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青石巷出来,夏云婉仍有些神情恍惚。
她从没想过沈府的事情会牵连到柳府,想到为替父亲证明清白而枉死的柳宰相,又想到迫不得已去青楼谋生的柳梦瑶,夏云婉只觉得心痛难抑。
“小姐。”青禾担忧的问,“您是不是不舒服?”
“我没事。”
夏云婉深吸一口气,抬眸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她们已经走到了东大街。
“小姐,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老爷要是知道您私自出府也会生气的,要是被太夫人知道了,她那么疼爱您,该有多伤心啊。”
青禾一路上都在碎碎念,夏云婉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颇有些无奈。
看来等会儿去赌坊,是肯定不能带着青禾了。
转头瞧见家糕点铺子,夏云婉灵机一动,笑道:“你说的有道理,但我们好不容易出府一次,就这样回去不免有些可惜,不如你到前面那家铺子去买些糕点,这样就算祖母知道后问起来,我拿了点心去哄,她老人家肯定就不会生气了。”
李氏一向疼爱夏云婉,青禾连忙点头,“好啊,那小姐跟我一起过去吧!”
“我还有点事,这银子你先拿着,买好了点心不要乱跑,就在那里等着我。”
“可是……”
“放心,我很快就回来。”
那支步摇在典当行换了三两银子,夏云婉拿出一两银子塞到青禾手里,不等她反应,已转身加快脚步混入匆匆赶路的行人中。
走出大约一公里,见青禾没有追上来,夏云婉长长的舒了口气。
东大街上卖东西的铺子繁杂,是长安城里最繁华的市集,最大的赌坊弈言坊也开在这边。
站在赌坊门前,一身小厮装扮的夏云婉攥紧了手中的二两银子,快步走了进去。
赌坊里鱼龙混杂,大户人家当差的小厮鲜少有来这里的,夏云婉身上的衣服并非寻常人家的粗布,一进门就引起不少人的注目。
她硬着头皮,忽略掉那些人对她的指指点点,径直走向了摇骰子的赌位。
摇骰子猜点数是最经典的赌博游戏,猜一个骰子赢单倍,猜两个骰子赢双倍,猜三个骰子赢三倍,但奖金倍数越高,游戏难度就越大。
夏云婉正是缺钱的时候,她几乎没有迟疑,直接选择了猜三个骰子点数的玩法。
这里人最少,坐庄的人昏昏欲睡,见到夏云婉,他眼睛一亮,调侃道:“这位郎君莫不是走错了地方?瞧你这身装扮也不像缺银子的,咱们这儿可不是那么容易赚的。”
“缺点酒钱。”夏云婉掂了掂手里的二两银子,“就怕你们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来。”
“哎呦,郎君这口气可真不小!那咱们来一局试试?”
见夏云婉点头,那坐庄的乐呵呵的拿出了骰子。
遇上这种手里有闲钱又心甘情愿送上门的傻子,那坐庄的显然也没放在心上,十分随意的摇了几下,眉头一挑,“郎君猜几点?”
夏云婉神色自若,将二两银子摆在桌上,“十二点!”
“郎君可瞧好了!”坐庄的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打开骰蛊时,笑容却僵在了脸上。
三枚骰子,一个四点,一个六点,一个二点,加一起刚好十二点!
夏云婉笑着朝他伸出手,“愿赌服输,拿钱吧。”
“算你运气好。”
坐庄的拿出六两银子,并着夏云婉押下的银子一起交还,言语中满是不屑。
夏云婉也不急着离开,“我要再来一次。”
坐庄的此次不敢松懈,上下左右摇了好久,这才重新落定,“这次你猜多少?”
“九点!”
看着夏云婉胸有成竹的将赢得的六两银子拿出来,坐庄的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慢吞吞的打开骰蛊,不由大惊失色。
三个三点,居然又被猜中了!
坐庄的不情不愿拿出了十八两银子,夏云婉一再坚持,他也不好拒绝,几轮下来,夏云婉已经赚到了二百两银子,身边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众人啧啧称奇,坐庄的却直冒冷汗。
再这样下去,赌坊可就要赔进去一千两了!
“听闻有人百发百中,我倒是要看看,今日是哪位郎君来砸我的场子?”
早有其他赌位的人去打小报告,不等夏云婉继续,赌坊的老板摇着扇子缓缓走了过来。
夏云婉心中暗叫不妙,脸上看不出端倪,脚却悄悄向后挪着步子。
“王爷,这里人多眼杂,您就在这里等,臣去问问情况。”
以夏云婉为中心,赌坊里人声鼎沸,人群外围,南宫喻听着便轻轻对林泽点了点头。
南宫喻追查翊王的事情一路追到这里,没想到一进来就遇到了这样的热闹,很难不让他怀疑这是翊王给他下的圈套。
他蹙眉望着被众人围在中心的夏云婉,渐渐陷入沉思。
“郎君很是厉害,想必我这里的一切都难不倒郎君吧?不如郎君多玩几个新花样?”
“不必了,老板若是输不起,我从今往后再也不来了就是。”
眼见着赌坊老板脸色铁青,目露凶光,夏云婉有些后悔自己逞一时之快脱口而出的话。再耽搁下去恐怕就真的走不了了,她紧抿着唇,看准时机,转身就跑。
“给我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众人乱作一团,夏云婉慌不择路,一边嚷着“让开!”一边加快速度往外冲。
看着如离弦的箭般横冲直撞的夏云婉,南宫喻稍稍侧身,为她让开一条道路。
出口近在眼前,夏云婉心里暗自得意:想抓住我,没那么容易!
岂料下一秒,她竟像是被什么东西钩住了衣角,整个人硬生生又被拽了回去。
夏云婉心中正疑惑着,背却结结实实撞上了一个人的胸膛。
南宫喻还没反应过来,夏云婉猝不及防撞到他怀里,两人踉跄着跌倒在地。
只听“呲啦”一声响,夏云婉原本挂在南宫喻腰间玉钩上的衣服被扯破,众目癸癸之下,她真实的身份即将被曝光,来不及细想,她爬起来就要逃。
“把人撞倒了,连句道歉都没有吗?”南宫喻拍了拍身上的土,嗓音低沉。
“我还没说你弄坏了我的衣服呢!”
夏云婉气鼓鼓的往外跑,没想到南宫喻竟亦步亦趋追了上来。
“扭扭捏捏像个姑娘家似的,你若生气我弄坏你的衣服,我赔给你就是。”
“谁要你管!”
夏云婉脸涨得通红,生怕被对方看出自己是女儿身,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
南宫喻皱了皱眉,转头望向匆匆赶来的林泽,沉声道:“追上去!我还有话要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