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第二天戌时蔡同领着两个人进了宅院之中。
两人都是从假山后边的密道走出来的,身上都还穿着黑色的披风,头上的兜帽也戴的严严实实,让人看不清他们的面容。
南星此时正在花园中赏景,她已经换了一声道袍,墨发由莲花冠束起,宽袖广袍,衣袂飘飘,还真有几分出尘之感。
等到蔡同等人来到近前,南星才施施然起身。
那两人走到近前也将头上的兜帽摘了下来,露出两张年轻的脸庞。其中一人面容较为坚毅,而且身形极为挺拔,看着就像是常年习武之人。而另一位面容的线条就要柔和许多,而且通身一股贵气,只是南星看着他总觉得有些眼熟。
“你……”南星不由自主地问道,“你跟黎景曜是什么关系?”
不待那位贵气的年轻人说什么,蔡同大惊失色地说道:“不可直呼明睿帝的姓名。还望陛下见谅,她是炼真宫玉景真人的弟子,可能没有学习过宫中礼仪,这才出言不逊,还望陛下恕罪。”
“无妨。”贵气的年轻人似乎并不在意,饶有兴致地问了一句,“我与祖父长得很像吗?”
“原来是皇帝陛下,陛下与黎……明睿帝是祖孙,自然是长得像的。”
“女冠见过我祖父?”黎丰瑞眼睛微微一眯眯,语调未变但是声音中却透着一股冷意。
南星见他这副样子,便知道这位皇帝陛下起了疑心,真不知道怎么这些当皇帝的全都疑神疑鬼的,“若贫道说见过,陛下信吗?”
“自然是信的,炼真宫的女冠,又是玉景真人的高徒,想必是有过人之处的。”黎丰瑞哈哈地笑了几声。
蔡同在一旁替南星捏了一把汗,他真怕南星哪句话说错了。虽然陛下为人宽和,但是皇家的威严还是不容挑衅的。
这些算是一个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南星也知道了那位面容坚毅的习武之人是陛下的贴身护卫,也就是俗称的影卫。
通常只有皇帝本人可以调用身边的影卫,而且影卫平时也都是不显露身形的,哪怕是皇帝身边的御前大总管都见不到影卫的真容。另外,影卫基本上是没有名字的,只有数字的代号。不过,黎丰瑞给自己的影卫赐下了一个名字,名玄烛。黎丰瑞字玄恭,他将自己的玄字加上烛火的烛字,组成了玄烛这个名字。
玄烛是皇帝与宫外这些人员联络的重要一环,赐下名字一方面表示亲厚,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笼络住这个人,黎丰瑞对人性的把控还是十分到位的。
在得到了皇帝陛下的赐名之后,玄烛从心里对黎丰瑞更加尊敬了,以前虽然他也谨守本分,但是那会更多的是敬畏,现在则是尊敬。这两者还是由很大差别的。
从黎丰瑞的口中,南星才第一次原原本本的知道了这件事情的始末。不过,这一切还要从黎丰瑞身上说起。
黎丰瑞的父亲就是当年南星陪灵汐在大乾朝后宫当贵妃时,那位庄妃所生的皇子黎云夏。在那位郑皇后的扶持下,二皇子黎云夏登基临朝,被称为建安帝,而秦思思所生的大皇子黎云阳责备封了魏王,不过在郑皇后的暗示下,黎云夏以明睿帝子嗣不多为由,一直将魏王留在金陵府内,所以魏王从未去过自己的封地。
黎云夏在位只要三十余年,原本他属意的继位者是中宫皇后所出的大皇子,只是大皇子在十岁时身染顽疾,缠绵病榻三年之后便去世了,皇后原本就因为生大皇子伤了身子,在大皇子崩逝之后,中宫膝下无子,各路妃子便开始争夺起太子之位。
黎丰瑞的母亲彼时只是一个小小的宁婕妤,而且本身也不负年轻时的貌美,建安帝也就渐渐不再去她宫里,而淑妃和贵妃的家世背景是仅次于皇后的,两个人又都有儿子,所以太子之位最有力的竞争人选便落到了他们二人身上。
可不知道黎丰瑞是怎么博得了中宫皇后的欢心,在他十八岁那一年,他被中宫皇后带回了凤藻宫抚养,而皇后这个举动无疑是在向后宫和前朝所有人昭示,黎丰瑞被皇后充作了嫡子。一时间黎丰瑞风头无二。
淑妃和贵妃怎么可能允许再有人来更插一脚,但是皇后的娘家全力支持黎丰瑞上位。再加上黎丰瑞渐渐显露出过人的学识和眼力,也让建安帝对自己这个儿子刮目相看。两年后建安帝临终前,将皇位传给了黎丰瑞,自此皇后一党大获全胜。
可是在黎丰瑞登基之后,皇后被奉为太后,他自己的亲娘宁婕妤,也被封了宁太贵妃,与此同时黎丰瑞迎娶了太后的侄女为中宫皇后,这一系列的举动都让太后和太后的娘家十分满意,但是黎丰瑞只是同他们虚与委蛇,其实他已经在着手摆脱被太后一党控制的局面。
只是黎丰瑞的根基太过薄弱,也幸好他在岳麓书院求学的过程中,结交了几位好友,如今他手下最得力的就是这几位同窗了。
通过南星提到的多长了一根手指的文士这条线索,而魏王世子身边就有一位六指的客卿,也是因为这点黎丰瑞这才将怀疑的目标放到了魏王的身上。原本黎丰瑞也觉得最近一系列的事情,有皇家的人在插手,只是他一直没有往魏王身上联想。
在黎丰瑞眼中,魏王这个王叔平时最是安份,建安帝给他安排的差事,稍微复杂一些的他就推说自己不能胜任,以至于朝中大臣都知道魏王资质平庸难当大任。魏王膝下只有一个儿子,也就是现在的魏王世子,他的年龄比黎丰瑞大了许多,如今得有三十多岁了,他生了一个儿子,两个女儿。
两个女儿分别是十五岁和十一岁,而唯一的儿子则是十五岁。没错,大女儿是侧妃所出,而儿子和小女儿才是正妃所生。
魏王世子喜好游山玩水,平时里结交的也都是一些文人墨客。但是如今看起来,魏王世子恐怕游山玩水是假,出去做别的事情是真。
“对了,这里还有一份羊皮,请妙清女冠瞧瞧。”蔡同在黎丰瑞的示意下,拿出了另外一张羊皮,看样子也是前朝藏宝秘库钥匙图纸的复制品。
南星接过羊皮,黎丰瑞才又说道:“不知妙清女冠可能通过这残图参悟出什么?”
