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帮我准备嫁妆吧,我要嫁人了。”几人暗自商定以后,景蕊儿便迫不及待地告知杨氏。
“和谁?什么时候?”陈氏吓得立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才回来多久。
还不等景蕊儿回答便念念叨叨,“怎么我们还未见着人,便嚷着嫁人了。我们连对方底细都不知,你可不能就这般匆匆忙忙地嫁走了。即便是不想嫁到以前李家那样的人家,也得细细相看,找个品性好些的……”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已经和那人见过了,是个好的,对我也好——”想到那日从茶楼出来,马二爷带自己去逛银楼,瞧中了的首饰他想也没想的便给了银子,她心中喜洋洋的。梦里的好日子,终于要来了。
“什么!你已经和那人见过了!”杨氏简直要被这一个接一个的噩耗给惊呆了。
“这些您就甭管了。总之呢,这一回的亲事既然是我自个儿找的,你将我的嫁妆给了我,日后我怎样都与你们无关。哦,对了,这次我要嫁的人可是富贵人家,你们给我准备的嫁妆可不能太丢份儿了。至于人家嘛,过几日来提亲你们便见到了,不过你们只管答应,其他的便不要再说了。”景蕊儿觉得自己甚好的兴致都被杨氏给破坏了。
“你瞧瞧我们这个家,能给你什么嫁妆啊。你嫁的到底是什么人啊!”杨氏焦灼地问道,却是半天问不出个所以然。
“呵,给景亦娶媳妇儿的聘礼有,我的嫁妆就没有?”景蕊儿讽刺一笑,说着便出去了,“既没有的话也不牢你们操心了,我自己想办法。”当初景亦送去的聘礼在十里八乡来说,都算得上数一数二的了。
“蕊儿——”杨氏在她身后跺脚,她难道不知道当初景亦的聘礼都是自己挣来的吗?哪里有用弟弟的银子来给姐姐做嫁妆的道理。
事后,杨氏悄悄将景亦拉到一边说起这事儿。
“她到底是你姐姐,眼下她都要嫁人了我们却不知她要嫁的是哪一户人家,你到底去问问,打探打探,啊?她前面的日子过得太苦了,以后的日子若是再不好过,这一辈子岂不是完了?”杨氏哽咽着对景亦说道。
景亦见到母亲这般为景蕊儿操劳,也是心酸不已。他很想继续劝说杨氏,那样的人就不要再管了,可是劝说了那么多次,哪次真的没有管呢?大抵天下母亲都会原谅自己孩子的所有过错。
“娘,看在您的面上,这是最后一次。”景亦认真地对杨氏说道。
只要景亦愿意帮忙,杨氏什么都能答应。
只是当景亦去找景蕊儿的时候,她便没这么好说话了。只冷冷一句,“不是说不管我的事儿了,那就别管。”
“若不是看在娘的面子上,我也不会管你。且我也并不打算管你,只是来问上一问,你要嫁的到底是何人,让爹娘安心。”景亦垂下眼眸,淡淡道。
“县上的马二爷。”景蕊儿悻悻,也懒得和他周旋,反正迟早也是要知道的,索性道出实言。
“哪个马二爷?”景亦皱眉,听景蕊儿的语气,这马二爷似乎十分有名。
“逍遥赌坊的老板。”景蕊儿微微昂着下巴,欣欣然回道。他们不是以为自己只能嫁到山里吗?未曾想到她也是可以嫁去大户人家的。
“你怎么会和赌坊扯上关系?可是三婶?”景亦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能开得起赌坊的人,都不是简单的。而一个赌坊的老板怎么会看中一个村里的姑娘,且他并不觉得自个儿姐姐有什么吸引人的长处。
“这些就不关你的事儿了。你还不知道吧,我嫁过去是正头娘子。若是想要些脸面,便帮着我把嫁妆弄丰厚些,等我嫁过去后站稳脚跟,自是会帮扶于你。”景蕊儿高傲地说,仿佛自己即将要嫁去一户了不得的人家。
