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咽一声犹未了,落花满地鸟惊飞。
七年的日思夜想,七年的魂牵梦萦,终于在今天结束,又见到那个英俊不凡的少年了。
许许子衿伏在萧云的怀里,心里所有的苦闷与痛楚都化作一滴滴地泪水,夺眶而出。
七年来,他们两人未曾谋一面,只是靠着小小的一张信纸来传递着各自的信息。萧云给许子衿讲山中的乐事,许子衿给萧云叙校园趣闻,一字一句间都流露着两位少年少女对对方的思念。
七年来,许子衿最喜欢的一天就是星期六,不是那天不用上学,也不是那天可以任意玩耍,而是,那天大山会来到成都送信,带来云浮山上那位少年的信息。
许子衿每次看着纸上那外柔内刚、圆融遒丽的字体,都会笑逐颜开,蹦跳在家里的那个小庭院中,如同一位翩翩起舞的仙子。住在四川省军区大院中的人们都会知道,只要星期六一到,许世说政委家的庭院中都会舞蹈着一位美丽的女孩,这成了军区大院里一道必不可少的风景。
每当下雨的时候,许子衿就会想起和萧云躲在那棵树干满目疮痍的参天大树下听雨的乐趣。每当日落的时候,她又会想起和萧云在眺望石欣赏落日余晖的温馨。每当日出的时候,她又会想起和萧云在望江台观看旭日东升的美景……
许子衿在萧云怀里忆起这些往事,越想越伤感起来,也不顾苍苔露冷,花径风清,哭声更加悲悲戚戚。原本这丫头就秉绝代姿容,具稀世俊美,不期这一哭,如梨花带雨,更加迷人,那附近绿树红花上的宿鸟栖鸦一闻此声,俱忒楞楞飞起远避,不忍再听。
萧云带着淡淡地微笑,温柔地拍着许子衿的后背,以示安抚,轻声道:“傻丫头,见到小七哥不高兴,反倒是哭起来了,你想让我内疚啊?”
许子衿哭声不止,抬头望着萧云,双眸哭得红肿,楚楚可怜,嗔道:“我就让你内疚,我让你内疚一辈子。”
萧云轻轻地帮她擦拭着泪水,怜惜道:“你给我一滴眼泪,我就看到了你心中的整片海洋。小七哥知道你想我,也知道你想这云浮山。你看,这不是见到我,也见到这久违的云浮山了吗?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似的哭鼻子呀?我喜欢看你笑,可不想见到你泪流满面的模样。”
许子衿摇摇头,仍然流着泪,撒娇道:“我就哭,我就哭,除非你能逗我笑。”
“这样子啊。”萧云想了想,看着怀里的丫头说道,“那我问你一个问题,你答上了就任你继续哭,答不上可要听我的话,不许再哭了。”
“嗯。”许子衿低声哭泣着点头。
萧云浅浅一笑,道:“有一头老母猪过桥,那座桥的承重力为500斤,而老母猪的体重只有300斤,为什么它走到桥中间时,那座桥会轰然倒塌?”
许子衿听完题目,抽泣着低头冥想,带泪沾湿的美眸灵气诱人。
萧云伸手帮许子衿将被泪水打湿的几根青丝挽到耳后,仔细地打量着这张祸国殃民的绝美脸庞,记起了孩提之时,那个梳着两条小辫子的小女孩,呀呀学语,姗姗学步,或天真顽皮,或诙谐童趣,给他带来不尽的欢乐。
没想到一眨眼的功夫,这小妮子就已经长这么大了,似一朵含苞待放的海棠了,要是再过几年她谈恋爱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有空想起自己来呢,念及此,萧云内心闪过一丝他自己都弄不明白的愁绪。不过看到这丫头的成长,他还是很欣慰,很骄傲。这个聪明美丽善良的丫头,将是他心中永远的天使。
许子衿停下了哭泣,皱着黛眉思索良久,最终还是泄气地摇摇头,道:“我不知道,答案是什么呀?”
