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雅带着他在后院闲逛,舒府比不上东宫宽广,也比不上东宫奢华,两人只在院中走动走动。
“你日日去东宫送糕点,说来,本宫也该早些来看你才是。”
“臣女只是略尽微薄之力,太子殿下喜欢就好。”
两人中间保持了一段距离,舒雅偶尔转过脸,与他谈笑风生。
站得越高的人,越是活在了别人的眼里,太子驾临舒府的消息不知谁传了出去,短短几个时辰就传遍了每个大街小巷。
云夙越过墙头,倚在假山后,侧着眸子看向坐在亭子里的两人,似故意感概道“好一对才子佳人,真是羡煞旁人啊。”
叹完,他转动了一下眼珠子,用余光观察花不语的脸色,见她面色平静,完全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反应,不免觉得奇怪,便试探道“花不语,你看他们般不般配?我听说男女之间,除却一见钟情还可日久生情,我想再给他们一些时间,定能生出情分来。”
花不语冷冷一笑,转眸看向他,问道“你莫不是以为我对他还有情分?”
“难道不是吗?”他嘴角挂着耐人寻味的笑,像是在嘲讽花不语的自欺欺人,“如若不是,你又为何来这里?不是自讨苦吃是什么?”
对于他的自以为是,花不语投了个白眼过去,说道“我是怕你惹麻烦回来连累我。”
“我记得人世间有句话叫做死鸭子嘴硬。”
“那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做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我还知道什么叫做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别以为学了几分人样就能懂人心。”
云夙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仿佛自己真的看透她的了心,明白她的所思所想所念,他向来不懂男女之情,只知道无谓的感情只会成为绊脚石,只有傻瓜才会对别人倾注感情,他很喜欢无情无义的她,这才是强者该拥有的意志。
花不语只想撕破眼前这张假面,之所以留着这一枚定时炸弹在身边,是因为她总能在关键时刻提醒自己,自己要面对是什么,所谓的儿女情长只会误了大事。
云夙似乎没有放弃对她的试探,对着舒雅的方向指尖轻轻一弹,只见舒雅坐下的凳子顷刻化作了碎片,而她本人也一个屁股墩摔在了地上。
离她距离最近只有言笙,他见舒雅真的摔疼了,才伸出手去扶她,却不知这一幕落入了花不语的眼睛,也达成了云夙的目的。
他一直盯着她看,即便听到了那边的动静,目光也从不曾移开过片刻,眼中含笑,明明是自己搞出来的恶作剧,却摆出一脸无辜的表情,开始挑拨离间,说道“瞧,多体贴的人啊,平日里看不出来他还挺具有绅士风度的,就像是暖壶里的水,谁都暖,我现在倒是很支持你的决心,他呀,配不上你。”
他想,她若能活下来,想着风花雪月,自然该配一个世上最好的男儿,而不是三心二意的凡夫俗子。
花不语斜睨了他一眼,不喜不怒,“说够了吗?你若还要留在这里看戏,我可不奉陪了。”
说罢,她转身便走。
见她走了,云夙收起了扇子,迅速跟上了她的步伐,边走边说道“这么快就生气了?我跟你道歉还不行吗?”
花不语只觉得他缠人得紧,顿时不耐烦了起来,“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生气了?”
他指着自己的眼睛,笑了笑,脸颊上的两个梨涡随之凹了下去,“两只。”
花府旧宅常年无人居住,花家再无亲人,朝廷有意收回去,进行拍卖,这一消息传到花不语耳中时,已经有人带着封条来封府。
她二话不说将人给打了出去,将那一叠封条撕烂,并警告道“滚回去告诉你们的皇帝,花家的人还没有灭绝,只要有我花不语一日在,他就休想动我花府的一草一木。”
若不是今日官家的人来封府,她都忘了还有花家的案子没查清,如果真像南伯候所说的,晋丰帝公报私仇,以花家满门鲜血来祭奠容妃,那她绝不可能放过他。
被打得满地找牙的几个人只觉得莫名其妙,自己被打得冤枉,他们不过是跑腿的奴才而已啊。话说,霁王妃不是已经死了吗?这个女子算怎么回事?大白天见鬼了吗?
