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戟
在粟和黍种植之后,留下的部分土地还可种上菽类和葵物,这两种作物收获完,将它们秸秆犁入地中,就是不弱于粪肥的绿肥,这种作物轮栽法,是取消休耕法后土地的另一重要肥料补充,此外,蔓菁、蒜、葱、韭、姜、苜蓿等作物也可以种下,有的就在房前屋后、地埂之上,有的则植在新垦出的山坡上。
一直关注着农事,没顾得及其它,直到铁匠们来禀告,谷中五百支青龙戟已制出,邓季才醒悟起来,忙叫上太史慈赶去查看。
太史慈是难得猛将,又是懂戟的,有他教导戟法,可以让孩童们也跟着习练,长戟就得多制作出一些,若不是还要赶制铁盾,第一批的数量便不只是五百,戟头复杂耗时,一名铁匠打制出一支本需三日时间,还是邓季提点,让其他不能制百炼的铁匠帮忙,将不需多少技术的部分让出来,分工协作,这才大大提高了效率,两三个月便制出这许多。
丈五的戟柄加上三尺长的戟头,一支长戟便有丈八,邓季拿起其中一支,见戟头处寒光闪烁,月牙枪尖俱都锋利,只戟柄木柄仅打磨过不甚满意,此外缨穗未缀。
思及《演义》中的天方画戟、青龙偃月刀、丈八蛇矛等名器,邓季自持力气也不小,问张铁匠道:“若要你等制一支铁柄戟出来,需得几日?”
张铁匠想想,答道:“浑然一体的铁戟,别人帮不上手,恐得十余日方好!”
“足下等之前练枪,如今改戟,自以刺击为主,以迅捷准狠为要,并非需势大力沉,铁戟要来合用?”
太史慈从旁插着嘴,手里提一支长戟打量过,道:“此等虽算不得精良,亦可用了!”
长枪便只重轻灵快捷,以刺为主的长戟也当如此才是,邓季只得罢了,又不能只为他一人好奇耽误铁匠们接着为刀盾卒打制铁盾。
盾在之前又被称为“干”,所谓“干戈相向”便说的是它,铁器普及之前,多以木料和皮革制成,此外还有藤盾和铜盾,唐朝时改名为“彭排”,宋之后改为“牌”,盾牌的称呼由宋开始,出去手执之外,这时代还有城墙上使用的盾橹,为守城护具,可当投石车,不过一般得大城才有。
铜盾和铁盾在我国古代多作为仪仗物使用,尽管它们防护力强,但持在手里,若面积小则降低防护效力,若面积大则份量加重,所以一直未能用于作战。
邓季让为勇卒制的铁盾,其实并非纯铁,同韩奇所用铁盾一样,不过要求在盾面打制一块薄铁皮,镶嵌在木板上而已,也需要铁匠和木匠通力合作,这东西并不需要百炼,制作速度倒不慢。
盾的外形有长方形、梯形、圆形、燕尾形几种,为方便战时搭盾墙,邓季让制作的是长方盾,宽三尺,高四尺,能遮掩住人体大半。
铁匠们已准备制作盾,邓季便令勇卒、辎辅兵中以长枪为武器的俱来领戟,所剩则留给谷中少年习练时用。
当日便点齐了枪卒和辎辅兵,由双戟客在谷中教导戟法,谢允等小儿得了传话,也俱都围来。
在台前站定,叹口气后,太史慈冲人群道:“练兵之法,本当先练阵,尔等俱为精锐敢战之士,然不习阵列,终如散沙一盘,惜吾亦不通兵阵,教导不得,今只以戟法传之,天下不宁,尔等当善学之,勤练之!”
听闻太史慈的话,邓季才想起后世电视中偶然见到的军队那种整齐队列,看着就觉得威武,自家勇卒虽然都是好手,战阵中却也是乱哄哄的,全无章法可言,仅靠个人武勇罢了,实是可惜,只是这时的列阵有诸多讲究、配合,和后世不一样,自家也不能让他们胡乱练阵。
再说就眼前这点人马,应该也列不出什么战阵来,尚在想着,听太史慈又道:“戟之用,多在钩、啄、刺、割四字上,刺击之术诸位已不差,我便试演其它,请细看!”