“呵,不用觉得日后我会沾你的光。你当真满意那人?觉得是良人?”景亦不管她嫁妆的论调,只问她是否满意这桩亲事。
“自然是满意的,不然也不会定了下来。”景蕊儿坚定说道,好不容易盼来的,怎么可能会轻易放弃。
“我知道了。”景亦说完就要走。
“我的嫁妆——”景蕊儿急急唤住他。
景亦面朝房门,背对着她说道,“作为弟弟,自然不会忘记给你添妆。但嫁妆理应是爹娘的事儿,在他们的财产里,愿意给你多少我都不会阻拦。”在他有能力自力更生之时,银子,他自己会挣,用不着爹娘的。至于爹娘愿意给她多少,凭的是他们的意愿,他也无权过问。
“你非得要和我撕破脸皮吗?为了区区银子,居然连姐姐都不顾。枉你读了那么些年书!若是你当真不给我准备嫁妆,日后你别后悔!”景蕊儿手指颤抖地指着景亦,景亦却依旧是不为所动。
在心底叹了一声,走了出去。
景蕊儿在屋中气不过,踢了桌脚一脚,愤愤然往景家老屋去了。
景亦去找景蕊儿问亲事儿,结果景蕊儿伸手朝景亦要嫁妆这事儿阮玉是知道的。
“你真不打算给她嫁妆啊?”阮玉问。
“我什么要给她,她又不是我闺女。”景亦无所谓道。
“她相中的那人真的看中她了?真要娶她?”阮玉真是想不通啊,左看右看的也没看出景蕊儿哪儿有那么大的魅力,那种有钱人的口味都这么独特的吗?当然对合离的人又偏见,只是对景蕊儿,她觉得是个人都不会要她做媳妇儿的吧?丢下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只想嫁有钱人,若是遇上大难临头,哪儿还有什么夫妻。
“这其中的缘由我不知道,也不想去了解。免得探出什么来,又说是我们不想让她过好日子。既然她想过好日子,便让她去吧。”如今的景蕊儿,和景亦已无丝毫的情谊,所有的交往都是看着景二郎和杨氏的面上。
担心景蕊儿或者杨氏来缠着阮玉要嫁妆,便一下子和她交了底儿。“嫁妆咱是不能帮她准备的,任谁说破了天去,也没有父母健在,由成家的弟弟帮姐姐准备嫁妆的。便只给她二十两银子吧,若是嫁在村里,这笔银子几乎也够她安稳过上许多年了。只她要去的是马家,无论够不够,都是她自己选择的,若是不够,她自己想办法。任是谁来说你也咬死了家中银子不多,给了二十两已是从牙缝里抠出来了。”
“二十两?会不会太少了?”阮玉踟蹰说道,饶是她不喜欢景蕊儿,却也觉得女儿家多些银两傍身总是好的。不然她出嫁时,爹娘也不会给了她那么多银子。
景亦握着阮玉的手说道,“若是我不是我,你不是你,怕是这么些银子也是拿不出来的。”
沉默了一会儿,阮玉理解了他的意思。在村里,随随便便一个家里极少有人给闺女的嫁妆能拿出这么多银子来的。只是因为他们做生意多赚了些,才有今天的他们。且他们挣的银子是他们辛苦挣来的,给爹娘用也好,给兄妹用也好,都是一份心意。心意归心意,嫁妆归嫁妆,总不能一时满足了她,此后便让她觉得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
“夫君说得极对!”阮玉夸了夸景亦,踮起脚尖亲了亲他的嘴角。
正在站定时,景亦搂着她的小蛮腰,让她依旧保持着踮起脚尖的姿势。
“日后我们的闺女可不要养成我姐那种,会嫁不出去的。”景亦认真且严肃地说道。
“怎么可能?虽然不知道你姐怎么养成的那种性子,但我们的孩子肯定不会是那个样子的!”阮玉定定说道,若是变成那个样子,先自己将她赶出去先!
“那以后就要仰仗娘子好好教导孩子了?”景亦眉角带笑。
等等——好像有什么不对?
连洞房都还没有入,就考虑这教孩子的事儿,未免太早了些吧?
