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寻燕为难,那样的事情实在难以启齿,可小姐若是还不知情那就更可怜了,于是俯身在花不语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花不语的第一反应就是攀在寻燕的肩上,对着地面狂呕不止,“呕——”
寻燕扶着她,为她擦拭嘴角呕吐出来的水,“小姐,你没事吧。”
花不语又是一呕,小脸由白变绿,不不不,她怎么会如此松懈,让人占了便宜还不自知,更何况对方还是那个眼高于顶,不将任何人放在眼底的霁王,他不是心悦秦绾绾吗?怎么会轻薄自己?这一定是假的!
传旨内侍见她这恨不得将内脏都呕吐出来的反应,也是呆了,这姑娘就这么嫌弃霁王殿下吗?
寻燕拿些了银子,打发了他们,随后扶着花不语回了房间。
花不语坐如针毡,自己的身体上仿佛有千万根针刺进来,她一把抓住寻燕的手腕,坚定地说道“寻燕姐姐,我要洗澡!”
寻燕见她吐的一脸虚色,替她抹了把额上的汗水,软声道“好,我这就去准备洗澡水。”
传旨内侍回到宫后,夜鸦也回了霁王府,他见言狄正一脸悠闲的品茶,准备开溜时,却见他漫不经心地问道“怎么样?接到圣旨,她有什么反应?”
夜鸦低着头,一脸纠结,他可以选择不说吗?
言狄眯起危险的眸子,瞥向夜鸦,“嗯?”
本着保己的本能,他迅速交代,“花小姐狂呕不止,那小脸吐得都青了,愣是把那几个内侍给整懵了。”
啪嚓一声,只见言狄手里的杯子被震碎了,茶杯中的茶水沿着手臂流下,而他整张脸阴沉到极点。
他都没吐,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还敢嫌弃他,难道不是她与秦绾绾合谋,使尽手段要嫁进霁王府,他都满足她了,还敢不知足!
夜鸦倒是觉得十分有趣,能把王爷气成这个样子,也是个人才了,而且与秦小姐一样,对王爷很是不屑一顾,这样的王妃比那些娇滴滴的大小姐有意思多了。虽然这么想感觉对不起王爷,但是一想起以后能有人能分散走王爷在自己身上的注意力,他就觉得前途一片光明。
花府,寻燕提了一桶热水倒入浴桶中,卷起袖子试了试水温后,再将花不语扶到屏风后,为她宽衣解带。
花不语将身子埋入浴桶中,舒适的快感让她不禁吟出声,“好舒服啊~”
寻燕拿起湿巾为她擦拭着后背,目光触及眼前洁白无暇的玉体,寻燕眸中闪过惊喜,甚至激动地握住花不语的双手,“小姐,我们都想错了,你还是干净的,霁王没有轻薄与你!”
“当真?”花不语惊喜万分,她就说嘛,那个对她不屑一顾的男人怎么可占她便宜。
得知霁王被赐婚的消息,季黛儿哭得稀里哗啦,泪哭干了后,便开始蹲守在霁王府外,一双红彤彤的眼睛盯着王府的大门望穿秋水。
夜鸦坐在围墙上,看了一眼季黛儿,对停足在前院的言狄说道“王爷,那个女人已经蹲守了一天一夜了,我看她是铁了心要见你。”
“将她给本王丢回去。”言狄忍无可忍,若不是怕落下欺压弱女子的恶名,他早就将人给丢到东海去了,时间长了,脾气再好的人也会被逼怒,那个丑女人蹲守在大门口,弄得他都没法正常出门了。
夜鸦立马应道“我这就去!”
一直以来,他很想跟季黛儿说你长得这么丑,真入不了王爷的眼,别白费劲了。
在他还未来得及去将人丢走,便迎面撞见了花不语的到访,于是立马换了副嘴脸,一个劲地热情接待,“未来的王妃娘娘,你来找王爷的吗?”
花不语点点头,对他口中的称呼全然不在意,“我有些事想与他说清楚。”
季黛儿一见有人被迎进王府的大门,忙起身朝两人的方向追过去,可惜由于蹲的时间太长,没跑两步便摔倒在了地上,眼见着夜鸦将人领进去,她不甘心地朝门口的方向爬去。
就在她爬到一半的时候,忽地被人踩住了手指,她吃痛地抬起头,仰望着那脚的主人,瞪着两颗眼珠子,有气无力地骂道“混蛋!你竟然踩我?!”
夜鸦故作吃惊,将脚收了回来,道“抱歉,季小姐你趴在地上,我一时不察才误踩了你一脚,你不会与我一个小小的侍卫计较吧?”