鬼!一想到这个字,他们顿时吓得屁股尿流,落荒而逃。
纳兰殊见她满脸的怒意,劝她消气的同时,将祭天仪式的情况告诉她,“阿姐,你不方便出面,便由我去说服昭容太子,听他的意思,似乎是答应来往我们的恳求,可时间已经过去了数日,他却一直未有动静,怕是没有结果了。”
回想起在舒府看到一切,她不禁叹了一口气,模样看上去有些失落,“也罢,他本就没有义务要帮我们,凡事还得靠自己,你也不必再要去找他了。”
纳兰殊微微抬起头,环顾整个花府,落败凋敝直让人唏嘘,纵使花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人家,与普通人相比倒也算得上富有,可如今这番景象,实在让人感叹世事难料。继续让阿姐住在这里,他都觉得委屈,于是好生劝道“阿姐,这里已经被晋丰帝盯上,不如你随我去纳兰家暂居,等我买下这座宅子再精心修葺一番后入住也不迟。”
花不语似乎没有听进去他的话,而是提起了另外一件事,“当年花家确实失踪了一位姑奶奶,南伯候说容妃之死与这位姑奶奶有关,但他只是一面之词,就算是真的,晋丰帝花了这么多年的时间才能查清这件事,我不信他一个局外人能知道得那么清楚。”
南伯候可疑,说的话并不值得全部相信,但以晋丰帝的个性,若早早查出了花家与当年容妃之死有关,肯定早就除了花家,绝不会等到这么多年以后。
纳兰家耳目众多,当初纳兰澜轻而易举偷走遗诏,可见他们对整个皇宫已经了如指掌,若要查清楚这件事,少不得纳兰家的帮助。
未得她开口求助,纳兰殊便猜到了她要说的事情,便直接说道“阿姐若要查明真相,我自会鼎力相助,只是现在晋丰帝两只眼睛紧紧盯着纳兰家不妨,我们稍微有风吹草动就能传入他的耳中。”
花不语知道他的为难之处,也不急着处理此事,于是说道“阿殊,待我们处理了祭天之事再进行不迟。”
纳兰殊笑了笑,说道“阿姐,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一定会查明真相的。”
不知何人爆出了花不语尚存人世的秘密,当年霁王妃殉情的壮举感动了不少人,现如今知道了她还苟活人世,众人只觉得被骗了感情,鄙视唾骂的同时在背地里散播不利于她的谣言。
云夙侧躺在秋千的横椅上,一只脚勾着藤条,一只手支着脑袋,来回晃动,未束的头发垂落在耳边,姿态好不悠闲,他看着在处于舆论中不利一方的当事人,好奇地问道“花不语,你知道外面的人都是怎么说你的吗?”
隔着轻薄的面具,纳兰殊瞪了他一眼。
“可有查清谣言的来源?”
花不语自然知道外面将她传得如何过分,什么薄情寡义,什么胆小怕死,什么黑寡妇,无不是在说她品德败劣,当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她确实气愤,但过了耳朵,也就没有那么生气了。
“据说是舒府的丫鬟传出来的,舒雅被人打伤了,有人指证是阿姐你。”
闻言,花不语险些喷出口中的茶水,她什么时候打过那舒小姐了?而且她与她不过只有一面之缘,就算现在有一排女人站在她面前,她都未必能认得出哪个才是舒雅。
或许昨日她被人看到了出现在舒府,但捉弄舒雅的人是云夙,也是他害得她摔了一跤,与她有什么关系,怎么能让她来背黑锅。
她看了看一副置身事外的人,咬了咬牙,“云夙,看你做的好事!”