邓季忙睁大眼睛,仔细看太史慈演示,只见他走到场中,手里长戟挥出,斜撩后猛然回拉,第一个动作便算完,异常简单,他回身道:
“钩法之关键,在于眼力而非手法,长戟用处比枪多,然风险亦大,该因若钩之不动,陷了兵刃,反将自家置于险境,是故‘钩’之法当慎用,欲用时,当寻敌不易发力反击之处!”
接着,太史慈又将“钩”的用力、忌讳等一一讲明,便让下面捉对练习。从这日起,邓季麾下枪卒改为戟卒,其中勇卒、辎辅兵每日皆与双戟客苦练长戟,都是经历过不少磨难的,深知本事好乱世中才能活得久些,又服太史慈的本事,无论勇卒、辎辅兵、孩童练起来全无惰者,有不少人待场中练习结束后,还会自己去加练,他们本就有用枪底子在,进步可谓飞速。
——
天色渐晚,小田峑偷偷摸摸靠近门口,推开探入小脑袋往屋里看过一眼,没人在,正好!
这时间,父亲定在河边垂钓,母亲领两姬和姊浆洗衣物,兄长么,嗯,估计还在后坡苦读,或是陪父亲一起去河边了!
屋里没人甚好,甚好!
“站住!”
刚欲偷偷钻进去,屋外突然传来一声喝叫,田峑动作立时僵住,顿时就苦了脸,回头看去,叫自己的果然是自家兄长田磊。
“见过兄长!”
田峑今年已满七岁,礼仪自父亲那里已学得不差,忙冲自家哥哥毕恭毕敬施了礼。
“看你这一头汗!”田磊十二,兄长模样摆得十足,喝道:“可是又去随那些贼人练戟了?”
“是,”被抓个现行,田峑可不敢撒谎,只得老老实实应了,又摆出一副可怜样:“以后不敢了,兄长饶过弟弟这遭,切莫与父亲说!”
“哼!”田磊真是怒其不争,上前指着他额头道:“与你说过多少次了,吾等应静心向学,以治世济民为要,若想习击技,也当象父亲那般,以剑、弓君子佩物入手,为何你总是不听,去与那些贼人学什么枪、戟?你想做武夫么?”
田峑被他长篇大论训得说不出什么话来,没得丝毫辩解之力,只连连作揖求饶,看他这副惫赖模样,田磊怒火更炽,以前自家这小弟多可爱啊,却都是与那些贼童学坏了,别看他现在摆出求饶可怜样,他敢肯定,背后只要一个看顾不到,立刻又会跑出去撒疯了,已是屡教不改。
田磊痛心疾首,想着这次万不能再轻饶他去,便道:“你既不知悔改,此事我必定禀过父亲,请他责罚!”
“兄长,小弟真知错了!千万饶过这遭,千万!”
听田磊祭出杀手锏,田峑身上汗水淌得更快了,父亲田丰方严,学堂里的戒尺拿回家还用,他可是畏惧得狠呢!
“何事禀我?”
田峑还在苦苦哀求,外间又传来响动,转头看时,却是父亲提着钓竿、鱼篓已归家来,田磊忙上前接过他手中物事,将田峑又偷偷跑出去与谢允等贼童练戟的事情说了。
今日田丰却并未动怒,默然良久,嘴里叹了口气,方道:“峑儿,日后归家时,先洗净身上臭汗,你母姐皆受不得这味,若再这般归来,定打你板子!”
“咦!”这话却与以往大不同,小田峑一时反应不过来,待父亲已在瞪他,才忙着一声欢呼:“知道了,我这就去洗!”
田峑撒腿就往外跑,一副说不得的欢快模样,田磊不由怔住,这可不象自己认识的父亲,他抬头打量着,吃吃问道:“父……父亲为何饶过二弟?”
摸着他的头,贼窝中两年下来,如今长子已快有自己高了,田丰苦笑道:“磊儿,咱们求学问通达自是好的,只是天下动乱方兴未艾,学些武夫手段,不定也有用时,峑儿爱武便由他去罢,便是你,若想学也可跟着去!”
田磊顿时就呆了,只是父亲的话他向来遵从,从不违背的,但若要与谢允这些贼童混在一起,那是万万不可:“即便要学武保身,孩儿也当习君子之射,定不与那些贼童混杂!”
“随得你,”田丰再次苦笑:“你呀,性子便与我一样!”
待田磊进了屋子,田丰抬头想想,不由喃喃自语道:“我这也是掩耳盗铃呢,只是那小贼头已有月余未进草堂,便想寻他个不是打板子出气也不得,难不成想个法子哄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