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东大街的珍馐阁内。
初雪虽大,却无法阻挡人们外出的热情,随着翊王被斩首,人们脸上的笑容逐渐明朗起来,本已残败不堪的东大街已重新恢复了往日的繁华,珍馐阁内亦是一派热闹非凡。
店小二将温好的酒送到临窗的桌边,很快又被另一桌客人叫了去点菜,忙的团团转。
夏侯远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抬眸望向端坐在对面的白文清,脸上是温和的笑意。
白文清正美滋滋的啃着手中的烤鸡腿,声音格外轻快“还是夏大人出手大方,白某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这样的美味佳肴了,这珍馐阁的荷叶鸡是长安城内一绝,每日可是限量的。”
珍馐阁铺面不大,却因拿手好菜荷叶鸡而闻名,前来探寻美味的客人络绎不绝。
珍馐阁的价格不菲,限量的荷叶鸡更是一只难求,能经常来这里吃饭和预订荷叶鸡的客人,通常都是达官显贵的人家,白文清也是第一次有这个荣幸坐在店里品尝荷叶鸡的美味。
夏侯远浅浅一笑“白兄客气了,咱们认识这么久,我应该还没请你出来吃过饭呢。”
“这一次就能抵十次了。”白文清笑了笑,“不知夏大人是如何抢到这荷叶鸡的?”
“也算不上抢,今日正巧赶上了,想必应该是受天气影响,很多人不愿意出门了吧。”
“哈哈哈,荣幸之至,不知夏大人今日突然约我出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白文清眼珠一转,视线重新定格在夏侯远布满了皱纹的脸上,心下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
夏侯远与白文清年龄差距不小,且夏侯远还是特别看重面子的人,虽然两人因为喜好书法字画而成为了无话不谈的朋友,但在很多事情面前,夏侯远是不愿意低头向白文清求助的。
今日翊王的事闹得满城风雨,南宫喻也因此进了宫,夏侯远会不会是为此而来呢?
一眼被看穿了心思,夏侯远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赶忙重新往白文清的杯子里斟酒,声音微微发颤“实不相瞒,白兄,我今日来,确实是有些心事,想要与白兄仔细聊聊。”
“夏大人不必这般客气,称我为文清就好。”白文清擦了擦嘴,“饭菜再不吃就要凉了,夏大人不妨边吃边说,只要能帮得上忙,我一定不会拒绝。”
哪怕抛开朋友这层关系不提,面对南宫喻心上人的父亲,白文清也丝毫不敢怠慢。
夏侯远拿起筷子,叹了口气“眼看着长安城的风波平息了,又遇上这突如其来的大雪,出城的路被封了,但眼前的一切,却像是无人关心接下来的生活。”
“听闻长安城多年没出现过这样的大雪了,大雪带来的除了美景,往往还有灾难。”
“正是如此,这东大街看似恢复了往昔的繁华景象,实则不过都是些达官显贵,他们对这天下有多少人吃不饱穿不暖,是完全不放在心上的,幸好太子殿下心系黎民百姓,已向皇上进谏搭设粥棚,并要亲自施粥,属实是我们的荣幸啊。”
夏侯远食不知味,他偏头望向窗外,视线竟似穿过飞雪,落在了夏府的方向。
也不知道这些事关家国天下的大道理,到底能不能说服夏云婉放弃与南宫喻成亲呢?
白文清眯了眯眼睛,嗓音格外低沉“夏大人怎么突然感慨起来了?”
“今日发生的事情有点多,我心里也有些乱,不想回府被孩子们看见,就先约你到这边来喝酒了。”夏侯远顿了顿,“若有失言,请多担待,有些话压在心里,我……”
“我都明白,夏大人不必有所顾及,我是肯定不会出卖你的。”
“唉,其实我也说不出是为什么,今日皇上紧急召众臣进宫,我们先是见到了叛逆的翊王,随后又见了固执的辰王和心系家国天下的太子殿下,都是皇子,你说这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夏大人可是对辰王产生了什么误解?或者说,是辰王的一些做法,让夏大人犹豫了?”
兜兜转转终于绕到正题上,白文清似笑非笑的朝夏侯远点了点头,主动抛出了疑问。
能让夏侯远来找他的事情无非就是南宫喻和字画这两件事,若只是字画的事情,夏侯远也没必要大费周章来请他吃饭了,只是涉及到南宫喻的事情,白文清有些话也不好多说。
南宫喻有自己的野心,也有不同于太子和翊王的雄心壮志,但这些话,不该由他转达。
夏侯远尴尬的笑了笑“文清果然聪慧过人,我并不是对辰王有什么偏见,只是身为一个父亲,我觉得我有责任顾全到孩子们日后的生活,特别是婉儿,她……”
“夏六小姐的情况,我或多或少也有些耳闻,但其实她和王爷的感情还算稳定。”白文清打断了夏侯远的话,“不知夏大人的顾虑,可是不想让婉儿这么早就嫁了人?”
“婉儿也不小了,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我就是担心,她和辰王,性格上不太合适。”
“哦?”白文清瞬间来了兴致,“夏大人何出此言?”
其实不用猜也知道,南宫喻利用夏云婉为翊王布下层层陷阱的事情,刚刚从宫中出来的夏侯远也应该或多或少有所耳闻,只是白文清并不想过多谈及这个话题。
如果因过多透露细节让夏侯远对南宫喻产生了更深的误解,那白文清岂不是在帮倒忙?
想来南宫喻找夏云婉解释就已经够难了,他现在要做的,应该是竭尽全力说服夏侯远,只要能让夏侯远认准这门亲事,夏云婉那边,应该也没什么困难。
夏侯远酝酿许久,沉声道“婉儿性格内敛,因为受过伤害,所以才有了现在展示在外的这层坚强勇敢的保护壳,而辰王性格果敢刚强,我担心在这段感情中,婉儿会吃亏。”
半路决定去找白文清聊心事的时候,夏侯远其实就已经彻底没了主意。
能让夏云婉与南宫喻成亲,是李氏临终前的最后一桩心愿,而夏云婉与南宫喻一直是两情相悦的,想来夏云婉应该是比他更了解南宫喻的脾气秉性,成亲,其实也没什么问题。
但不明真相的夏侯远,只要一想到南宫喻在宫中的表现,心里就有道过不去的坎儿。
白文清挑了挑眉,“那夏大人的意思,是不想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吗?”
“也不是。”夏侯远稍显局促不安,“我就是,一时间无法说服自己的心,可能……”
“说到底,夏大人还是放不下女儿,舍不得让女儿这么早就嫁为人妇吧?”
“我……”
见夏侯远已渐渐搭不上话,白文清脸上笑意渐浓,声音也逐渐恢复平静。
“其实我之前一直最欣赏夏大人的一点,就是开放,感情的事情,只要孩子们觉得好,就应该是最好的,夏六小姐和辰王的感情,也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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