虽是道歉的话,但他的语气里没有半分道歉的意思,反倒像是在说他就是故意,你又能如何?
“王爷若知道你敢这么欺负我,他不会放过你的!”
夜鸦俯身看着她,嘲笑道“季小姐怕是没有照过镜子吧,王爷只喜欢长得漂亮的,你这副样子连给王爷做洗脚婢的资格都没有,这幅寡淡的模样,如何能提起男人的兴趣。”
季黛儿自认为国色天香,如今被人这般无情打击,恼怒不已,当即反驳道“你胡说!只要我稍作装扮,一定能让王爷惊艳!”
“季小姐,你在坊间的那些传闻,如雷贯耳,你连人家的爹娘都能抢,还有什么事情是你干不出来的,我说的对吗?季妹妹?”
夜鸦对人向来和善,唯独对传说中的季妹妹没有半分好脸色,只因她在坊间散播谣言,诬陷季府灵尘小姐与养父有不干净的关系,一传十十传百,造成季府名声一落千丈,众口铄金,出淤泥而不染的贵族千金就这样被毁了,可怕的是这两人本就是毫无干系,她却在一夕之间,毁了灵尘小姐所有的人脉关系,可见手段非凡,令人发指!
这一声季妹妹仿佛是扎中了季黛儿的心,当即对着夜鸦怒吼“我是相国府的表妹,不是什么季妹妹,你给我说话小心点。”
“若不是秦小姐身份太尊贵,你恐怕连她的名分和东西都要抢走吧,也是,区区一个季灵尘怎敌得过相国府,有相国府做后盾,季灵尘小姐怎么敢站出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往昔的回忆被夜鸦轻易勾出来,季黛儿的表情变得异常扭曲,她本生活在一个小镇子,因被相貌与那该死的女人有几分相似而被送进京城当做替代品,人人见了她都说这姑娘与灵尘小姐有些相像,但他们也说她不如季灵尘,柴婼也是骂她不长进,学不来她的半点神韵。后来,她一直往上爬,无论秦绾绾有多嫌弃自己,她也厚着脸皮地缠上去,一直到毁了那个清高自傲的女人!
夜鸦一脚对着她的胸口踹了过去,骂道“若不是你毁了灵尘小姐,他也不会变成封闭了自己的心,从此脸上不再有笑,这一脚便是我替他踹的!”
说着,不等季黛儿爬起来,他又是一脚过去,“这一脚是替灵尘小姐姐踹的,慰藉她的在天之灵。”
见季黛儿被踹的爬不起来,他才不再踹出第三脚,而是一只手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黑着脸威胁道“你已经毁了两个人,若还敢来纠缠王爷,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消失得干干净净!”
夜鸦说这话,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府外季黛儿被折腾得半死不活,而府内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人没说几句又开始在争锋相对。
“退婚?”言狄挑眉,用奇怪的目光打量起花不语,“你是脑袋生锈了吗?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王爷你很清楚,你我之间清清白白,且你我二人相看两厌,何必硬绑在一起。”
言狄嗤了一声,道“金口玉言,圣旨已下,你以为是开玩笑的吗?”
“那是你自己去求的,与我无关。”
见她一副是你自作多情的表情,言狄磨了磨牙,拍案而起“你倒是会甩锅,你那夜引我入局,不就是为了嫁给我,好给自己找个强大的靠山,我当初就不应该告诉你这个办法,我没想到会将主意打到我的身上,你的城府可真够深的!”
言狄的一番话指戳她的心窝,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另一个目,秦绾绾曾对她说过,在大晋,只有霁王能帮她,或许成为霁王妃,是她最好的选择。
她的沉默,让言狄认为自己的想法是对的,当即黑下脸,暗骂自己眼瞎,秦绾绾身边的人怎么会是个傻白甜。
想起自己一直被花不语的假象所迷惑,他冷哼一声,极为高傲地抬了抬下巴,道“本王最不喜欢你们这些心思阴沉的女人。”
“我也不喜欢你们这些狂妄自大的男人。”花不语立刻怼了回去。
“煞费苦心爬上本王的床,还敢说不喜欢!”
“王爷你该去看看脑子了。”
这是什么鬼逻辑,那夜的情况她根本不知情,只要有第二选择,她绝对会选择第二个。
闻言,言狄一掌震碎了桌案,双目喷火似的瞪着她,“花不语,你与秦绾绾狼狈为奸,设计陷害本王,本王不会善罢甘休的,至于退婚,你想都别想!本王就是死,也要拉着你你陪葬!”
