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宴的出现仿佛是上天给的一个开关。
他多年的筹谋原本只是一纸空谈,只是一个虚幻的计划,给自己一个活下去的信念。而一切却因为沈宴的出现变得有可能,且步上了正轨。
安娘从长安而来,原本只是一颗死棋,却因为沈宴在江城的出现变成了一步至关重要的棋子。他知道沈宴存在的时候属实吃惊,但他依旧按捺下性子,嘱咐安娘尽快将沈宴带到自己身边。
那日见到沈宴,他仿佛看到了活着的康和。
可惜,一开口,便将他的美梦打破。沈宴太执拗了,她满身都是刺儿,恨不能将对方与自己都扎个头破血流才好。
他只能耐心下来,步步教导,终于把她变得与康和有七分相似。
沈宴很聪明,像是天生为了这个计划而存在的人。
唯一的破绽便是沈宴的眼神,她的眼神是明亮的,哪怕是故作沉稳时,眼中也没有阴霾。
康和最后几年眼中化不开的阴沉,是她所没有的。她更像是,王焕之初次见到的那个康和帝姬,狡黠聪慧,有着自己的骄傲与倔强。
这一步步,都是王焕之精心安排的。
包括沈宴会心悦他。
沈宴看向他的眼神,与大明宫那个狡黠的帝姬几乎一模一样。带着几分娇羞与爽朗,光明正大的热烈,像是簇簇开的葵花。
只是,他唯一没有料到的事情,便是沈宴会为了他出头,提前进了大明宫。更没有想到,皇帝后来会将沈宴许给徐瑾!
王焕之漏算了徐瑾和宫中毫无根基的徐昭仪,便满盘皆输。
因着徐瑾,导致他原先安排下的局势都无法达成。沈宴还没有查清楚真相,便安全地离开了大明宫,恢复了安静和平的生活。
那日大婚,看见她十里红妆出嫁,漫天的喜庆,王焕之心想,自己应该放下了。
沈宴既然挣脱了他设下的局和深宫的牢笼,许是冥冥注定的事情。既然老天如此,他便不必强求,只当放了沈宴一个平安的人生。
可惜,背后之人的冷剑已经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刺入了沈宴!
又是莲丝之毒!
王焕之越想越悲愤,懊恼地捂住胸口,大口喘着气,只感觉心疼地无法呼吸。
他脑海中想到康和临去时平静的眼眸,那是看透世间毫无留恋的眼神。但就算如此,康和都求他,保住沈家的天下!
她作为一个帝姬,没有享受到帝姬的尊荣,却一直担着帝姬的责任,想着天下的江山。
那夜,他抱着康和冰凉的尸体,从大明宫逃出。
长夜漫漫,怀中的人终于离开了这个锁住她全部年华的牢笼。
可惜,她再也无法看一眼外面的世界,再也没有办法走遍这大好河山,看遍四时美景,与他携手走过春秋。她的人生已经停止。
他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没有早日带她出宫。
既然她想要自由,想要广阔的天地,他便给她!
“康和……”
王焕之看着虚无,轻笑着说道,话中是无尽的悲伤和思念。
平日里温和杀敌的秦王,在夜深人静之时也会流露出如此软弱的一面。
此时站在外面的灵泉,收回推门的手选择默默离去。
她将袖中的信函收起。安娘刚刚递过来的信函,里面写的是,徐瑾与长公主夫妻和睦,琴瑟和鸣。这样的话还是不要被殿下听到了。
她侍奉秦王多年,第一次隔着木门感受到他汹涌的悲伤。
康和帝姬始终是秦王心上的一块疤痕。
既然这块疤痕存在且疼着,那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去主动触碰,像是安娘今日传来的这封信函,便是最该消失的存在!
她虽不知道为何康和帝姬会嫁给徐瑾,但这段错过的缘分与情谊对王焕之而言,是糟糕的。
……
安娘被关了起来。
她躺在床上悠悠哼着歌,仿佛此时不是在禁足而是在郊外踏青,此时房门推开,徐瑾进来了。
瞧见徐瑾进来,安娘支起一半身子柔声道“城主今日怎么会大驾光临?”
她似乎并不害怕即将到来的事情。徐瑾将她留在身边许久就是为了抓到她的把柄。昨日的密信便是最大的把柄。
“你不知吗?”
徐瑾将袖中的密信扔出,冷冷道。
安娘看清那密信之后,沉稳柔和的脸庞顿时一收,换上了另外一幅面孔。
“原来城主今日是来兴师问罪的。”
安娘嗤笑一声,从床榻上起身,她褪下外面一层长衫,裸露着大片雪白的肌肤妖娆走到徐瑾面前,手搭在徐瑾的肩膀处,媚笑说道“你能拿我如何?”
“剥皮抽筋,随你挑选。”
徐瑾淡淡一笑躲开攀附在身上的安娘,负手而站,眼中没有她一丝身影。
听到他毫不留情面的话,安娘眼神一痛,高傲地抬起头颅,说“不必,这两个我都高攀不起。城主给我三尺白绫即可。只求城主,在我死后,不要休弃我。我不能为主子谋成功,便只能为他死。但我死后便是自由的,只想还能有个你枕边人的名分。”
感受到安娘话中的情意,徐瑾冷笑一声,说道“你这番假意惺惺,不必做给我看。”
“在你眼中,我的情意都是假的?”
安娘睁大眼睛看他,悲伤控诉着。
她唱起戏真是绝妙,一颦一笑仿佛都是满心满眼的爱意。若不是这密信中筹谋将他扣留在长安,蚕食江城的权利,他都快相信了!
跟安娘比起来,沈宴做戏的功夫真是不到家。
徐瑾沉声道“你嘴里,是没有真话的。从一开始进府,到现在,一句真话都没有。你是长安人士,你劫走了沈宴,你是王焕之的人,桩桩件件,哪一件你说过真话?”
这么长时间,徐瑾早就查得一清二楚。
“你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安娘震惊了许久,才低声说道。
她输了。
在眼前这个人的后宅之内,她输了自己的心,还得配合着演戏,配合着秦王的筹谋。她有时候真的,太累了。
“你劫走沈宴的那一晚,你可还记得你说过什么话?细细想想,那便是你最大的破绽。”
徐瑾淡淡说道,仿佛在看一个挣扎的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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