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纷纷进了堂屋坐下,才叙起了旧,袅袅提起了这一年的事儿。
阮玉也备了些花茶,给众人沏上,茶杯上的雾气氤氲,透过的是那些彼此都不清楚的岁月。
说出来的是故事,其中滋味只有个中人能体会。
得知年前阮远受过伤,赵齐心疼妹妹那时的艰辛,便说道,“既然你们现在已经富余了些,不用日日去做行脚商的行当,不如妹夫就跟着我干吧。反正你们在村里也没有地,没有牵挂,我们一块儿去省城,总不至于常有危险。”
林氏皱皱眉头,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到底没有说出来。却憋着一口气,艰难时也要救济,不艰难了也仍要?
“大哥,我们现在也不辛苦,再说,这儿的生意离不了人。”阮远毫不犹豫地答道。
“你什么生意,就每日里在山上帮着杀鸭吗?不仅你自己去,还让安安也去!不是说你们家眼下富余吗?富余她用得着干这些?我不管。既然我回来了,不管你们富不富余,就得跟着我走。在这儿连个稳当的活儿都没有,日后再发生一点儿什么怎么过得下去!”赵齐突然怒气冲冲地说道。妹妹嫁到这里来已是无奈,若在他有余力能伸手的情况下还是过得不好,自己怎么看得下去。
这一怒火,搞得大伙儿都猝不及防,好端端地气就这么大了。
林氏在一旁假惺惺说道,“当家的,妹妹他们愿意在这里住着便在这里就是。他们过惯了这种靠山吃山的日子,到省城去,哪里都要费钱,整日都得算计着,这样的日子也不能算是好过的。”
赵氏又是感动又是好笑。赵齐从来都觉得自己嫁到这样的人家都是委屈了,可她自己却从不觉得。没有勾心斗角、担惊受怕,眼下还不用担心每日里的花销,一切都太好了。想做些什么便能做些什么,身心皆是舒畅。
若是林氏从前说这样的话像是戳她心窝子一样,现在就不了,明明嘲讽着,如今听来却像是在夸赞。算计着银钱过日子,总好过算计着人心。再说,眼下自家的银钱可用不着那般计较。
“大哥,你误会了,我们不是在帮别人做活儿,那活儿都是我们自家的。自家的生意总得自己人看着不是?”不生气归不生气,但这么多年的忍耐也不是白忍的。好不容易有打一下林氏的脸的机会,赵氏自然不会放过。声音清脆地解释着,一副虽然我生活得很好、家里有了那么大的产业但丝毫不骄傲的神态。
赵齐一家错愕,齐齐问道,“什么?”
林氏更是口不择言,“怎么可能?别是骗人的吧?妹妹纵是不想和我们去府城里,却不用说这样的谎话吧?”
她明明嫁入了这样的人家,将是一辈子背靠着黄土,靠着他们家的接济、看着她的脸色才能稍稍过好些,这就突然翻身了?
这话吓得一旁的赵子晴一直在旁边扯她衣角,这样的口舌到底要说到什么年岁去。
“嫂子!慎言!我自是不会用这样的方式骗大哥。”
赵齐将眼神望向阮远,阮远只得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特别是提到阮玉时,能夸便各种夸。于是,赵齐看着阮玉的眼神有些欣慰,没想到这个外甥女竟有这样大的本事。靠着厨艺,在短短时间内便改善了整个家的情况。
赵子白却想着另外的事儿,“姑父,你说外面那座山上的鸭子都是你们家喂的?人也是你们家请来帮忙的?你们供的货是给当归酒楼的?”接二连三的话语如同放炮仗一般轰轰轰就问出了口,但其实也听得足够清楚,不需要再有阮远的回答。便垂涎着看着阮玉,“不知是什么吃食呀,表妹?”
瞬间又觉得自己的表情不像是做哥哥的,又正了正神色,“不知今日是否有幸能尝到表妹的厨艺?”
“是呀是呀,小表妹,今日我们好不容易见一面,是的确是应该做一桌好吃的给我们尝尝的。咱们之间所有的情谊都融进了这吃食里。”表嫂也开口说道,两人星星眼看着她,像嗷嗷待哺的小鸡仔等着入口的吃食。
阮玉目瞪口呆,赵子晴出来打了圆场,“呵呵,表妹,你别见怪。不瞒你说,我们出去这么久,还真没好好吃过一顿咱家里的菜,那外洋的东西,可真是入不了口,每次吃都想着只是为了活口。”说完,还拱拱鼻子,显然对以前的吃食心有余悸。
赵齐不好意思家中几人像没吃过东西一般,斜了他们一眼,“饿着你们了吗?吃的时候还不是吃得很香!”
