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瑾言压下内心的困惑,回答:“还好。”
裴建国点头,用一种并不流畅的语气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尽管裴建国做过手术,但身上并未完全好。
他的脖子位置只能斜着,因此,看人的样子也只能是歪着的。
这样的裴建国给人的感觉有些滑稽,但更多的是心酸。
望着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人,如今这副模样,多岁还是有些心酸的。
裴瑾言敛去眸底情绪,上前一步说:“您让我过来,是想说些什么呢?”
裴建国凝视着裴瑾言,目光有些出神,许久都没有开口讲话。
裴瑾言又重复了一下刚才的问题,裴建国这才开口:“唔,我就是突然想到有一段时间没见你了,所以想跟你聊聊。”
裴瑾言诧异的看着他,心想,他们还有话可聊吗?
所谓父女的情分,不早就淹没在时间的长河之中了吗?
哪怕裴建国在她成长的岁月中,多给她一些关爱和帮助,她可能也不是今天的裴瑾言了。
不过,从内心来讲,她挺感谢裴建国对她的不闻不问。
至少,她学会的如何在恶劣的环境中野蛮生长。
这场对话终究没有进行下去,因为警察来到了裴家,想要去陈洪江的住所进行取证。
裴建国作为陈洪江的直接雇主,也被请到了楼下问话。
在裴建国被问话时,柳金枝颇为激动,不断的要求警察要彻查老裴受伤一事。
她向警察表达了自己的怀疑,怀疑裴建国受伤,其实就是陈洪江干的。
原因是,陈洪江只受了轻伤,而老裴差点去见阎王。
令裴瑾言目瞪口呆的是,柳金枝说着说着就哭了。
那梨花带泪的模样,即便是没有血缘关系的裴瑾言,看着都无地自容。
柳金枝还是有些手段的,警察被她这“痛哭”的样子给打动,忙不迭安慰起来,并保证一定给此事调查个水落石出。
柳金枝这才高兴起来,连忙安排人准备晚餐,想要邀请前来调查的警察吃晚餐。
警察一见这阵势,忙打住柳金枝的动作,又问了几个问题,做了现场调查之后,直接离开。
在送警察离开时,裴瑾言分明从柳金枝脸上看到她松一口气的样子。
所以,刚才是演戏?
都说人生如戏,柳金枝用自己的言传身教给裴瑾言上了生动的一课。
裴建国刚出院,身体还没有彻底恢复,整个人感到很疲倦,便要上楼休息。
在临去休息前,他叫过裴瑾言,将一份东西交给她,说:“你好好考虑,有想法随时跟我联系。”
柳金枝诧异的问:“是什么啊?”
裴建国摆摆手,示意他很乏,便驱动轮椅休息去了。
裴建国一走,柳金枝立马换了一副表情。
那表情就像是海底探测仪一样盯着裴瑾言,几乎将她从里照到外。
她眯起眼睛,问道:“老裴给你的是什么?”
裴瑾言淡淡一笑,说:“你这么想知道,你怎么不去问他啊?”
柳金枝脸色一沉,心想,这不是明知故问么,裴建国要是告诉她,她还会自讨这个没趣?
柳金枝打量了一番裴瑾言手中抱着的那摞文件袋,说:“是不是老裴说还你公司股权的事?”
裴瑾言一副惊讶的表情看着她,说:“你很担心自己好容易精心策划得来的东西,又被人抢走?”
柳金枝不高兴道:“什么精心策划,那根本就是老裴的好吗?但凡你跟老裴有半点关系,又怎么会落得如今这个地步?”
裴瑾言嘴角浮现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说:“今天这个地步?你倒是说说哪个地步呀?”
裴瑾言脸上的笑容就像是一根刺,深深的扎进了柳金枝的眼底,刺的她心肝脾肺肾都跟着痛起来。
她本要发火,但手机响了。
她拿起来看了眼屏幕,脸色骤然一沉,但并未去接电话,而是继续对裴瑾言说:“是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欺骗老裴,先要过我这关再说。”
说完也不理裴瑾言,柳金枝兀自走到门外,转头看了眼裴瑾言,然后打电话去了。
裴瑾言看了眼她的背影,一言未发的离开。
在离开裴家之前,她的目光不经意落在院子里的草坪上。
说来也怪,裴瑾言曾在裴家生活那么久,草坪从来没有引起她的注意,可这一次,冥冥之中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她上前。
就在她朝草坪那里走去时,房子里忽然传来一道咒骂声。
伴随着咒骂声,还有碗碟摔碎的声音。
裴瑾言听到柳金枝在骂佣人眼瞎,走路不看路,差点撞到她。
被她这么一打岔,裴瑾言心里的那点感觉也骤然消失。
她转身离开裴家。
坐进车里,打开那摞文件,看到上面是一些关于裴家未来发展的思路。
这些思路都是从前裴建国在会议上提过的。
有些还是别人的总结。
裴瑾言心中不由得想,裴建国把这些东西给她做什么?
并且还是当着柳金枝的面?
他究竟想要做什么呢?
裴瑾言靠在车座里想,明明是一些平平无奇的文件,却当着柳金枝的面交给她
单单是这个举动,就让人疑惑。
何况,还是当着柳金枝的面?
就在裴瑾言思索时,坐着车里的她看到一辆车子从裴家大门里开出来。
开车的不是旁人,正是柳金枝。
望着她那一闪而逝的画面,裴瑾言脑海里突然有灵光闪过。
她目光落在面前的那份文件上,一下子明白了裴建国此举的目的。
“原来是——借力打力?”
裴瑾言琢磨着脑海里的那几个字眼。
心中明镜似的,现在她终于弄明白为什么裴建国会把这些文件,当着柳金枝的面交给她了。
分明是想转移注意力啊?
让她牵制柳金枝的视线,然后他好暗中布局。
不管死的是谁,总之,只要不是他就行。
看来,陈洪江一事对裴建国影响重大,以至于,裴建国现在谁都不相信,居然让她出头去迎接柳金枝的枪炮?
裴瑾言真不敢相信,若裴建国真是她父亲的话。
那么身为亲身父亲的他,又如何做得到将她推出去迎接危险?
呵。
裴瑾言笑了。
身体的力量像是被什么东西一下子卸的干干净净。
她最后的希望,也因为这份文件,而消失殆尽。
什么亲情。
那只不过是——一种被人利用的障眼法,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