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景二郎看来,儿子是能靠着读书出头的。
无奈家中已无力供养,这也是他一个惯于种田的人愿意外出做长工的缘由。他发的工钱全部上交公中,儿子不用干活儿,有时间自己看书学习。
他没什么大本事,不能让妻儿过得更好,也没有办法摆脱那个家,只能尽自己所能让他们在那个家里过得称心些,看在他在外做工的份上,亲人们能对他的妻儿好一些。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在那个他看不见的家里,妻儿还是备受欺压。
这次更甚,他们居然对景亦的亲事动了心思。
这事儿因景三郎媳妇陈氏而起。
说来,这陈氏本也不是陆氏看中的儿媳。在陆氏眼中,自己那小儿子从小娇生惯养的,怎么的也得找个县上家中富裕的人家,能在县上谋个好差事,以后再不用风里来雨里去跟着土地打交道。然而,陆氏还未去媒人那儿打探,景三郎就告诉她要娶陈氏。
晴天霹雳。这陈氏不仅谈不上有甚嫁妆,还是来投奔景家村姨母的外乡人,这可急煞了陆氏。她是无论如何也看不上陈氏的,景家病死的猪她能都赖在景亦身上,何况这无父无母的陈氏?
后来好一阵子,陆氏也想磨得他去看看县上的姑娘,却不知道陈氏给景三郎灌了什么汤,非卿不娶。
在景三郎的坚持,倒不如说是耍混下,陈氏终是进了门。
进门之初也是有过鸡飞狗跳的日子,粗鲁唠叨的亲娘和温柔贤惠的媳妇,景三郎当然偏帮陈氏咯。不再消磨儿子的精力,陆氏选择让步,而陈氏又摸清了家中人的性子,在陆氏面前以为说好话讨好。渐渐地,她的活儿几乎都转移到景二郎媳妇杨氏身上。
陈氏这次寻思到的亲家,是镇上富人钱地主家的闺女。她听姨母说,钱地主的闺女在找女婿,愿意给他当女婿的他能给亲家十亩地和五十两银子。但人家挑的也要是个读书人。
这意思,大概也是要找个上门女婿。
她心中有了景亦这个再合适不过的人选。虽说景二郎家只有景亦这一个儿子,但如果让景亦去当了上门女婿,以后分家不仅不用给景二郎一房家产,那十亩地和五十两银子也只有景家大房和三房的人分,这样想来……
细细思量后,她就去找陆氏商量了,路上经过杨氏,道“大嫂,你这可是有大喜啊。”虽然二房分不了地和银子,但景亦娶了亲,能少得了他们的好?她可不是做了件大好事嘛?
听完陈氏的话,陆氏当然欣喜异同啊,现在家里缺的可就是银子。
但景山就不同意了,虽说他对景亦无甚感情,但好歹也是他景家子孙,他可不想被族人戳着脊梁骨骂。
“你这老头子!被骂怎么了?咱有银子了还担心被人怎么说?上次没让景亦去学堂还不是被骂了,但咱还是得了十两银子啊!”陆氏恶狠狠地看着抽着旱烟的景山,恨铁不成钢,“这次可是有五十两和十亩地,咱在地里一辈子都没有那么多钱。为了让大郎三郎日子过得好一些,被骂一下怎么了?景亦娶了那媳妇肯定也少不了二郎的好,这亲事可是对谁都好的。”
眼看着景山有了松动的迹象,陆氏继续诱惑,“你不是一直都想尝尝那南烟的味道吗?等这亲事成了,我就托人去给你买……”一击即中。
“话是怎么说,但老二他们就这么一个儿子,他们也不会答应吧。”
“这有什么办法,谁让咱家其他三个都已经成亲了。这个你别管,我去和他们说,我就不信他们敢不答应!”既然景山松了口,剩下的事情就更好办了。
于是,陆氏先让陈氏去镇上把这亲事给应下来,免得功亏一篑,她这边和杨氏说一声让他们知道就好了,接下来就该准备亲事了。
……
某天午后,陆氏对着刚洗完碗准备拿衣服去井边洗的杨氏道,“老二家的,你跟我来。”
杨氏内心惊诧,她这婆婆可从没这么轻声细语地和她说过话,和她说的最多的话就是叫她干活儿。
两人到了堂屋坐定后,陆氏道,“阿亦的亲事你可有在相看了?”
“娘,阿亦说亲事不成看,他还要再考几年。”
“考什么考!都说了家里没有银子了还考什么!不像话!他是想把咱们家都掏空吗?没门!”陆氏说完这些话看着瞬间白了脸的杨氏,惊觉太过激动,换了口吻,“咳,我也不是说不能让他考,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也那么大了,该成亲了。他三哥也没比他大多少还不是成了?是这样的,他三婶给他看中了门亲事,那姑娘性子好、家中也富裕,是镇上的钱大地主!若是成亲后阿亦还想考试的话,姑娘娘家那边也供得起。”
杨氏低着头没有说话,她也是觉得阿亦该成亲了,但亲事还得他自己满意才行。
“你去和阿亦说一声,亲事就定在下半年,那姑娘年纪有些大了,但也才十八,不大景亦多少。”
杨氏惶恐,立马站了起来,“娘……这……这亲事怎么就订下了?阿亦还没相看过……”
陆氏见她没有想象中的开心,不悦道,“这哪家孩子成亲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都已经看过了,那姑娘性子是极好的,你回头把阿亦的庚帖给了我便是。”
杨氏还想辩驳,被陆氏赶了出去。隐隐听见身后传来,“得了这么好一媳妇还不乐意,就值当一辈子伺候人!”
而这边杨氏听了陆氏的话,衣服也不洗了,急忙去找景亦,他此时正在一个族人家中教稚童识字。
待杨氏紧紧忙忙颠三倒四地说完经过后,景亦沉吟片刻,“娘,我去寻个熟人把爹找回来。”
“怎地还得要你爹来呢?他前些日子已经得了假了,这再回来了怕是再不能干下去了。”
“娘,钱家姑娘不能娶,他们家找的是上门女婿,上门女婿可是不能参与科考的。您方才说,亲事已经订下,此事怕是不能善了。”景亦皱眉目光看向眼前的那座山,像是透过山看些什么。
杨氏握着景亦的胳膊,更加惊慌,她是知道自己儿子多想科考的。
景亦低头看着她,轻拍了她的手,“娘,没事,我有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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