“不香就不吃了?那还要不要活了?”赵子晴回嘴。也多亏她适应能力极强,不然也不知道在外面怎么活呢。
“吃吃吃,到了姑姑家就好好吃,我们家阿玉啊,做得吃食是真好吃。阿玉,快去拿点肉脯来给表姐他们尝一尝,先吃个味儿。”赵氏连忙说道,对这侄女她也很是疼爱。
而后又详细问到赵齐一家近来的事儿,方才赵齐说的也只是报喜不报忧,竟不知道吃得这样不好。
赵子晴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朝着瞪着她的赵齐吐吐舌头,跑出去找阮玉了。原本赵齐就已经嘱咐过他们了,外面的事情不必详说,只说好的便是,免得引来不必要的担心。
林氏不说则是因为想要在阮家面前展现出自己家一直过得很好的样子。
听到赵齐淡然说着有一段时日货物被劫,险些不能归家,她的心也怦怦直跳,她差一点就要失去这些亲人了。也劝道,“大哥,不若日后就帮着我们做生意吧,不要再去外洋倒腾那些了,真是将命悬在绳子上的活计。”
说完用恳求的目光望向阮远,毕竟这个家仍旧是他当家,自然是要得到他的同意。
阮远自是没问题,且不说赵齐留下省却赵氏的日夜牵挂,他们在外见过诸多世面,对他们的生意而言更是有利。
赵齐摇摇头拒绝,不等赵氏流泪忙说道,“不是不愿来,只是我们现已找到其他的差使,并不多危险。”
即便赵齐说得坚定,赵氏也仍是怀疑的看着他,如同他方才不相信她一般。
“自然是真的。”林氏喝了一口茶,假意用手帕擦了擦唇边并未存在的茶水。“眼下你哥哥和子白都在王爷面前做事儿呢,哪儿能放弃那边的活儿,跑来你们这样的山上。”
赵氏并不在意她的语气,只惊讶道哥哥竟去了王爷旗下,担忧地看着他,“可这到底不是令人安心的行当。”在权势面前才是真的不见刀不见血地置人于死地。
“不必忧心,我们救了王爷一命,他总会对我们大度些。且我们只帮着打理王爷的生意,并不在他跟前做事儿,倒也轻松。”其实瑞王爷是想让他们跟着进京去,奉为上宾。虽有些心动,但到底冷静了下来。子白说得对,如今救了王爷,王爷对他们感恩在心,自是会纵容他们些。但若是哪一日小人作祟,以此为把柄告他们携恩邀报,他们也无从否认。主动报恩和被动报恩却是两码子事儿。不如开始就离得远远的,忘记这份恩情。到底在王爷底下做事儿,日后做得好也会颇受些看中,而不是只因为恩情。
男人,谁不想往高处爬一些。赵齐只说了一些话让他们安心,再多的也没有透露。
赵氏也明白,大哥做的决定轻易是改变不了的。若不然,当初他们苦苦劝他不要去外洋,他也不会去的。如此一来,到底也未再说些什么。
留赵齐一家留宿后,又觉得时辰尚早,阮墨也尚未归来,便让阮远带着他们上山瞧瞧。反正此时下午的一批货应当已经送走了,山上可能也是清净的。
直到傍晚时分,乔明才接了阮墨回来。
而一归家的阮墨自是受到了赵家人的热烈欢迎,阮墨看见院里这么多人却不见自己的家人,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想要逃。
先是赵子白自来熟地上前迎他,“这就是我的书生小表弟了?可真是可爱。”说着就要掐掐阮墨脸上的肉。
阮墨双手握着自己的小书娄的背条,退后一步谨慎地瞪着他,再回头看正在拴马车的乔明。安心了,乔大哥还在的。
“别闹他!”赵齐从身后拍了他一巴掌,粗声吼道。
又看到阮墨好奇打量他的眼神,软声道,“阿墨啊,我是你舅舅啊。”
舅舅?阮墨眼睛一亮,他常听赵氏说起他们有个舅舅,只是常年在外,很久才回来一次,且回来一次的日子十分短。这么多年都未见过。
“舅舅!”阮墨甜甜唤了一声,小嘴咧得老大了。
“诶!”听到这一声,赵齐也十分欢喜,弯下腰就要将阮墨抱起来。
阮墨推推赵齐放在他腰上的手,身子扭了扭,“不不不,不要抱,已经大了不要抱了。”说完就反手握着赵齐的手。
赵氏出屋子来就看见这一幕,想来几人互相认识了。
“娘,舅舅!舅舅!”阮墨摇了摇赵齐的手对着赵氏喊道。
