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心意已决,作为臣子只能配合。
只是,他们实在不愿让天子置身险地。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何况天子?
凭此胆魄,就不差先帝分毫。
可惜,他们哪里能明白。
在周乾看来,他贵为大周天子,但无时无刻不是生活在危险之中。
乱贼不除,董卓这些拥兵自重的大将不解决,八国蛮夷不平。
他一日也安稳不了。
目前,没日没夜奋斗这么久,他也只是在京城之内,站稳了脚跟,有了身为天子应该有的尊严。
不再是傀儡皇帝。
简单而言,他就是一头刚从无尽深渊中爬出,正欲冲天的五爪金龙。
只为吞吐日月,主宰乾坤。
深渊之外,董卓、赵匡胤、朱棣,三小民间势力组织,乃至一些暗中隐藏之辈,俱是一些手握屠刀,狞笑着等他现身的屠龙勇士。
唯一区别,就是谁手里的刀子更快。
他们都想着从五爪金龙身上割点龙肉、最好可以扒掉龙皮,套在自己身上。
其他八国蛮夷,则是各种凶禽异兽,其志一样是吞吐日月,主宰乾坤。
不是龙,不懂龙的痛
正如殿外,白玉石阶下的背阴处。
魏忠贤一脸冷笑,伸着手。
李严、张让站在一旁,神色尴尬。
他们离开前,都瞄了一眼龙案上画像。
没错。
就是一个女人。
还挺好看的。
“没银子了,就两千五百三十七两,余下先欠着。”
常福小脸窘迫,掏空了银票、碎银,也就两千多两。
这些银子,都是陛下平日里所赏赐。
至于学习张让、魏忠贤索贿,中饱私囊,他目前不想干。
怎么?
太监就不能当一个正直的太监吗?
他是有骨气的男人!
人!
“算了,本公公从不赊欠,愿赌服输,这套承天殿太监总管的官服,外加官靴一双,也值五十两了。”
常福一咬牙,当场脱衣服。
张让、李严大惊。
常福掏银子,他们不怕。
正如上言,愿赌服输。
那是宫内的规矩。
谁要玩赖,以后没的混了。
但是一身官服要是脱了,再回去面见天子。
天子问他衣服呢?
这不就玩脱了。
有些东西,只能臣子们之间玩玩,绝不能见天。
“督主大人,下官赢得银子不要了,先前只是玩笑,宫内严禁如此。”
“李大人说的极是,咱家的也不要了。”
“哎呦”
“常老弟啊,你可别脱了,多冷的天啊,要是冻坏了,咱家心疼。”
张让匆匆上前,帮常福把衣服套了上去。
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这年轻人。
真狠啊。
李严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告辞后匆匆离去。
他是朝中大臣,位列兵部尚书,与宦官不可接触太近。
只不过,这三个太监不一样。
能交好的话。
以后于他帮助不小。
毕竟都是老狐狸,彼此心照不宣。
结果其中一个突然扯掉狐狸皮,成了一个小牛犊。
“李大人,当真不要了?”
“那不行啊。”
“以后,等本公公有银子了,一定还你。”
常福眨了眨眼。
话没说完。
李严早就跑没影了。
只剩下魏忠贤、张让两人,看着神色涨红的常福,沉默不语。
他们现在都不知道,这小子是真年轻,还是返璞归真了。
“这次就罢了,咱家从来不是小气的人,区区千两银子,咱家瞧不上。”
“实在是你们之前,太让咱家失望了。”
“难道,咱家是欺君罔上之人吗?”
“那些落在咱家手上的贼人,早就死在了咱厂狱。”
“哼,办差去吧。”
魏忠贤老脸阴笑,身上先天罡气翻涌。
一双眸子,深深看了两人一眼,掐着兰花指,率先离去。
他也要办差去了。
陛下的安全。
那是最重要的,没有之一。
张让、常福面色发白。
魏千岁的功力太强了,哪怕是没动手,那压迫力也要命。
“常老弟,这魏老魏督主的话,你听懂了吗?”
张让用胳膊肘,顶了一下常福。
“懂什么?”
“不懂。”
“常福只懂得誓死效忠陛下,为大周尽忠,常侍大人,办差去吧。”
常福面色平静,向着宫外走去。
独自一人,迎向寒风。
他的身上,一样有天子交代的任务。
原地,只剩下张让一脸阴沉。
好家伙。
这小子算是学会了一个真理,死死抱紧了陛下的龙腿。
莫非,就是御膳房的海大富所教?
京城之外。
濮阳郡。
恶虎山上。
此山位于濮阳郡以北、大横河对岸,常有恶虎出没,又因山势远观,犹如恶虎卧眠。
从而得此名。
这里正常的老百姓是不愿意来的,而且远离县城、都府,较为偏远。
唯有一些樵夫,因为天气严寒,常有风雪,郡县木柴、木炭价格上涨,倒也愿意为铜钱折腰,小心在外围劈砍一些木柴。
顺便,采一些盛开的冬菊。
听说去火。
只是少有人知,在这座恶虎山内,早有一窝受不了大周昏君,以至让奸臣横行、鱼肉百姓的反周侠义之士。
他们觉得幸福是靠自己争取的,地位、财富、女人也一样。
天子不能给。
那他们自己来。
山内。
一座座搭建精致的木棚、草屋、竹楼林立。
处处可见一群身着简陋衣甲、手持柴刀、破矛、烂枪的队伍,正在例行巡逻。
不少人,三五成群在外点着篝火、架着大锅,里头煮着尚未脱壳的粟米粥。
说是粥,有点夸张。
只能说是清水汤。
有几人盘膝坐着,在火上烤着三两只瘦骨嶙峋的耗子,焦香味,还吸引来了不少人驻足。
目光,迟迟不愿离去。
这些人群普遍面黄肌瘦,只有少数一些,还算正常,显然是有些地位。
“哎,这狗日子过的,抓几个老鼠都没有肥的,山里的老虎都吃绝了。”
“可不是嘛,听说盟里的粮草又要吃完了,这个冬天兄弟们怎么过?”
“狗二子,这是老子抓的耗子,你给老子放下,想吃自己抓!”
“什长,上次那大杏县里的花魁,还是我请的呢!”
“放你的狗臭屁。”
“你请的?掏银子那才叫请,你那是白票,滚一边去。”
“哈哈哈。”
“”
“兄弟们,我可是听说最近朝廷变了,又是施粥赠衣,盖学堂,还有什么百姓监察的好官,让那些地方上的狗官都把抢去的良田、银子退回来了。”
“而且,补了不少银子呢。”
“这俺是不信,那是七舅家二姥爷的三舅妈的四外甥的六弟跟俺说的。”
“那银子、地契全回来了。”
“要不是上次俺出去,正好遇见了,在这山里也不知道呢。”
“是啊,这事我听说了。”
“你们可能不知道,咱们反周盟都有不少暗哨的兄弟,连夜跑路了。”
“嘘,噤声!”
“军师大人来了。”
“”
一堆烤着耗子的篝火前,不知不觉间,已经围了上百号人。
不知是谁低声提示。
所有人,全都站起了。
再不敢议论。
而是集体看向一位身穿上好江南丝绸面料的中年文士,正大步而行,向着最好、最大、最不漏风的一座竹楼内走去。
那里就是他们反周盟的盟主,日常所居住、休息的地方。
一群人面面相觑。
盟主军师来了。
估计是准备要干大事了。
果然,下一刻自竹楼内响起了一阵盟主的大笑声。
同时传出一首,他们听不懂,但是莫名觉得很有男儿气魄的诗。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京师,满城尽带黄金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