萧云扬起一个玩味弧度,道:“答案是:老母猪也纳闷呢。”
“哦。”许子衿若有所思地点着头。
萧云则坏笑而起,许子衿双眸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为什么他要笑,半晌才反应过来,知道上了这臭小七的恶当,撅着小嘴,气恼地扬起粉拳捶着萧云。
萧云躲避不及,唯有将许子衿揽得紧一些,不让她有多余的活动空间,两人就这样紧紧地贴着,都可以感受到对方呼出来的温热鼻息。许子衿脸颊绯红,渐渐停下捶打的动作,美眸低垂,轻咬红唇,不敢正视那个正坏笑着的少年。
安静,很安静。
微风吹过,带来淡淡的山茶花香味,历久弥香。
长久的沉默之后,许子衿勇敢地抬头凝视着萧云的双眼,双手勾住他的脖颈,道:“小七哥,吻我。”
萧云被许子衿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松开了抱紧许子衿的双手。许子衿内心闪过一丝失落,但被她很好地隐藏起来,离开萧云怀抱,露出一个微笑,轻声道:“怎么?你不肯?”
萧云尴尬笑了笑,道:“你这死丫头,整天拿我寻开心。”
许子衿平静道:“我不是开玩笑的。”
萧云望了她一眼,指了指胸前的“上弦月”白玉,道:“丫头,你知道我不能那样做的。”
“我理解。”许子衿黯然道,别过脸去,看向远方的群山。
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
此时的许子衿没有平常的机灵娇憨,反而是沉静如水。她内心清楚那块白玉背后的含义,因此,对这少年怎样的爱都要隐藏,怎样的情都要舍弃,一滴一滴的血化作心头的朱砂。
爱情是什么?
许多人都曾冥思苦想,可世上纵多才俊之士,能有几人堪破爱情的玄机?能有几人挥慧剑斩情丝,跳出三寸外,不在五行中?情为何物,非叫人生死相许不可?
爱情是什么?
可以去哪里找答案?或者根本就不需要去找。
你去爱吧,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然后就知道什么是爱情。你去爱吧,爱上一个爱自己但不能长相厮守的人,然后就知道什么是爱情。你去爱吧,爱上一个爱自己而且一辈子在一起的人,然后就知道什么是爱情。你去爱吧,忘记了自己还存在,忘记了自己还活着,你就知道什么是爱情。你去爱吧,或者幸福快乐,或者黯然神伤,一切的一切,承受过后,你就知道什么是爱情。
残生若梦,随缘而已。
萧云站在许子衿身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那道倩影,不明白她为何带着一股浓浓的忧伤。他不知道这丫头心中对他的爱,只以为她是气恼他不肯听话,这也是他俩从小就开始在一起而产生的错觉,再亲昵的动作、再温柔的语言萧云也不会往爱情那方面去想。
良久,许子衿缓缓道:“如果我们都是小孩子多好,那样就可以留在时光的原地,坐在一起,一边听那些永不老去的故事,一边慢慢皓首了。”
萧云走前几步,与许子衿并排而站,轻笑道:“小小年纪就大发感慨,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长大了有长大的好,懂得事情也就更多了,不会像小时候那样懵懂无知,这样走的路也会更宽广些,知道吗?”
许子衿侧脸望了眼萧云,嫣然一笑,道:“小七哥还是老样子,逮着机会就给我灌输人生道理,不过我喜欢,嘻嘻。”
萧云见到许子衿已经没有伊始的忧伤,也笑了起来,打趣道:“这还不是你薇姨种下的祸根?丫头,你笑起来真美,堪比褒姒啊,要是你回到周朝,周幽王肯定会为你烽火戏诸侯的。”
“我才不稀罕那个昏庸的皇帝呢。”许子衿皱着小鼻子,扬着香腮道,“我以后要找一个比小七哥还要优秀的男人,要像《诗经》里写的那样:‘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要文采风流的君子,像精金,像纯锡,像玉圭,像白璧的君子,嘻嘻。”
萧云汗了下,道:“这样的男子估计和哈雷彗星一样,一千年才能见一次。”
许子衿嘟着小嘴,不满道:“哼,臭小七,你就小看我吧,等我找到了,就让你没地哭去。”
“……这句台词好像是我经常用的。”萧云又汗了下。
许子衿笑了笑,没有搭话,神情平静下来,望向远方,淡淡道:“小七哥,我就要离开四川了。”
萧云闻言一怔,脱口而出问道:“嗯?离开四川?去哪?”
