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间,殿内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了太子身上。
南宫喻怀中的李安呼吸逐渐微弱,他睁大眼睛,极力辨认着南宫喻的模样,嘴巴一张一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最终只无奈的化为苦涩一笑。
这一切早该结束了,他的死,也终于为翊王谋反的事情画上了一个句号。
此刻,南宫喻显然没心思关注太子的一举一动,他黑色眼眸沉静如水,呆望着李安许久,唇畔渐渐流露出温暖笑意。
“走吧,安心的走吧,你的心意,本王会帮你传达给林泽的,你的妹妹,本王也会命林泽找到她,她不会知道你的故事,但总会有人,代替你去照顾好她。”
虽然李安与妹妹之间早已没了往来,但逢年过节的时候,他还是会给妹妹寄封书信。
书信里除了简单的问候,更多的,其实是他想给妹妹自己辛苦攒下来的积蓄。
皇子每个月的开销也是登记在册的,特别是出宫独立设院之后,一院子丫鬟小厮眼巴巴等着发月例,分到侍卫手里的,比他们也多不了多少。
只是平日有个遮风避雨的住所,吃穿用度不愁的他们,慢慢也能攒下银子以防不时之需。
如果突然断了经济来源,不知道早已和李安没什么感情的妹妹,会不会找来长安城呢?
支撑着生命的信念没了,李安逐渐放松下来,努力朝南宫喻笑了笑,终究还是断了气。
太子偏头望向南宫喻,目露担忧神色,话到嘴边却不知该如何开口,脑子里一片空白。
皇上率先回过神,清了清嗓子“太子可是对李安的自缢有何想法?”
“父皇。”太子猛然回过神,“儿臣想说的,有关于李安,有关于百姓,也有关于二弟和三弟,事情说来话长,现在有了李安的突发状况,儿臣担心……”
“来人!把李安带出去,顺便将那些与南宫宸一同押入宫中的人,都处死。”
不等太子说出心中的顾虑,皇上忽然打断了太子的话,眼中神色是前所未有的狠戾。
南宫喻将李安放在地上,一边往后退一边看自己双手沾染的鲜血,再抬眸望向皇上苍白如纸的面庞,他嘲讽的勾了勾唇,耳畔却是阵阵嘈杂的嗡嗡声。
原来这才是他从小崇敬的父皇,最真实的一面。
冷血无情,自私自利,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连心上人冤死时眼都不眨一下,又何时会在乎,长安城内百姓的死活呢?
果然离开皇宫是最正确的选择,但要他放弃与太子相争,恐怕短时间也内难以打消念头。
太子是皇上一手扶起来的,谁能保证他日后不会像皇上一样呢?
无能的君主也远胜过昏庸的君主,南宫喻目光如炬的盯着太子,心下愈发慌乱不安。
太子显然没察觉到南宫喻复杂的目光,待宫中的侍卫手忙脚乱的处理好殿内的混乱,他深呼吸平复着情绪,调整好表情,声音已恢复往日的沉静。
“父皇,儿臣首先想说的是,二弟犯下谋逆重罪,现虽已处死,但还不能彻底放下此事。”
皇上挑了挑眉,“太子现在说话是越来越深奥了,朕甚至听不明白你的意思了。”
太子微微一笑“父皇谬赞了,儿臣不过是就事论事,毕竟这段时间长安城内乌烟瘴气的,二弟带着他手下的人四处烧杀掠夺,百姓们对此已是叫苦连天,儿臣不忍心看着他们在水深火热中挣扎,所以儿臣觉得,李安刚刚所说之事,也有一定的道理。”
“你是想让朕亲自去抚慰民心?”
面对太子的直言不讳,皇上眉头紧锁,吓得身边的姚公公连连朝太子摇头。
先不说皇上登基到今天从未做过这样的事,单是皇上现在的身体状况,出于安全考虑,风雪交加的天气是绝不能出宫的,太子此番岂不是在无理取闹?
分明听出皇上话语里的责备,太子眼眸中的光渐渐暗了下去,“父皇恕罪,儿臣不敢要求父皇去做什么,儿臣只希望父皇能答应把粮仓的掌控权,也一并交给儿臣。”
心微微一颤,南宫喻抬眸望向太子,紧绷着的心,竟在这一刻彻底松懈下来。
不知道太子现在的表现,是装出来的,还是内心真实想法的反馈呢?
皇上深吸一口气,偏头望向红着双眼沉默不语的皇后,半晌,又将视线定在南宫喻身上。
这么多年了,他的每一个决定似乎都是错的,现在这样的局面,他又该如何选择呢?
太子虽然谦逊,但从他刻意隐藏自己的实力就不难看出,他是一个有野心的人,更是一个心计深沉的人,只是从前的不争不抢,与现在的出人头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当年的淑妃就是皇后用计策害死的,那现在太子的话,是不是也是皇后暗中教他的呢?
抿了抿唇,皇上声音清冷“辰儿,太子向朕索要粮仓管理权,你觉得意欲何为啊?”
“父皇是在考验儿臣对朝堂之事的辨识能力,还是想挑起儿臣与太子殿下的矛盾呢?”南宫喻接过话茬,眯了眯眼睛,“儿臣说过了,宫中之事,儿臣绝不会再插手干预。”
“胡闹!你身为皇子,你以为你这能彻底摆脱开皇城吗?”
“所以父皇今日一定要儿臣给出一个答案吗?”南宫喻接过宫女递到手边的毛巾,擦干了手上的血迹,脸上笑意渐浓,“既然父皇想不出答案,不如直接说,让儿臣来替罪好了。”
本就因李安而心下不安的皇上,此刻面对南宫喻的顶撞,脸色气的铁青。
他知道南宫喻一向聪明过人,却从未想过,他们父子间的关系,会因一个侍卫彻底崩塌。
淑妃的死都没能让南宫喻崩溃,凭什么一个李安就能扰乱了他们原本平静的生活?
喉咙处翻涌着腥甜的味道,皇上绝望的闭上眼睛,努力不让自己在众朝臣面前丢脸。
不得不承认,早年不谙世事的他,为了压制裕亲王,确实做了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
但这些年他的努力,他的弥补,又有几人能看得见?
事已至此,皇上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了,或许像李安这样,毫无牵挂的离开人世,才是一种真正的解脱吧。
太子回头望向南宫喻,神色稍显慌乱不安,几次想劝点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万一真被翊王说中了,南宫喻给他反将一军,那他要怎么扭转局面呢?
像是看穿了太子的心思,南宫喻故作轻松的笑了笑“父皇,接下来的话儿臣只说一遍,还希望父皇能听清楚了,以免反复询问。”
皇上不耐烦的摆摆手,眉宇间已满是倦怠神色。
南宫喻深吸一口气“儿臣觉得,这粮仓的掌管权,应该交给太子殿下。”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