而此时南星的可视数据已经将两张羊皮都扫描了,不出意外地它提示南星可以进行修复,片刻之后南星才点点头,“贫道可以尝试补全一下。”
“好,不知女冠需要多长时间才能补全?”
“稍等……”南星说完便没再理会他们,而是专心的起可视数据上给出的内容。
其实南星可以分分钟就给出结果,只是那样也太过惊世骇俗了,所以这才故意放慢了速度。等到南星自己都看了一遍并且有所感悟之后,才将钥匙图纸所需的配料和分量写在了宣纸上。
这个钥匙的形状与普通钥匙不太一样,是一个类似于圆形的结构,根据上面的孔洞,南星推测应该是嵌入钥匙之后,需要转动钥匙才能打开前朝藏宝秘库的大门。
大约过了两刻钟,南星将自己根据可视数据补全的内容,眷抄在宣纸上,然后递给了黎丰瑞,“虽说要的矿石不少,数量上也很可观,不过大部分矿石随处都能挖到。只是这个天冥砂好像只有一处出产吧?”
天冥砂是一种形似矿石的植物,既不能用来铸造也不能当做建筑材料,唯一的用途恐怕只是炼丹时投入一大坨进去,可以帮着平衡丹药的药性。而大部分丹药配比比较简单,还用不上天冥砂这种稀有东西,所以南星也只是在炼真宫的藏书阁里看到过关于天冥砂的记载。
“天冥砂,这个我有印象。在新定城恰巧有一块山林出产天冥砂,好像从太祖时就将这里划拨给了炼真宫,由每一任新定的府尹负责采集运输。”蔡同帮忙解释了一下。
黎丰瑞想了想问道:“别的地方不出产天冥砂吗?”
“回陛下的话,别的地方也偶有出产,但是数量都很稀少,而且天冥砂采摘下来需要在半个月内就用掉,否则就会失去它独有的特性。”
“蔡同,若真的没有别的地方出产天冥砂,那么你猜猜魏王他们拿到了钥匙的图纸,会去哪里炼制钥匙呢?”
……
新定城。
新定城在金陵府的西南方,在永定城的正下方。
此时,桥装过的蔡同、南星以及在这里等待他们关明朗,现在正在新定城外的天冥砂采集场埋伏。
七天前,在南星将两块钥匙碎片破解之后,便跟蔡同一起连夜赶往新定城。根据钥匙图纸上的标注,这个钥匙可能需要炼制几十天,期间必须不停地加入天冥砂来稳定各个金属,所以黎丰瑞和南星都认为既然别处无法获得大量天冥砂,那么魏王必定是要将所有材料汇聚于此,然后就地炼制钥匙。
当夜,黎丰瑞派玄烛秘密潜入魏王府查探了一番,发现魏王以及魏王世子和世孙,以及魏王世子的正妃都不在府中。但是其他人一如往常,魏王世子自不必说,他一向的人设就是喜欢去外头游玩,
至于魏王则以去秦州问道为由,离开金陵府已经有二十多天了。而魏王世子正妃,三天前带着魏王世孙说是要去城外祈福半个月,不用想肯定也是为了遮人耳目,看来魏王肯定是打算拿到钥匙就开启前朝藏宝秘库,然后就要谋反。
黎丰瑞作为陛下自然不可能离开金陵府,不过他给蔡同调拨了一支秘密的队伍,只要他们在天冥砂产地有所发现,就要将人一举拿下。
这支秘密队伍,南星不知道是什么人,不过想来可能是陛下秘密筹备的私军吧,南星这样想着。
到了新定城,南星这才发现,原来江湖上的“百晓”也是陛下当年的同窗,而且跟陛下极为投缘,所以才为了帮助陛下,而反出关家成为了江湖上的“百晓”,看来这江湖传闻也有说中了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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