云夙无辜地转了转眼珠子,表示无辜,“人家要对付的人是你,与我有什么关系。”
栽赃陷害,高门女子争宠一贯用的手段,就算他现在去将那女人狠狠打一顿,这笔账也会被记在花不语身上,与其让别人去做做样子,还不如让他货真价实地玩一回。
话毕,他翻了身,换了个仰躺的姿势,又不知从哪弄了两片树叶,一左一右地放在了眼皮上,看架势是打算睡个好觉。
此时,万里无云,阳光温润,这是打盹的好时段,云夙两耳不闻窗外事,自顾自睡起了觉,当然,谁也不知道他是真睡还是假寐。
当外面谣言愈传愈烈,麻烦也随之登门而来,舒府的人毫不客气地踹开了花府大门,他们大摇大摆闯入府中,在府中乱砸一通,气焰十分嚣张。
前院的嘈杂声传至后院,花不语眉一蹙,起身走向前院,纳兰殊见情况不妙,立即跟了上去。
这些人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当着主人的面砸东西,见着花不语时也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继续砸,无所畏惧地见到东西就砸。
花不语抬脚直接踹飞了离得最近的一个人,随后径直走向舒雅,每走一步,她的眸光就越凛冽,“舒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丫鬟感到危险的气息越来越近,挺身而出拦住了花不语,疾言厉色地说道“昨日的你不分缘由伤了我家小姐,我们上门只想讨回个公道。”
花不语目光瞥向被砸烂的家具,发出哂笑,“你们这是讨公道还是寻衅?你们是认定我不会报官是吗?”
“该报官的人是我们,小姐到现在还疼着,你连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
“你哪只眼睛看到打你小姐的人是我?”
这就问倒了丫鬟,马上向舒雅投去求救的眼神。
舒雅从袖子里取出来一物,将其握在手心,伸到花不语面前时,才慢慢摊开,淡淡地问道“这可是姑娘的?”
低眉看着她掌心之物,花不语嘴角一扯,“你这是来炫耀的?”
舒雅嘴角微扬,眼中终于有了笑意,她慢慢靠近花不语,在她的耳边侧过头,轻声细语地动了动唇。
利爪出击,速度快无影,直扣舒雅的喉咙,整个现场气氛紧张到极点。
“小姐!”丫鬟尖叫,想扑上去,又不敢。
“阿姐!”纳兰殊抓住了她那只随时可以掐死舒雅的手,冲她使了个不要的眼神,“阿姐可有想过杀了她就能解决问题吗?太子侧妃一旦死在这里,花府就真的保不住了。”
舒雅努力地点头,眼中写满了求生欲。
或许碍于纳兰殊的提醒,亦或是感觉到了对方强烈的求生欲,花不语慢慢地松开了手,在送手的瞬间,丫鬟立即扶住了摇摇欲坠的舒雅。
“你们所有人都竖起耳朵听好了,我花不语从来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事,今个儿我敢打你们的小姐就不怕有人找上门,回去告诉你们的太子,就算天王老子的女人惹了我,我也照打不误!”
听到这霸气宣言,所有人都给花不语烙上狂妄二字,那丫鬟气得直咬牙,果然是乡巴佬,一点不懂礼数,还使用暴力!
“我们回去。”舒雅在丫鬟的搀扶下准备离开,临走前她特意回头看了一眼花不语,只是一眼,又很快转了回去。
舒雅带着人灰溜溜地逃走后,纳兰殊环顾着杂乱的四周,再一次劝说道“阿姐不必与这种人置气,现在这里也不能住人了,不如去我那吧。”
花不语看着又变成废墟的房子,也明白这里确实不适合再住人,只好接受了他的提议,离花府最近的宅子走上一刻钟时间的就能到,她没有要收拾的行囊,只拿上了自己的剑就随纳兰殊出门。
舒雅脖子上的掐痕很深,哪怕涂了一层脂粉也掩盖不了,见状,舒父大怒,扬言要进宫请皇上做主,索性被舒雅给拦住了。
“爹,皇上日理万机,您就不要为了这么点小事去面圣。”
“雅儿,你都被欺负成这个样子了,要是不能给你讨回一个公道,岂不是让朝中同僚看不起我们舒府,你且安心等着,为父这就去进宫去!”舒父心疼女儿,更气花不语欺人太甚,说什么要都要去找晋丰帝主持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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