景亦见她张大嘴巴的惊诧样,笑得更欢了,捏了捏她的脸,“先好好学着,涨涨经验。”
……另一边景蕊儿跑到景三郎家中去找陈氏,哭诉家中人枉顾亲情,竟不打算给她准备嫁妆。
“怎么可能?莫不是他们不答应这门亲事?”陈氏一边问着,一边思索。若是不答应的话就不好办了,马二爷那边对景蕊儿可是相当满意,还一味地催促着他们早早订下亲事过门呢。
景蕊儿用手帕擦着眼角的泪花,抬眼望向家那边的方向。“没有,他们没有不答应。只是我不明白,我嫁去马家,分明是对他们有益的事儿,他们怎么丝毫不为我开心,甚至三番五次地劝我要多想想呢?我年岁也不小了,还合离过,若是错过了这个人,日后还能找到什么好人家。岂不是又和那李家一样?三婶,我到底是不是他们亲生的啊——”景蕊儿越想越伤心,直至眼泪顺着下巴一直流。
“呔!不就是嫁妆嘛,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只要松口答应了,其他的事儿就不是事儿,特别是银子的事儿,对马家来说是事儿吗?显然不是,他们多的是银子。
景蕊儿愣了神,嫁妆可是一个姑娘家的体面,怎么就没什么事儿了呢?
“昨儿个你三叔回来说了,马二爷考虑到咱家这情况,只要答应了亲事,其他的都不必做多考虑。至于嫁妆,也会私下里为你准备好,当做是你娘家送的!实在是不必为此担忧。你瞧瞧,马二爷多欢喜你,什么都为你着想。”看着景蕊儿欣喜的神情,继而又道,“只是马二爷也说了,希望在景亦走前你便嫁过去,也是想让景亦瞧着姐姐出嫁,让你们家不留遗憾。马二爷可真是体贴的,什么都为你想到了。你怎么想的?若是可以的话,我尽快传话给马二爷,让他尽快提亲,然后将你娶进门。”
原本沉浸在马二爷对她的欢喜中,听到景亦的名字,便沉下脸来。“我成亲又何必要他瞧着,一个嫁妆都不肯为我准备的人,又指望着我和他能有多少情谊呢。我成亲才不管他在不在、走不走的——”
陈氏迅速拦下她的话,“快莫说这些招人厌的话,让马二爷听见怎么看你。大户人家最讲究这些家庭和睦了,你这般态度若是让马二爷知晓,还想不想嫁人了?”
虽然她深知自己也爱挑事儿,但毕竟嫁的人家不同。事实上,景三郎也稍稍和她提过,恐怕马二爷愿意让景蕊儿做继室大抵都是看在景亦这个举人的面上,每每提起亲事都会着重提提景亦。不然,依着她没什么美貌才华的农家女身份,别说是继室,便是连妾都不一定能进去。故而,至少在景蕊儿嫁过去前,不能让马二爷知道景蕊儿与家中、甚至景亦如此不和,不然他们也算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景蕊儿这才反应过来,吓得白了脸。对,她要嫁的是大户人家,自是需要有大户人家正头夫人的做派。想来,之前马二爷也正是看中了她这一点,觉得她适合掌家,那么,在他面前便一直如此吧。
“三婶,您年长,见得多。再和我说说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我不懂事儿,又没见过世面的,就怕日后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景蕊儿挽着陈氏的手臂,嗲着声音向陈氏撒娇。
陈氏很受用,也将听来的一些规矩慢慢地说给她听,景蕊儿听得很认真。她学得晚,肯定有许多地方不周全,自是要好好记住的。陈氏摸着景蕊儿的手臂,心中也在想,既然你们将我的儿子送去给别人家了,也别怪我拐走你们的女儿。
殊不知,自己的儿子和景二郎家的女儿是不同的。
景二郎听说景蕊儿的事儿,没有太多惊讶。只是拿出两亩地的地契给了杨氏,再让杨氏准备十两银子给她。这些银子大部分也是景亦阮玉二人给他们的,只是他到底不忍心女儿什么也没有,还是将银子拿了出来作嫁妆。
之后准备向景亦解释,景亦只道,“那是孝敬您二老的银子,既然给了,便是你们的,要给谁都凭您二老的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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