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两日,周山上的防卫明显增强。
秦惜的身体好得很慢,或许是目的已经达到,殷从释对她的死活倒是没那么在乎了。整日里送来的不是硬馒头就是清水粥,不沾荤腥。
不过他对秦惜如何知道子母连心蛊的事情很是好奇,私底下来审问过秦惜两次,身边没带扶桑。
秦惜不理他,他也不自讨没趣,觉得就算秦惜知道了也阻碍不了什么,没太为难她。
两日的时间很快过去,秦惜一直没找到机会和扶桑见上一面,朝廷的大军就已经等在周山脚下了。山脚一大片空地上,乌压压的站满了人马。
说是交换人质,但谁心里都清楚,最终是要开战的。
殷从释让人将秦惜绑到山崖上,阳光正暖,但架在脖子上的匕首是冰冷的。
“一个、两个、三个五个,郡主真是好大的排场,你看,半个南靖的支柱都到了。”殷从释笑着看向秦惜。
秦惜冷冷横了他一眼。山顶的风吹得她单薄的身子瑟瑟发抖,眼眶也涩涩的疼。殷从释存心折磨,此刻她身上只着一件薄裙,抵不住山上猎猎罡风。
“我要的人,各位准备得怎么样了?”殷从释对着山下喊话。
秦惜的狼狈模样看得众人怒不可遏,君离亭压下心底的怒意,抬手示意身后将士散开。
被士兵团团包围的巨大黑布随风被掀开,露出里面排得整整齐齐的十辆囚车。
山上,殷从释的目光在囚车中来回穿梭,在看到最后一辆囚车上头发花白,狼狈不堪的老者时,他的脸上缓缓露出了一抹微笑。
“少主,是主上。”跟在殷从释身边的老人失声喊了一声,一双眼睛顿时泛出莹莹泪花。
殷从释冷冷看他一眼“喊什么,要所有人都知道主上在他们手里,再反过来威胁我们吗?”
老人被他这一眼吓得不敢再说话了,只恋恋不舍的朝囚车再看了一眼,低着头退了回去。
秦惜看了一眼老人,再看看身后那些严阵以待的老弱妇孺,良久沉默着。
这样愚忠的他们,知不知道自己最终会成为永远埋葬在这里的一抔黄土?知不知道他们忠心的王朝,早已没有了起复的可能?
但也只是沉默而已,她没有资格去怜惜他们。那些被无辜害死的少女,那些在他们复仇路上被一具具埋葬的尸骨,都不允许她因这份怜悯去宽容他们。
“殷从释,你的人,我给你;我的人,你若敢再伤一分一毫,我让你走不出周山。”
“王爷放心。”殷从释手中的匕首在秦惜脖颈间缓缓移动“只要你们将人送上周山,我绝不动郡主一根汗毛。”
副将郭堰一挥手就要带人将囚犯带上去,却被殷从释叫住,他将匕首指向最前面的五人“我要你们五个,都上来。”
看着从山脚小路拾级而上的君离亭等人,殷从释嘴角的笑意几近癫狂,他看着面前被堵着嘴巴的秦惜,笑问“这个滋味如何?你就算知道真相,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上来送死。”
秦惜眼睛鼻子被风吹得通红,此刻倒省了去装愤怒奔溃的力气。她朝殷从释身后的扶桑看了一眼,然后缓缓闭上眼,不想再和殷从释这个疯子浪费时间。
从山脚小路绕到此处山头需要一炷香的时间,但殷从释的目的只是为了让君离亭等人更接近子母蛊,从不是正面和他们对上,所以在过了大约半炷香的时候,他便被手下以发现异常为由叫走。
秦惜知道,他这一走就不会回来了,恐怕是要通过哪条早已准备好的地道直接离开周山,避免被子母蛊殃及。
那一山的村民、士兵、还有扶桑,他一个都没带。
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人,才做得出给自己的义父种蛊、拿爱慕自己的女子做棋子、舍下曾经朝夕相处的村民这般狼心狗肺的事情来。
世人常说君离亭心狠手辣,但秦惜觉得,他是这世上顶好的人;他杀人如麻,但心底仍有着自己坚守不逾越的底线。
沉思间,有人拿下了她嘴里的布团。秦惜愣了愣,回过神来,是面前的扶桑。
她的唇上血色全无,拿着布团的手微微颤抖着。秦惜知道,她猜到殷从释离开了,或许也猜到她那日提起的子母蛊了。子母蛊种在身体里越久,人是会有感应的。
“原来那日你说的子母连心蛊,是真的啊!”她似在自言自语,凄凉而悲怆“原来是这个样子”到最后,她看着身后众人,竟哈哈大笑起来“可怜可悲”
“嗖”
林中有羽箭朝人群射来,山民惊慌失措乱成一团,有人趁乱去抓秦惜当挡箭牌,一旁的扶桑怔了片刻,转身伸手将她推下了山崖。
山上的刀剑声渐远,就在她以为自己得落个摔成肉泥的下场时,不期然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此刻闻着鼻尖熟悉的味道,她才敢将自己几日来的委屈和害怕都通通发泄出来。
君离亭一只手攥着深入岩石的匕首,将怀里的女孩儿抱得更紧了几分“没事了,我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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