“是,是,舅舅。可唤了舅母、表哥、表姐、表嫂?”见阮墨也喜爱自己的哥哥,赵氏自是高兴。一家人再好不过是彼此都和睦。
经赵氏提醒,阮墨这才放开赵齐的手向其他人行礼问好。赵齐看得直点头,不想妹妹家竟出了个能读得书的苗子,他家那个,唉,不提也罢。
阮墨将离赵子白最近的赵子晴唤作表嫂时,大伙儿噗嗤一笑。
赵子晴上前一步,指着苏氏打趣道,“表弟,我可不是你表嫂,你表嫂在那儿呢。若今日是你将旁人叫作表嫂,你那真正的表嫂还不得拧下你的耳朵不可。”
“我可不会,小表弟,我是很温柔的表嫂哦,可不能听信你表姐的话。”苏氏走到赵子白身旁道,虽话是这么说,但行动中却已有占有之态。
阮墨小脸一红,真是失礼失礼。
原本淡淡的林氏见到苏氏的姿态,却十分不满,这么久了还没生下孩子也好意思做出这番样子。
到底没有说出来,反而想到另一件事儿。“哎哟,妹妹,我突然想起,前些年你还想着和我们家做亲家……”
“住口!”赵氏脸一白,身子晃了晃。阮墨赶忙小跑几步去扶住她,“娘!”
赵齐等人一脸不可置信,并非因为林氏说出了赵氏当年的心思,而是在赵子白已然成亲的情况下,将这件事公之于众。且这件事赵齐心中明了,已是默认。
赵齐上前一步,“啪”地给了林氏一巴掌。
林氏捂住脸,不敢相信,“你……你打我……?”
“谁让你大庭广众之下胡言乱语!”赵齐一手颤颤地指着她,气得胸口直起伏。
“我什么时候胡说八道了,这本就是实话,难道她当初不是想着将她家阮玉嫁过来?我眼下也不过是觉得我儿子都已经成亲了,为她家阮玉感到担忧罢了!”林氏侧过脸大声吼道。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赵齐恶狠狠得瞧着她,这一次竟如此出格。
“娘!你说的什么话,这些事儿既没有成,就不应拿出来说嘴!”赵子白握着苏氏的手,也重重谴责。“阿玉是妹妹,是女子,您怎能置她清誉不顾!”
被一向看重的儿子斥责,林氏才有些畏惧,担心和儿子离心,儿子可是他日后的依靠。“儿啊,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不是只有咱们一家人嘛,我就想着她本要将姑娘嫁给你,眼下你……”
“林语!我家姑娘的事儿不劳烦你操心!既你儿子已成了亲,当初我说的事儿自也不算数,且你当初也尚未答应。况我家阿玉现已订下了人家,还望你这个做舅母的不要再多舌毁了人家的亲事!现在,请你离开,我们家不欢迎你!”赵氏整理了下情绪对林氏说道。
赵齐看着赵氏很愧疚,“妹妹……”这么多年,他都觉得自己家不易,总要拿些银钱补贴妹妹家倒是亏待了自个媳妇儿,因而也对她时而对赵氏的慢待视而不见。只要能补贴赵氏,其他的都不算什么。却没想到她变本加厉……
好不容易相聚的欢喜场面,被林氏突如其来的话语变得尴尬起来。
“什么?订下人家了?我怎么不知道?不会就是那些在山上干活儿的其中一家吧?”林氏不想相信如今的赵氏什么都顺心如意的,眼看着那么多大一个庄子,挣的钱自然不少。嫉妒之心膨胀,想着他们挤在这个山村里,想来能订下的人也无非是个庄稼汉。
“无论订下谁都与你无关。”赵氏冷冷说道,转身进了内屋。
留在院子里的人面面相觑,一时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赵子晴也上前,劝解林氏让她去向姑姑道歉。
阮远、阮玉几个在山上清理下货物,筹算着是否该重新购入调料,也缓缓地走回来了。
见众人立在院子里,脸色不大好看,阮玉想是别人家中有了矛盾,也没问,只道,“舅舅、舅母怎地在院子里站着?进屋里坐着吧,我这就去做饭。”
阮远也在身后让几人进屋。
以前在阮远面前向来是理直气壮的赵齐此刻也变得心虚不已,自己对妹妹终究没有他好,而自己也终是能放心了。
赵齐拍怕阮远的肩,“你很好。”
阮远一头雾水,心惊胆战。这大舅哥从未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过话,终于发现他的好了?