“爷爷要我转学去宁州读六年级,然后在宁州读中学。”许子衿轻声道。
萧云微微眯起双眼,想了想,道:“你一个人去?”
许子衿点了点头,道:“爸爸妈妈都在部队里,不可能跟着我去的,而且爷爷说要我一个人尝试着独立生活。”
“荒谬!”萧云大声道,表情愤怒,“丫头,我这就跟老爷子说去,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一个陌生的城市生活?”
萧云转身就要走,许子衿赶紧拉住他的手,摇头道:“不要,小七哥。爸爸前些天就是上山为这事跟爷爷吵了一架,现在还没有和好呢,我不想你再和爷爷闹别扭。”
“哦,原来那天世说叔气呼呼地下山就是为了这事。”萧云恍然大悟道,明白此事不可能更改,叹息一声,“哎,老爷子那执拗脾气跟燕老是不相上下啊。丫头,你去了宁州后,有什么事就找燕老,知道吗?”
许子衿微笑着点头,刚才看到萧云为这事而心急如焚的表情,让她内心如同吃了蜂蜜一样甜蜜。
萧云想了想,又问道:“那学校联系好了吗?”
许子衿点了点头,微笑道:“联系好了,我转去的小学是宁州最著名的小学,是一座古庙改成的,叫刻木观小学。听爸爸说,这是取自《二十四孝》中‘丁兰刻木’的故事。小七哥,你放心吧,妈妈会陪我过去一段时间的,爸爸已经跟宁州那边的人武部联系好了,我的安全也没有问题。”
听到此,萧云心稍微安定了些许。
“思君如明月,夜夜感清辉。我去了宁州,不知道会多想你呢。”许子衿轻声吟道,转过身望着萧云,柔声道,“小七哥,这样吧,刚才你问了我一个问题,现在也轮到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答上来了,你就过关,如果答不上,你就要答应我一个要求,行吗?”
萧云轻笑一声,点了点头。
许子衿伸出两根如葱般的雪白柔荑,露出一个小狐狸笑容,道:“小七哥,我有两个问题任你选择,你选哪一个?”
萧云凝眉想了想,觉得这鬼灵丫头出的题一定不简单,尤其是第二个问题,肯定刁钻难答,便道:“我选第一个问题。”
许子衿似笑非笑地望了眼萧云,问道:“你真的选第一个?不改了?”
萧云被丫头那一眼看得直慌慌,连忙摆手道:“等等,我再好好想想。”
“快点呀,婆婆妈妈的。”许子衿嘟起小嘴道。
半晌,萧云挥了挥手,斩钉截铁道:“好,大丈夫敢作敢为,迎难而上,那我选第二个问题!”语气慷慨激昂,如同战士上战场前的誓言。
许子衿掩嘴轻笑,道:“嘻嘻,这可是你自己选的,不要怪我。第二个问题是:上一问中的那件事发生在哪一年?”
“……”
萧云汗在当场,不知如何言语。
而许子衿看着萧云的窘样,捧着肚子“咯咯”地直笑,笑得泪花都沁出来了,笑声娇柔动听,如黄鹂鸣翠鸟般悦耳。
“你这死丫头,真不知道你这小脑袋瓜是怎么构造的,可以这么聪明。好啦,我认输,说吧,你要我干什么?”萧云举手投降,无奈道。
许子衿停止笑声,凝视着萧云的双眸,一字一句缓缓道:“我要你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