看在花不语不动如山的表情,他忽然想起秦绾绾绝情的态度,心隐隐抽疼,他一路追着她的影子,却最终追不上,还被踹出她的世界,叫他如何能咽下这口气,想动手收拾她,偏就下不了手,只能一次次放任她作践自己,他还真是是够贱的!
要不是出了这口恶气,他这个年是别想过好了!
待花不语离开后,夜鸦刚好回府中复命,他见言狄又是臭着这张脸,转身就想溜,先避避风头。
谁知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言狄喊住,并问道“夜鸦,那个女人是秦绾绾的表妹,对不对?”
“是,不过只是远房亲戚,都不知道中间隔了多少人。”
夜鸦用奇怪的目光打量言狄,他刚把人给丢回去,王爷不会又想让他把人提回来吧……
看着对方脸上越发诡异的表情,夜鸦心一惊,忙道“王爷,那季黛儿是什么德行,大家都是有目共睹,若是将她接到府中,你叫夜鸠如何自处?”
皇上赐婚霁王的消息传遍每个大街小巷,让众多的待嫁女子碎了一地的芳心,各种羡慕嫉妒花府的小姐。
花府很快就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寻燕警惕地看着眼前明显来找茬的女子。
扶缇仔细端详了花不语一番,道“花不语,虽然本郡主不知道为何霁王会选中你,但你现在还没有资格让本郡主承认你霁王妃的身份。”
花不语不知自己何时多了这么一位‘情敌’,只一眼便看出了她的脸上掩饰不掉的嫉妒,扶缇郡主声名狼藉,不好对付,若非因为那个狗眼看人低的霁王,她又怎么会惹上这样的人物,于是在心里将言狄痛骂了一顿。
扶缇瞟了她一眼,冷笑道“霁王的心里装着秦绾绾,你以为他是真心娶你的吗?如果我没有猜错,霁王肯娶你,其中大部分原因就是秦绾绾,毕竟只要秦绾绾让他做什么,他都会去做。”
“我知道,不必郡主来提醒。”花不语笑笑,反正她嫁给他另有目的,管他爱的是谁。
听到花不语的回答,扶缇蹙起眉,脸上的神色十分复杂,试探性地问道“你真的不介意?”
她答道“我看重的只是霁王妃的身份,霁王心中装着谁我都无所谓。”
这一句彻底激恼了扶缇,她持鞭而立,摆出了随时都会出手的姿势,厉声质问道“你既然不喜欢他,为什么要嫁给他,你这样子置他于何地?!”
听到这充满悲愤的声线,花不语也感觉到了她越来越深的敌意,暗道这扶缇郡主真是奇怪,若是情敌这么说,她不是应该松口气,为何她会勃然而怒?
“小姐!”寻燕张开了双臂,用身子挡在了花不语的身前。
扶缇看着她不冷不热的态度,心中大为不悦,她痴心了一辈子的男人在别人的眼里什么都不是,她不甘心,亦为他抱不平,顿时大怒,“花不语,你不配成为霁王妃!”
眼见扶缇要挥鞭过来,花不语暗道不妙,连忙推开寻燕,手里握紧了紫偃剑。
扶缇的目光落在那一柄剑上,冷冷一笑,剑是把好剑,只是持剑人未必是好人,“素闻玄剑宗的弟子剑术高超,我倒要看看,是不是徒有其名!”
“我不想与郡主动手。”既伤神,又耗力,她与扶缇郡主无冤无仇的,无论输赢,还是两败俱伤,都是不值得的。
但扶缇却不是如此想,此时用不甘的眸子死盯着花不语,“你是觉得我不配让你出手是吗?”
说罢,她握紧手中的长鞭,使出全力袭去。
眼见着鞭子就要打到花不语的身上,寻燕急哭了,“小姐,快躲开!”
花不语站在那,一动不动。
电光火石,空中闪过一道剑光,扶缇挥出的长鞭被断成两截,而她本人也受对面传来的劲力而摔倒在地,反应过来时,她震惊地望着手里的断鞭,迅速爬了起来,赤手空拳冲了上去。
不出两招,她的双手就被反剪,同时,来人的一掌拍在了她的后背,将她打出数丈远。
她抹干了唇角的鲜血,不服气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人,怒问道“我要教训花不语,与你有什么关系?!”
苏言收起剑,眸中一片冰冷,只说道“扶缇郡主行为不端,辱没了长公主的声名,郡主你无辜伤人,就不怕连累了死去的长公主,遭世人唾骂吗?”