这是赵氏也从屋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深色的荷包。
“这是大哥上次走前借给我们的银子,加上前些年借的琐碎银子,这里一共三十两。这里就全部还给大哥了。”赵氏伸手将荷包放进赵齐的手里。
“这……这明明是给你们的,哪里说什么借的话?”赵齐有些生气,这些银子都是送的,突然又要变成要还的了,他能不生气吗?兄妹之间这么见外。
“大哥,即便是亲兄弟也要明算账,这样的关系才不至于破裂,也才能更长久。”赵氏瞥了一眼林氏,不再说话。
“大哥,你收下吧。这都是之前欠下的,如今我们也有钱了,是要还的。”阮远也劝道。不想日后为这些银子闹出更多的纷争。
赵齐握着荷包的手紧了紧,饱含深意的看着他们,不再多说,收下了。
林氏没想到他们会还这些银子,虽然这笔银子对于现在的他们算不得什么,对于这份误解,有些悻悻然。
“好了,你们可以走了。今日家中没什么菜就不招待了,改日大哥再带着子白、子晴他们来吧。”说完也不管他们,转身进了厨房。
阮远、阮玉诧异,赵氏甚少有脾性这么大的时候,微带探究的眼神望着林氏。在赵家,也赵氏有些矛盾的也唯有她这个嫂子了。不知道她说了些什么话惹怒了赵氏。
赵氏都发话了,两人赶人也不是,留人也不是。还是赵子白先开了口,“姑父,表妹,今日我娘开罪了姑姑,还请两位说说情,原谅我娘的鲁莽。我在此也为我娘的无礼道歉。他日有空必当再来拜访。”
赵子晴和苏氏也行礼道歉,当母亲的人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过错,那便只能由自己的孩子来代过了。
赵子白也向着屋子微鞠躬,大声说着改日再来拜访的话。没有照顾好妹妹,他很是愧疚。
既然人家自己有眼色地走了,阮家人自然不会再留。
“那带上些吃食尝尝吧,这都是已经做好了,不用热也能吃。”说完,阮远转身去了厨房找了食纸包裹烤鸭等吃食,送给几人回家自己吃。无论如何,客人来了家里不留饭已是无礼,还是自家赶出去的,回礼自然是要准备充实些。
阮远出门送客时,阮墨已放好书篓过来拉住阮玉的手。四下看了看,没看见阮远、赵氏的身影,才垫着脚,想离阮玉更近些说悄悄话。
阮玉微躬身,侧耳听。
“姐姐,方才是舅母说表哥成了亲,不能再和姐姐成亲,娘才那般生气的。可是姐姐分明已经和景哥哥订了亲,怎么会有表哥的事儿。”纵是阮墨还小,却也深知姑娘家的名声不能随意和男子绑在一起。
阮玉听完话,若有所思。难怪当初她流露出对景亦有些情谊的时候,赵氏会不大乐意。想来之前就一直想的是要将她嫁给那位表哥的,只是那位舅母不同意,这事儿也一直悬着。
让阮墨自个儿去写字,自己悄悄进了屋,只见赵氏坐在床边做衣服,已经微红。
阮墨又长个子了,夏衣本就少,这一长起来,能穿的还真没两件。
“娘~”阮玉也在床边坐下,摇着赵氏的胳膊撒娇。
“嗯,娘没事儿。”赵氏没有看她,哽咽着说了一句。
“娘,好在我们没有和舅母住在一起,一年半载的也碰不上一面,何必为着她生气?倒是累了自己的身子。”阮玉盯着那密密麻麻的针线,如同温暖一样将他们家浸得严严实实的。
