这”
“滚!”
魏十三已是一头雾水仍不敢坐,苦笑作答道:“当家如此,可让小子开罪易将军了。”
陈颙并未回他的话,只是竖眼瞪着帐门,“谁人若敢在帐前偷听,杖打八十。”
言罢,营帐之外忽然响起阵阵窸窣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