扶缇对于世人对她的评价不在意,而母亲却是她心中唯一的光明,不容任何人污蔑和轻视。
苏言的一句话,让她收起了愤怒,捡起自己的断鞭,沉着脸离开了花府。
看着扶缇离开的背影,花不语突然觉得世人对她的形容并不能全信,直觉告诉她,这样刚烈的女子不会如世人所形容的那般不堪,不禁说道“我觉得她身上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或许那些流言是对她的误解。”
苏言眉梢一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道“你是打算硬挨她的一鞭,然后借伤势推延婚事?”
花不语抬了抬眉,笑道“大师兄若是不出手,或许我还真有这个打算。”
“你早就知道我在暗处了?”
花不语指着自己的鼻尖,道“只怪大师兄的体味太重,我这个鼻子想闻不到都难。”
闻言,苏言抬起的手臂,放在鼻尖嗅了嗅并无异味,况且他特地洗完澡,又换了身新衣裳再来,哪会有什么味道。
“不说其他的,我是来问你,你真打算嫁给霁王?”
花不语双手一摊,表示无所谓,“难道要违抗圣旨?我可不想连累一家子,那霁王也不见得想娶我,不过是形势所逼,嫁过去只有一个夫妻之名,等到事情结束后,和离也罢,休妻也好,反正随他。”
寻燕替两人各沏一杯茶,然后安静地退到了花不语的身后。
苏言抿了一口茶,眸中流光缱绻,“言狄此人高傲自大,你想全身而退,未必能如你所愿,不如你跟大师兄走,大师兄带着你逍遥天地间,无忧无虑闯江湖。”
花不语用手支着脑袋,笑眯眯地看着他,“大师兄不要开玩笑了,家有如花美眷,我这狗尾巴草就不去凑热闹了。”
苏言薄唇微勾,流光溢彩的双眸一瞬失去光泽,继续说道“小师妹,大师兄说家有玉田万亩,仙娥千名,仙桃百株,云霄十两,明月一轮,你也信吗?”
“那我就恭祝大师兄早日实现心愿。”
花不语呵呵一笑,这些哪是凡人能拥有的,她的大师兄又在说笑了,不过也不是不可能,如宗内的先尊一样飞升后,达到天人之境。
扶缇拿着断了的鞭子找到了锻炼兵器的店铺,对里面的人说道“将我这鞭子修好,少不了你的赏银。”
店铺的老板接过鞭子一看,这断得如此干脆利落,想要接回去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不想接下这笔生意,又不敢惹了扶缇郡主,在脑海中措词准备想个好的说法。
正在老板苦恼中,突然来了个素衣女子,女子扫了一眼那鞭子,然后对着她笑意盈盈地说道“真是巧了,我那有个一模一样的鞭子,不知郡主有没有兴趣去看看,若是价钱合理的话,在下愿意割爱。”
扶缇抬首看向女子,女子穿着粗布麻衣,容貌十分平凡,是丢到人堆里根本找不出的类型,但这样的人为何会认识自己?
掂量了掂量手里的断鞭,扶缇犹豫了片刻,才答道“也好,我也想看看。”
女子将扶缇带到了一间密室中,当密室的门关上的那一刻,她突然转身,反手给扶缇一巴掌,一巴掌落下,声音十分响亮,扶缇的脸蛋立刻肿了起来,她被这突来的一巴掌打懵了,下一秒,扬手就要还回去。
“放肆!”女子迅速抓住了她的手,给她使了个眼色,“还不快去给家主认错!”
根据女子使的眼色,扶缇看向那一抹赤红的身影,心咯噔一下,愤恨的眸子只剩下惊慌,女子见她只顾着发愣,便将她一把拖了过去,甩手丢在地上,然后对着那抹身影拱手道“家主,我已经教训过她了。”
扶缇爬起来,双腿跪下,将脑袋低低垂着,连声音都开始颤抖,“扶缇不知道哪里做错了,还请家主明示。”
她试着慢慢地抬起脑袋,眼前所见的是一双赤红色的靴子,又吓得重新低下了脑袋。
纳兰殊抬起一只手,覆在扶缇的头顶,旁边的女子大觉不妙,连忙跪在扶缇的身边,出声道“家主!扶缇年少不懂事,不如让我来调处置她。”
纳兰殊看了一眼说话的女子,见她如此护着扶缇,冰冷眸子闪过一瞬的错愕,渐渐收回了手。
见状,女子立即将扶缇带离了密室去了自己的房间里,并寻来冷水拧干毛巾,替她处理臃肿的脸蛋,看着她依然不知错的样子,忍不住训斥道“你只盯着秦绾绾一人就可以了,去管别人做什么?还嫌自己惹的事不够多吗?”
扶缇目不转睛地盯着女子,突然说道“你是纳兰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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