“唉。”赵氏叹了一口气,停下手头的活儿,抬眼望向窗外。“我们很久都不会遇上她,可你舅舅得常跟她在一起呀,都不知道你舅舅的日子怎么过的。小时候,你舅舅总说着要娶一个姨娘一般温柔的姑娘为妻,也没想到最终会娶到这样一个人,太拎不清……”
阮玉头靠在赵氏的肩上,也抬眼望向窗外,未完全落下的夕阳仍在外面洒了一层余晖。听赵氏絮絮叨叨的说着他们小时候的事儿,像听着说书人说着书里的故事一般。其实不是的,每个人都是说书人书中的故事,总有后人来说起他们的故事。
赵氏的回忆终于找到了个出口倾泻,即便嫁给阮远已久,在他面前总是提得不多。怕他会因为觉得不能给她过上更好的日子而愧疚,因为曾不小心提到过,那一次,阮远走货走得更久……
其实,在阮家这样的日子就已经是更好的日子。可是和阮远说了很多次他都觉得赵氏是在安慰他。
总有人觉得在富贵人家做个庶女也好,却不知多少人家的庶女羡慕着普普通通的农家女。
那边赵家回县城的马车上,也是鸦雀无声。
到了家后,赵齐更是直接将赵氏还给他的银子直接扔进林氏的怀里,走到屋子,一甩手将门“砰”给关上了。
林氏捧着那包银子无措,看着赵子白,“这……”
赵子白没有理她,牵过苏氏也回屋了。
“子晴……”林氏垂头丧气叫道。
然而赵子晴也没有理她,越过她敲响了赵子白他们的房门,恨得林氏在后面直跺脚,“你们就这样对我!”
赵子白只开了个小缝,不耐烦地问道,“干嘛?奔波了一天不打算歇歇?”
赵子晴推了推门,推不开,便恶狠狠地瞪着他,“我要进来!”
“我们要歇息了,你也快回屋去歇着吧!”赵子白道,说着就要把门关上。
“彭!”赵子晴往后退了一步,狠狠地往门上撞去,门开了,她扑在地上了,赵子白在边上俯视着她。歪着嘴,甚是嫌弃。
赵子晴立马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转头就看见正啃着鸭腿,吃得满嘴都是油的苏氏无辜地盯着她。
“我就知道!”推了赵子白一把就跑到桌前坐下了,“早在山上就闻到这鸭子的味道了,我都馋了很久了。”
“小表妹这手艺还真不错,难怪能做成大生意。”苏氏吃得满口都是肉,一脸享受地叹道。
“没听方才娘说什么吗?差一点点,大哥就不是你的了。”赵子晴气恼两人背着自己偷偷吃肉,趁机挑拨离间。
“哼哼,若是能一辈子吃到这样的东西,把夫君给了她也没关系。只可惜,人小表妹已经有了婆家了。”苏氏将鸭腿翻转了个方向,无意中瞥见赵子白不善的眼神,讨好地笑笑。“换是不可能的,怎么也不可能换的,还得感谢夫君,正是因为有了夫君,我这才有机会尝到表妹的手艺。”她虽大大咧咧,也绝不小心眼。明眼人都能看出说亲的事儿是两家长辈一头热,她何必当真为自家人添不痛快。
况,婆母那个人她也不是不知道,添油加醋、见不得人好的性子永远也改不了。
“真羡慕阿玉啊,有这么一手厨艺。”赵子晴啃了一口翅膀,叹道。“只可惜,今日更多的美味被娘闹得鸡飞蛋打。”随即问道,“哥,以后姑母会不会不和咱们家亲了?”
