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爹爹,狗儿撅着屁股拱了拱,乖乖地窝在李有的怀里。
一手小手往上伸,扣着李有的下巴。
见到景二郎和杨氏,李有想到景蕊儿方才叫嚣着的合离,那一声岳父岳母突然有些叫不出口了,嘴唇张了张,到底没有说话。
“李有,你别装哑巴,今儿个我们来便就是为了合离的。反正你不离也得离!这些年,我为你李家操的心也够多了。咱们心平气和地分开,到能让彼此都能留个体面。”景蕊儿环抱着双臂说道。
“狗儿怎么办?”李有抬眸望着她,眼底有一丝留念与恳求,“你能不能再等等,等狗儿再大一些再走,他——离不开娘。”他与爹娘呆得不多,且多是在逃荒路上,对于爹娘的眷恋自然是极深,也希望自己的孩子在父母的关爱下长大。
“等他长大?等他长大——”景蕊儿又要抬高声音说话。
“姐夫,多说无益,她是铁了心同你合离,若是这般,她继续呆在这儿对你反倒是一种累赘。我深知我们景家对不起你,他日你有任何困难,景亦必出手相助。”景亦打断景蕊儿的一身戾气,开门见山,他劝他爹娘让景蕊儿合离倒真是担心她让李有更累。
这样一个姐姐,让她去祸害那些她能相中的人儿吧。
李有心中苦涩,这些年,将自己能给她的都给她了,她还是觉得不够。哦不是,是觉得一点儿没有,压根看不见。
努力扬起嘴角,终究是没有笑出来,轻声应道,“嗯。”这些娘,所有能做的、该做的,都已经做过了,既然挽回不了,也不强求了吧。在景蕊儿走时,他便预料到了结果。
阮玉还以为这一行,会有许多争执,不说天翻地覆,却也不会如此平静。哪知道,结局很简单。李有这样的人,虽是看着不突出,但人却是很稳重。得知要合离也没有纠缠,只是担心孩子。阮玉不知道景蕊儿日后会不会后悔,但她知道李有答应了便再也不会回头。
“你放心,既然你这么快便松口同我合离,我也不会为难于你。我只带走我的嫁妆,你家中的东西我什么都不要。”景蕊儿没有再得寸进尺,毕竟李有还要养儿子,即便是能舍弃那个儿子,却也不能忍心看他吃不饱、穿不暖。
李有垂首,看着怀中软软的儿子,屋中昏暗的光线让人难以看清他的神色。大抵是前两日生的病还未好全,竟一时觉得有些晕眩。
看着那相依为命的两人,杨氏眼角酸涩,一家人养一个幼子尚且困难,更何况家中没有女人,上前道,“有子,是我们家对不起你们家。我们都知道你是个好的,日后娘肯定会再帮你物色一个踏实能持家的姑娘。是我们家蕊儿对不住你啊——”
景蕊儿不屑地翻了一个大白眼,不断催促着,“既然都要合离了,说这样的话还有什么意思。景亦,快把和离书拿出来让他按个手印,咱也快走吧。”
“啪!”
景二郎怒不可遏,上前给了景蕊儿一个巴掌。打这一巴掌挥的,手不停地颤抖,胸口不断起伏,积累而成的那一腔怒火喷涌而出。这两天,他沉默得够久了。
这一声,令狗儿越发惶恐,偷偷看了景蕊儿一眼,便又紧紧地搂着李有了。
“你打我?”景蕊儿一手抚着那被打歪了的脸,不可置信地问景二郎。为什么他们总是偏向别人?幼时,要偏向弟弟,如今,要偏向她那合离的夫君。从来都没有人觉得她也过得很难。
“当家的?”杨氏也急忙走向景蕊儿,看着她那逐渐的红肿的脸,责怪的看着景二郎。既然两人都已经合离了,便都再无过错,为何还要打自己的闺女?
