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绪一直注意着沈晞的举动,打从进来开始,她就一直清冷着一张脸,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此刻只是微小的变化,却让他一颗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沈晞跟他说她会医术的时候,他没有丝毫的怀疑,赛车的时候,已经让他对她佩服到五体投地了,就算她现在跟他说她是神仙下凡,他也是坚信不疑的。
沈晞眸色微变。
宁司年这可不是什么正经的植物人,是中毒了,神经毒素,慢慢侵袭人的大脑,麻痹人的神经,让人处于一种类似于植物人的状态之中。
或许宁司年出事的头几个月,的确是深度昏迷状态,可这毒素,才是导致他最终变成植物人状态的罪魁祸首。
宁家父母,也一直在看着沈晞,眼睛都不敢眨,发现她神色变了,紧张害怕是一说,心里也跟着生起了最后一点的希望。
往日的时候,医生过来给儿子看病,是没有多余表情的,除了安慰他们,就是摇头,没办法。
可她不一样,面前的少年,虽然一直都是清冷的模样,可现在,她神色都跟着凝重了起来。
宁母有些激动的想要上前去问她。
宁父拉了她一把,对着她摇摇头,让她不要打扰医生诊病,心里的激动也努力的压制着,不敢让自己生出希望的念头来。
希望越大,失望也就会越大。
沈晞号了脉之后,又检查了一下他的心跳,他的口鼻,最后得出了结论,看向对面的宁家父母,两人原本绝望灰白的眼里,迸射出来了几分殷切来,她道“把他平时用的药物都拿过来给我看看。”
这神经毒素,可不是一次性注射的,也不是一两天积累下来的,而是长年累月的积累,一点点的让宁司年走向死亡的。
这东西是要控制量的,多了的话肯定容易被发现,少了的话又达不到最佳效果,能坚持被宁司年注射的人,肯定是他身边的人。
护士,医生,还有他的家人,都有可能。
宁父早就准备了,听到她的话,忙把宁司年平日里要用的药都给她端了过来,让她过目,也不敢说话,呼吸都不敢大声,生怕自己会打扰她的判断。
司徒家请来的人,他跟夫人肯定是信服的,长右少爷,跟司徒家的老先生都对她赞不绝口,肯定是有真本事的人。
沈晞也不是不会看人,看他们的态度跟表情,就可以肯定不是宁家父母做的,不是谁家的父母都跟苏家那对奇葩似的。
想到苏家那对畜生不如的东西,她忍不住在心里冷笑一声,面上的表情在旁人看来,就更冷酷无情了。
沈晞仔细的检查了一下药物,都是很正常的药,维系植物人生病体征必要的药品,没有她要的东西。
宁父看她老是不说话,终是忍不住了,小心翼翼的问她“沈医生,阿年他还有救吗?”
医院里医生的意思,是让他们可以准备后事了,可是就算是只有一丝希望,他们也想儿子活着。
即使是作为一个植物人活着,只要他还在,他还呼吸着,对他们来说,就是最大的慰藉。
“宁先生,宁少爷他的情况,有些复杂,我要回去再翻看一下医书。”沈晞不会直接就把宁司年中毒的事情说出来。
宁父眼底的希望都跟着寂灭了,心里吊着的一口气,也瞬间就泄了,眼圈红了,稳了稳心神,看着她勉强的笑笑“那就麻烦沈医生了,谢谢。”
沈晞看着他,微微颔首,礼貌又客气“不谢。”
这是她作为一个医生,应该做的,面前的这位父亲,在努力的接受儿子即将离世的现实,也在努力坚强。
宁母听到她的话,最后一抹希望破灭,没忍住,直接就崩溃了,扑到宁司年的身上痛哭出声。
裴绪知道,她肯定是发现了什么,可她没说,也肯定有她自己的道理。
沈晞瞧了眼门口方向,悄无声息的对着裴绪使了个眼色,门口有人,没猜错的话是许薇,会打草惊蛇。
裴绪给惊了一下,他心神太过于分散,就算他没分散,也没有这么敏锐的警觉力。
沈晞这边说完,抬脚就往门口走,她走的快,脚步又轻,推门的时候,外头的许薇压根就没发现,直接就撞到了她身上。
沈晞眼疾手快的扣住了她的手腕,片刻的功夫,扶着她站好了,就看到她一张苍白憔悴的脸,全然没了逼迫裴绪赛车时候的嚣张。
许薇在门口听着呢,听说司徒家介绍了一个很厉害的医生过来,生怕这个很厉害的医生会看出什么来,就躲在门口偷听。
谁知道会有人突然推门,她听的太过于入神,生怕错过了重要消息,此时也被吓了一跳。
宁父正沉浸在悲恸之中,看到沈晞走了,还是压住了内心的痛苦,要去送送她,谁知道就看到了许薇,神色有些不太好“不是让你待在家里哪都不要去吗?”
他要的,不过就是她肚子里的孩子罢了,她自己想必也清楚。
等到孩子出生了,他不会就让儿子这么不明不白的跟这种女人在一起,他们宁家也不会接受这种儿媳妇。
许薇红着一双眼睛看着他,声音沙哑“爸,我过来看看阿年。”
宁父也不好在外人面前对她发难,只点了点头。
许薇低垂着头,脚步有些虚浮的进了病房,再不去管沈晞他们。
她就说怎么可能有人能救的回宁司年,那毒她已经整整给他用了两年了,就是大罗神仙在世,也救不了他的命。
宁母哭的厉害,撕心裂肺的,连许薇进来都没有发现,只看着儿子,抚着儿子的脸,一边哭一边跟他说话。
裴绪不忍心再看,也不忍心再听,怕被许薇发现自己,也一直都微垂着头。
宁父坚持把他们送到了医院门口,到了没有人的地方,才问沈晞“沈医生,内人伤心过度,你有什么话,就告诉我吧,我能承受得住。”
这两年的时间,他什么没有经历过,又还有什么承受不了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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