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云婉抬眸回望着一脸迷茫神色的青瑶,脸上已然换成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说好要做她左膀右臂,一刻不停歇为她打探消息的人,是谁来着?
青瑶被夏云婉盯得心里发毛,忍不住干笑了两声:“你别这样吓我了,我觉得长安城近来是风平浪静的啊,到底出什么大事了?”
“是宫中的一些情况。”正说话间,彩蝶泡了壶热茶送了进来,夏云婉不动声色的朝青瑶挑了挑眉,声音异常平静,“你也是知道的,这消息不是你自己告诉我的吗?”
幸而彩蝶并没有打算在这里久留的样子,送来茶,便又急急忙忙退下去忙自己的活计了。
青瑶皱了皱眉,“你少给我打马虎眼,我什么时候帮你探听过宫里的消息了?”
身手再不凡的人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翻墙进入皇宫,更别提是从那些心思缜密的宫女太监口中获知什么秘密了,哪怕身在长安城,那四四方方皇城里的事,也依然是解不开的谜。
夏云婉斟上一杯热茶,沉声道:“辰王也是三皇子啊,他的事情就相当于是宫里的事情,我这个说法应该没什么毛病吧?”
“……”青瑶瞬间无语,但很快又反应过来不对劲,“王爷那边的事情,何至于让老爷整日茶不思饭不想的?你可别骗我读书少,我好歹也是出身柳……”
“我知道,我没有要骗你的意思,父亲头疼的,一方面是辰王,一方面应该是皇上。”
“嘘!不能确定的事情还是别乱说为好,当心隔墙有耳。”
夏云婉神色淡漠的端坐在桌边,看着青瑶手忙脚乱的跳起来关上厅堂的门,琥珀色眼瞳中满是压抑的神色,随着大门紧紧关闭,她刚刚稳稳端着茶蛊的手,也忍不住微微发颤。
是了,这些事情单拿出来恐怕都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堆积在一起,就是难以言喻的麻烦。
额角渗出细密汗珠,青瑶呼吸逐渐沉重,声音微微发颤:“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些?”
夏云婉低垂着头,声音很轻:“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还是你上次和我提起的那件事,他试图夺下太子之位,仔细想想,那天他来找我之后,其实是去书房见了父亲的。”
“你的意思是,王爷把自己的狼子野心透露给老爷,让老爷进退两难呢?”
“进退两难倒也不至于,父亲在朝堂之事上始终保持着中立的态度,我相信父亲定不会因为一桩婚事就改变自己的立场,太子殿下并非无能之人,他登基,对父亲也没什么影响。”
“既然没有影响,那老爷担惊受怕的是什么呢?总不能是王爷……”
“不会,虽然我不能完全保证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我能肯定,他绝对不会这样做。”
分明听出青瑶话里的深意,夏云婉抿了抿唇,脸上神情透着说不出的倔强。
虽然她早已被他伤的千疮百孔,虽然她早就不愿相信他的只言片语,但说来可笑,在这种危难重重的时刻,见别人误会他,她还是会忍不住站出来帮他辩解。
这份信任,究竟源自于爱,还是源自于那刻在骨子里的,抹不掉的记忆呢?
青瑶顿了顿,“那老爷是在担心,王爷的做法,会间接拖累了你吗?”
“应该有这一层原因,但更多的,我想应该是担心皇上和太子殿下。”夏云婉叹了口气,“太子殿下虽然早就对他有了防备心,但很多时候,是防不胜防的。”
“宫里那么多侍卫保护着太子殿下的安全,怎么会是防不胜防?”
“我那日去见父亲,听父亲说,皇上近来身体状况不好,结合你说的情况,姚公公已经在带太子殿下了,皇上也很放心的让太子殿下在宫中安插人手,这就说明,真的出事了。”
改朝换代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可怕的,往往是前朝臣无法合新君王的心意。
夏侯远是皇上器重的臣子,夏侯远的女儿夏云婉又是南宫喻的王妃,不管是看在先皇的面子上还是看在手足的面子上,太子其实都不会让夏府的日子太过难堪。
只是若南宫喻这时候谋反,成便安逸一生,不成,那夏府,恐将永生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毕竟太子对夏侯远的信任微乎其微,这段说散就散的关系,很容易顷刻间化为泡沫。
心不安的咚咚打鼓,一室沉静,青瑶与夏云婉端坐在桌边,静静对望着。
其实从林泽那边偶尔透露出的消息来看,年后不久,南宫喻应该就要对东宫出手了,虽然还不能明确皇上是否知晓此事,但至少他们,没有一个人敢走漏了风声。
支持也好,反对也罢,至少他们的命,都已经和南宫喻紧紧拴在了一起。
生即同生,死即同死,如果有一线希望同生,那为什么非要选择直接同死的那条路呢?
不过既然连一向沉得住气的夏侯远都开始心慌意乱了,看来皇城的这场恶战一触即发,她们帮不上忙,更改变不了什么,能做的,只有静静等待结果。
这样看来,夏侯远没心思操办新年的事情,也合情合理了。..
正当青瑶想说点什么安慰夏云婉放宽心时,厅堂的门忽然被轻轻叩响了,门外立时传来了彩蝶略带沙哑,又透着几分慌乱的声音。
“小姐,您和青瑶在忙吗?奴婢有紧急的事情找您。”
放下茶蛊,夏云婉瞥了青瑶一眼,沉声道:“有什么话你进来说吧,都是自己人,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可是院子里出了什么事?”
“小姐!”彩蝶慌不择路的推开了门,脚下步子踉跄,脸色白的骇人,“出大事了!”
“你别急,有话慢慢说。”
“老……老爷叫您现在就去书房,姚公公……姚公公来了,说,就在刚刚,皇上……”
脑子里嗡的一声,不等彩蝶磕磕巴巴把话说完,夏云婉几乎蹭一下站起身冲进了卧房。
彩蝶一向行事稳重,能让彩蝶说话舌头都打结,只能说明,此事非同小可。
青瑶困惑的看了彩蝶一眼,虽然不知道夏云婉为何突然像受了惊的兔子,但到底还是不敢耽误时间,忙追着进了卧房,手忙脚乱的帮着夏云婉从箱笼里翻出了一身素净的衣裳。
见彩蝶已忙着帮夏云婉更衣,青瑶不由微微一怔,“小姐,你这是……”
“来不及了。”
屋外的阳光微微有些晃眼,夏云婉背对着青瑶,让青瑶完全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但至少,在这莫名慌乱的时刻,夏云婉的声音,依然保持着固有的镇定。
“姚公公亲自来府上报信,恐是皇上情况不妙,赶紧换上素衣,随我去找父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