“生活在一起这么多年,竟无半点感恩之心。”景二郎定定地看着景蕊儿,满脸失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古往今来尽是如此。做父母的,自然想为女儿挑选一个最好的夫婿,然女儿不领情不说,一心只扑在绫罗绸缎上,视相濡多年的夫婿为无物,家中养出这样性子的人,怎能不令人痛心。
但眼看着景蕊儿坠入深渊再也拉不回来,景二郎再也不想说她什么,对着李有行大礼道歉便出门去了,实在是无颜在他面前立足。
“李兄,今日景家全家来,并非是想逼迫你签下和离书。只是想为家姐多年的无状道歉。景家深信李兄的为人才将她交付于你,哪知竟陷李兄于水深火热之中,景家有愧。”景亦道,既然两人都同意合离了,再叫姐夫已是不合适。
李有不应答,微颔首。不想这些人再瞧见自己的狼狈,便道,“和离书拿来吧,我来按。”
这一场纠纷眼看着就要结束,李有最后却又做出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决定。
景家一行人陆续出门后,当景亦一脚跨过门槛,李有将狗儿放在床上,叫住了他,“阿亦——”
景亦回头,见他似是有事儿说,转角又踏了回去。屋内除狗儿外,只剩下两人。
“阿亦,这几年来,我总觉得姑娘家是希望夫君在家陪伴着她们的。故而,在外挣下了一笔能安家的钱后,也便回来了。自爹娘去世后,我一人靠着村中的百家饭活着,每每瞧见别人都是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说话,而我只有一人时,那想念爹娘的心便越发浓郁了。在慢慢长大后,我知道要有家首先要有媳妇儿。而为了媳妇儿,我去了更远的地方挣钱,那行当虽然危险,却也正当。挣足了,我也便回来了。建屋种地娶媳妇,以为家就回来了。可是还是没有,我不知道是因为这一桩姻缘是我强求来的,还是我天生亲情缘分薄。可能比起我在家种地的陪伴,你姐姐更愿意我在外挣钱让她吃穿更好。只是我一直惦念着那一点儿温暖,始终不愿意离开。”李有三言两语地说着,一个字一个字地溢出嘴唇,亲情,一直是他心中的痛。
说完,不舍地看着一直对着他咧嘴笑的狗儿。狗儿自出生后,除了喂奶,便一直是在他背上长大的。在他更小些的时候,还不懂事,时常不懂说话只会哭,偏偏景蕊儿也是个没耐心,对他动辄打骂,导致他见到景蕊儿也不敢再那般苦恼。可碰上几次之后,他便自己带狗儿了。回家干活儿将他背在背上,下地干活儿,让他躺在他一抬头便能看见的地方。说来也奇怪,从狗儿会说话后,几乎就不怎么苦恼了,每次都是乖乖地看着他。那乖巧的模样,令他心酸不已。
“我家如今的情况,你眼下也已经看见了。供狗儿温饱足以,只是我没有亲人,不想他日后也如同我这般不得亲缘。请你能将他暂养在你足下,享享亲情,我也要出去挣钱,让他日后也能同你一般,去书院上上学,当上个举人老爷。”李有对着景亦跪下,乞求道。
景亦连忙将他扶起,“李兄,若是要挣钱,去县上镇上都能挣,何必走得太远。再说,狗儿还小,哪儿能离得了你。”
“我这身子幼时有亏,前些日子大夫走前说过,便是好生养着恐也活不过四十,更何况我哪儿能好生养着?如今我也不过是活一日少一日,在我走之前,一定要为狗儿的以后想好。若是跟着我,我走了,他也便再无亲人了。”李有苦笑道。
“怎会?我是狗儿的舅舅,这一点便是你与家姐合离都无法改变的事实。若是将他养在我身边,你——”你呢?你怎么办?并非他不想养着狗儿,只是孩子到底跟着爹娘好。且李有也就这个儿子,他本身又是个恋家的,可见对儿子有多疼,若是离开,该有多不舍。
李有摇头,在亲人身边长大和只听过亲人的名号怎么会一样呢?