“不会。”这么多年,娘的错处又何止这一回,爹和姑母的感情也绝不是旁人便能抹去的。
想到后天就要去府城了,明日还是得去姑姑家吃一顿饭,就……不带着林氏去了,以免大家都不愉快。
“那我们明日可得去早些让小表妹多给我们做些吃食才是。”赵子晴如是说。
赵子白夫妇连连点头。
却不想第二日午时到阮家的时候,正碰上阮家生意出岔子,阮家人和杨天明正肃色相谈。
“杨大哥,你理应知晓我们家是不可能将这方子卖给别家的,会不会是你们酒楼有人调换了鸭子卖了出去?”阮玉镇定地看着杨天明。
杨天明摇摇头,“不可能,酒楼里的管事、伙计、厨子全都签了契子,不敢做出这样的事儿。且我们酒楼的烤鸭数量从未少过,就看你们这儿有没有做得多余的,被人拿出去卖给别人了。”
这件事可大可小,也幸好发现得早。若现在能将此事杜绝了,便也不会有什么影响。若一直没发现的话……可真不能想象当归会因此损失多少。
“怎么了这是?”赵齐进了屋子见到众人神色肃然,问道。
阮远站了起来为赵齐和杨天明做了介绍,赵齐惊叹道,“想不到杨掌柜的年纪轻轻的竟是当归酒楼的掌柜,真是年少有为啊。”
杨天明忙谦虚道,“不敢,不敢。”
赵齐想起方才几人的神色,随即问道,发生了何事。阮远想他也不是外人,便将县上春风楼也卖上了烤鸭的事儿告知于他。
“会不会是春风楼的厨子也琢磨出了那烤鸭的方子?”赵齐背着手问道。
“不会,我有伙计悄悄买回来吃过了,味道和我们的一模一样。”就算是别人琢磨出了方子,也不可能在短短时间内做到味道一模一样的。
赵齐又沉吟,“那会不会是去县城送货的帮工换下的?他们可是有足够的时间来偷窃的。”
这倒是有可能的,阮远、阮玉将那几个人过了一遍,实在想不出有谁会干出这样的事儿。村里的人可也是签了契子的啊。
“不如这样,若真是我们村里人从多做的烤鸭里多拿出去的,那想必春风楼眼下的储量也不多,还会再次偷着找人换。眼下我们就当做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一般继续做着吧,找几个人信得过的人偷偷监视着。”阮玉提议,所有的鸭的总量没有少,而在最后的烤制阶段他们只要有鸭就烤,真正的数量确实不清楚的,若在此时调换鸭倒是最有利的时机。
没办法,只能这样了。
杨天明也得回去找个机灵的人跟着春风楼了,看他们是否有什么不得当的举动。
岂料刚要踏出屋子,正有人急急走了进来。
“哎哟!”赵子晴捂了捂受伤的鼻头,疼得眼睛发酸,眼泪就要溢出眼眶,模糊不清地看着眼前撞上的人,“疼……”
“姑娘,没事儿吧……我不是故意的……”杨天明看着这姑娘疼得想哭,想伸手帮她揉揉眼泪,又觉得不妥,手又伸了回来。
赵齐本想上前安慰安慰,不料后方来的赵子白语带笑意地道,“不错,昨日扑地知道疼得慌,今儿个晓得扑人没那么疼便扑人了。”
阮玉忍俊不禁,想来昨日不知怎地还扑过地?这是亲哥啊!想上前拉过她抚慰一下她受伤的心灵,她自个儿已经治愈了。
赵子晴眼角的泪瞬间被挤出来,跺了跺脚,“爹!”
对着赵子白翻了个白眼就找阮玉去了,“小表妹,今儿个你可得给我做一桌子菜补上昨日里未得吃的。”
听到被撞上的姑娘无碍,杨天明这才再次告辞离去。只这次转身离去时,不再神色严肃,嘴角还掠过一丝笑意,真是个善变的小姑娘。
阮远也立刻上山去和乔明、长顺说这件事儿了,眼下要说这些人里,能让他绝对放心的,也只有这两人了。
两人听后都有些错愕,乔明甚至有些气愤,阮家这生意给村里人都留了活计已是不易,竟有人不顾同村之情做出这等勾当!
势要找到这人不让他连累到其他人。
这一顿饭,没有林氏在,气氛相当和谐。本要留下赵齐一家过夜,无奈实在不放心林氏一人在家,且明日就要跟着王爷去府城了,还是得从家里出发才是。
赵子白夫妇及赵子晴对于阮玉为他们打包的东西甚是满意,连连说道,有机会要回来吃个几天几夜!赵齐一家在阮家的出现,犹如刹那烟火,闪烁了没多久便熄灭了。而这次,赵氏也不用再如同以往一般为着哥哥一家牵肠挂肚,她清楚地明白,眼下的赵家人很是安全,过得很好。
这期间,阮玉给景亦做的衣服、鞋已经做好了。虽现在是夏季,但送过去想必没多久便是秋冬了,还是御寒重要,因而,帮景亦做了两套衣服、秋冬各一套。
舅舅来时给他们家也送了不少的动物皮毛,做鞋子穿起来甚是暖和,阮玉也用自己的那块料子给景亦做了双冬日的鞋。他在外读书,总是会受寒多些。
这些东西做出来,虽仍是粗糙,但好在布料买得都不错,因而看起来也还算是过得去的。
至于要给景亦写的信嘛,嗯,阮墨当然闹着要帮着阮玉代笔。“姐姐,我帮你写。我学了这么久的字,总要多写些字让景哥哥看到我的进步!”若是写得不好,下次景哥哥回信还能指点一下,这样一来,景亦给他的信也有了更多的内容。
“不用,我自己写。虽说写得丑了些,好歹是自己的心意嘛。”阮玉道。
赵氏也知道他们肯定也有些话不好当着这么多人说,满含深意的看了她一眼,便道,“好了,你若是想写多些就将你自己的事儿写多些,写写学院里的事儿,写写家里的事儿,随便你写多少,总是能带去的。至于你姐姐的,就让她自己写吧。她也是学过几个字的,总也要写写让你景哥哥指点指点。不然以后你景哥哥一个读书人,媳妇儿的字儿却写得跟狗爬似的哪儿有面子可言?”
