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皇宫内,亦是一片压抑。
在太医开出的药方调理下,皇上虽还没完全恢复健康,但精气神恢复了不少,此时正由皇后和姚公公陪着,端坐在龙椅上,神情不怒自威。
太子和南宫喻一左一右押着翊王出现在殿内,紧急被召回宫中的朝臣一时间议论纷纷。
夏侯远也在众朝臣之中,这也是为什么夏府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还没有留意到的原因。
表情严肃的凝视着南宫喻,夏侯远紧锁的眉渐渐舒展,脸上也终于有了些许笑容。
南宫喻英勇善战,又聪颖过人,此番更是与太子联手立下了大功,从小受苦受难的夏云婉,若能顺利得到皇上和皇后的青睐,今后的生活想来也注定会是荣华富贵的。
翊王嘴里还塞着绢布,被两人推搡着到皇上面前,他脚下一个踉跄,狼狈的跪在了地上。
皇上清了清嗓子,众朝臣瞬间闭上了嘴,太子和南宫喻也纷纷跪下来行礼。
“好了好了,朕又没说要你们上朝,今日没这么多规矩,都起来吧。”不等两人发话,皇上便朝众人摆了摆手,语气透着慵懒,“今日朕急着叫大家到宫中来,为的就是罪臣南宫宸之事,朕已经问过了皇后的意见,现在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谋逆是死罪不可饶恕,但翊王征战沙场也是立过功的,哪怕是自己的儿子,皇上也不好妄下决定,毕竟有句话说,得人心者得天下嘛。
众人逐渐放松下来,太子和南宫喻也舒了口气,两人相视一笑,齐刷刷站起了身。
翊王抬眸望着端坐在龙椅上的皇上,目光格外复杂,脸上的神态竟没有半分愧疚,可当他望见不远处目露担忧神色的皇后时,黑色眼瞳中的倔强渐渐消退,整个人也瞬间软了下来。
心里的怨恨和不服,只针对皇上一人,可皇后,却是生他养他,把他当成宝贝的人。
望着皇后鬓角生出的白发,翊王眼眶中似有泪在打转,终究还是为难的低下了头。
他的所作所为,一定让皇后操碎了心,而所谓的努力,也不过是成全了不孝子的罪名吧?
殿内气氛莫名压抑,南宫喻朝太子轻轻点了点头,太子上前一步,声音格外清脆。
“父皇,母后,儿臣没有辜负你们的期望,罪臣南宫宸,已被捉拿归案。”
皇上满意的点点头,“你做的很好,朕甚是好奇,此事,你心里可有何决断?”
“儿臣不敢。”太子心微微一颤,头埋得更低了些,“若要论罪,儿臣身为南宫宸的大哥,也没能尽到教导好弟弟的职责,父皇若要惩罚,儿臣自然不会有怨言。”
“你扯到哪里去了?捉拿罪臣,立下了汗马功劳,朕奖你都来不及,怎会舍得罚你?”
“多谢父皇,儿臣身上的重担不可推卸,捉拿罪臣,本就是儿臣的职责。”
面对皇上的赞许,太子并未展露出分毫得意,他面不改色,依然保持着平日的端庄大方。
目光始终定格在翊王身上的皇后,此时将目光投向了太子,不安的心也逐渐平静下来。
虽然小儿子的作为令人不齿,但她还有太子,她还有一个孝顺并识大体的儿子。
皇上深吸一口气,如鹰隼般犀利的目光锁定在翊王脸上,嗓音低沉:“翊王南宫宸,把头抬起来吧,朕要你认真的回答朕,你可知自己犯的是死罪?”
闻言,南宫喻动作麻利的扯掉翊王口中的绢布,旋即不动声色的向后退了两步。
这或许会是一个严肃又悲伤的场合,但同样也可能会是一个论功行赏的场合,他曾发誓不再踏入宫中一步,今日的一切已是食言,他只恨自己不能成为一个透明人。
顺畅的呼吸到新鲜空气,翊王缓缓抬眸,无所畏惧的回望着皇上,唇角勾勒出森冷笑意。
太子皱了皱眉,“南宫宸,都到父皇面前了,你还不肯低头认罪吗?”
“本王何罪之有啊?”翊王表情无辜,“本王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吗?”
胸口翻涌着怒意,皇上挑了挑眉,声音冷冰冰的:“你做了什么,还要朕给你细数吗?”
“父皇日理万机,儿臣当然不敢劳烦父皇,依父皇所见,儿臣此番是犯了何罪啊?”
“荒唐!朕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儿子?杀戮,谋逆,不孝,随便哪一项都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现在朕是在给你赎罪的机会,你若坚持不认罪,就别怪朕,也不给你留情面了!”
“父皇何时给儿臣留过情面呢?从小到大,父皇又何曾睁眼看过儿臣一眼?”
长子备受关注的情况已然成为了翊王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嫉妒和仇恨的种子一旦在心间埋下,随便一件小事就能让其生根发芽,最终变成眼前这般难堪的局面。
泪水霎时溢满眼眶,皇后用帕子捂着嘴,声音更咽:“孩子,你糊涂啊!”
“母后,儿臣不孝,是儿臣让您日夜担惊受怕,也是儿臣让您整日以泪洗面,但儿臣不后悔,因为儿臣从未觉得自己做错了。”翊王吸了吸鼻子,“从前人人都说太子无能,儿臣不过是不想让黎民百姓茫然的拥护一个无能的君主,这件事,难道是错的吗?”
太子无奈的摇了摇头,南宫喻嘲讽的勾了勾唇,殿内众人对翊王指指点点,却不敢作声。
死到临头还不肯认罪,还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翊王深呼吸调整着情绪,沉声继续:“殿试之中太子一举夺下榜首,这样一个有心机的人,父皇觉得,江山落在他的手中,未来,这长安城会是什么模样?儿臣不过是……”
“后面的话,不如让朕帮你说了吧,”皇上气得脸色铁青,“你觉得你是于水深火热之中,救出黎民百姓的大英雄,对不对?”
“难道不是吗?父皇,儿臣并无恶意,儿臣只是不忍心,更不愿看着您一错再错了。”
脑子里嗡的一声,南宫喻错愕抬眸,面对翊王的坦然和皇上的愤怒,他心里只余下震惊。
虽然是父子,但皇上为君,皇子为臣,君臣之间,这样的对话是绝对不该存在的。
可这是他心里一直想要说的话,也是他一直想做,但却没勇气做出来的事情。
翊王在这方面,果然勇气可嘉。
皇上气到全身不接受控制的发抖,姚公公急的直跳脚,但当着众朝臣的面,许多话也只能憋在心里不能说出口,若不是顾及体面,姚公公只恨不能将翊王千刀万剐。
没有翊王的谋反,就没有南宫喻的冷漠无情,更没有皇上和皇后的黯然神伤。
皇上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翊王南宫宸,重罪不可饶恕,即日起免除其翊王的封号,并封锁宅邸,即刻起,死无可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