不过,又想到景亦还未成亲,可能眼下也带不好孩子。“你何时成亲?”却从未想过将狗儿交付于他娘手中。
景亦错愕,“大约也就这几个月吧。”明年年初便是春闱,大概年底他便要进京赴考了,他正思索着年底便成亲。然后去京城,考上了便呆在那儿,若是考不上,自然也是要再考一次的。而再考,就打算一直在那儿住着不回来了,总归眼界是会更开阔些的。
李有思索了一会儿,便道,“那等你成亲以后,我将狗儿送过来吧。正好我将家中这些事儿都处理好,再多陪狗儿些日子。只日后,要劳烦你们夫妻二人了。”
景亦不知道他到时离开能不能克服心中的不舍,只说若是他真的这样决定,那自己一定会将狗儿当做亲生儿子一般对待。
再回去的路上,景亦和阮玉提起这事儿。“我深知不经你同意便答应李兄要养育狗儿是我的不对,只是让李有家庭不和善是我们景家的责任。姐姐可以不负责,我们却不能失了良心。且李有父子再无亲人,孤苦伶仃的到底可怜——”关于养育狗儿的事儿,必然是要和阮玉提的。成亲以后是她当家,而他要读书,她便是那个最辛苦的人。
阮玉将景亦愧疚的神情尽收眼底,在她看来这些都不是事儿,只是没想到景亦会为自己擅自做主答应的事儿向她道歉。她感动于这份心意,也感激他为自己着想。不过,她此时想到的是另一件事儿,“谁说我们今年就要成亲了?”
“额,我这不是要去京城赶考吗?难不成你不去照顾我?”见她没有对狗儿的事儿提出异议,便知她对这样的事儿是不在意的。
“不是有保成大哥他们吗?两个人还照顾不过来你一个人?”明明说好是明年成亲的啊,她都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可是他们做的菜不会有你那般的味道。”景亦惨兮兮地看着她,每个毛孔都在叫嚣着我好可怜我不吃你做的菜吃不香。
“哼!”以弱示人,简直是犯罪。头一偏,再没有理他。静静地思索着,若是急匆匆嫁给他,这几个月需要将那些事儿安排妥当。
景亦面无表情,实际上乐不可支。就知道她心软啊,总是能摸到她的软肋。
……
“姐!姐!家里有客人来了!”阮墨在门口使劲儿地拍打着她的门,今儿个他们休息,他也早早起来了,想多玩会。没想到,家中迎来了客人,还送来了好多东西。
“唔,知道了。”因他们赶夜路,行得慢,几乎是寅时才到的家。困得很,听见阮墨的声音,应了声,皱着眉头抱着被子转了几个圈儿又睡过去了。
阮墨又将耳朵贴在门框上,听见转身的动静之后,里面又安静了下来。
拍门的声音更大了——
“姐!姐!姐!起床!招待!客人啦!起床招待!客人啦!”一声一声,反复循环,在阮家上空回荡着。
便是来到家中的客人听见了,也不得不夸一句,“令郎真活泼。”
一个嚷嚷得大声,一个到午时仍为起床,这样的事儿大大方方的暴露在客人面前,赵氏无地自容。只能一个劲儿地哄着他们喝茶吃小吃。
“有客人关我什么事儿!你们招待啊!”阮玉闭着眼睛不耐烦的叫道。
“是你的客人!你快些!人家客人都已经来了许久了!”阮墨深喑不能让客人久等的道理,贯彻了一定要将阮玉叫起床的方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讨厌死了!阮墨你给我等着!等我出来非扒了你的皮不可!”阮玉一个鲤鱼打挺似的立了起来,仍旧是闭着眼睛摸衣服,气鼓鼓地爬起来。浑身充满了哀怨之气。
让站在门外的阮墨都感觉到了那股子怒气,打了个冷颤。不过知道阮玉被他叫起来了,倒是放心了。“恩,那姐你就好好招待客人啊!我先出去教他们读书啦!”不待阮玉回答,一溜烟儿地就跑出去了。
“哼!你以为现在跑掉了就是跑掉了?难道不回来不成?等你回来我再收拾你!”阮玉自言自语。同时也在思考着,这个时候她能有什么客人,陈柏他们又来了这里不成?不过也不对啊,照着阮墨的口吻,这些客人应当是他未曾见过的。
那到底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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