阮墨点点头,好像很有道理。既然他想要景哥哥指点,只自己多写些字便好。
于是,这天乔明送货去当归酒楼的时候也将阮玉所要带的信件和物什带去了。走前还去了趟景家村景亦家,将他们家要送的东西一块儿给送去。早在收到信时,阮玉就去景家和二郎夫妇说了,若是有需要带的准备好,约个时间自己会过去拿。
没想到,杨氏也给他准备的衣物,各个季节的都有。想来,即便阮玉没有和杨氏说,她闲暇时也是会做的。
这一天,也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天。
乔明走后没多久,长顺和大丫急匆匆地下山了。
靠着大丫的翻译,阮玉知道春风楼已经坐不住了,“长顺方才看见陈林爹慌慌张张提了一个大袋子进工坊,想来可能就是已经处理好的鸭子了。”处理好的鸭子一烤制好,又直接送出去,根本就没人能发现,若不是做这鸭子的只有他们一家,这样的漏洞可能很久都不会被发现。想来,这工坊的管理也应当严格管理了。竟有签了契子也不怕的人。
长顺方才烤的一批刚烤完,烤好了就轮到下一批了,那人要换,也就等着这时候了。
眼下去正可以抓调换者一个现行。
“陈叔?您去哪儿?”陈林爹正扛着一个很大的木筐鬼鬼祟祟往外走时,碰上了阮玉等人。
长顺怒目而视。陈林爹在看见他们时便已出了一身冷汗,随后,根本不做任何挣扎地就放下木筐蹲在地上抱头。咬牙直哭,一个大男人竟哭得阮玉有些心酸。
工坊的人见这边人围在一起,也渐渐放下手头的活儿走了过来。
这件事儿阮玉本就不打算私下解决,如今被这么多人看着倒也算是杀鸡儆猴了。
“陈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您不打算解释解释?”阮玉淡淡道,无论他有什么样的理由,都不是让他做出这样行为的原因。
陈林爹却始终不答,只是蹲着。
“玉丫头,这是怎么了?”
“不是,怎么问玉丫头呢,这怎么说也应当问陈林爹吧。是他做了什么吧?”
“他就在这儿能做什么?”
“那要问他啊,什么话也不说,就只知道哭,一个大男人……”
“诶,别说得那么难听,大家都不容易。”
“我……我也没说什么……”
“陈叔,便是你不说,大概怎么回事儿我也知道了。将我们做好的鸭子送给别的酒楼,你知不知道这样会对与我们合作的酒楼造成多大的损失?你知不知道如果当归酒楼一旦告去官府,不止我们阮家有事儿,你也逃不过?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了当归酒楼就有可能再不和我们合作,那我们的东西卖去给谁?咱们这么多乡亲去哪儿找活儿干?靠什么吃饭!”阮玉越说越激动,语气里是难掩的失望。她真是错信人了,也错信契子是完美保障了。
“什么?把鸭子送去给别的酒楼?”
“什么时候的事儿?”
“玉丫头,你倒是说呀!”
众人听到自己险些没有活儿干,纷纷急了起来。这种有关自己利益的事儿当然要了解得清清楚楚的。
阮玉这才将春风楼的买卖、陈林爹收了银子偷偷将鸭子拿进来烤制的事情说了出来,众人吃惊,从未想到,他们勤勤恳恳干着活儿的时候竟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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