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人闻言,忙嘻笑“贾老又遇到愣头青了,这是上赶的财神爷啊!”
可也有人冲着少年郎劝道“小娃娃,你是走错地儿了吧,那可是贾老,赶紧给贾老赔不是,去甲字厅玩去。”
诸人哄笑,甲字厅是给新手切磋的地方。
张六娘抬头笑了笑“一两银子一子,输多少赔多少,小爷既然敢进来就没想过会赔银子,贾老敢否?!”
好大的口气,引来诸人频频探试。
连贾老也激起了兴趣,哼了一声“年纪小小,口气倒是不小,那老夫就同你下一盘,可别输了哭鼻子。”
张六娘也不多言,胸有成竹的挥了挥手,便有伙计跑过来收拾残局,清理棋子。
她趁机附在檀香耳边低语了几句,催促她快速去办,檀香无奈只好听从吩咐。
对弈前,她行欠身礼“请多指教”,后轻轻坐下。
贾老因年长,只是淡淡回了一句“请多指教”。
双方抓子猜数,张六娘运气不错猜中了,执黑棋。
一开始,一个有条不紊的下的,一个从客应对。
可连下了几子后,贾老才发现面前的少年郎还是有两把刷子,贾老也开始重视起来。
一盏茶后,诸人见那贾老那桌还未下完,纷纷涌了过来观看。
渐渐地,张六娘被人围观着,颇有些不自在。
前世,张六娘在寺里除了打坐念经,也就唯独喜好下棋打发时间。可却从没有像现在一样被层层的人围观着。
贾老似乎看出点什么,提醒了一句“小娃娃,你若再分心,就是对老夫不敬。”
下棋最忌讳分心,不仅仅会输棋,也是对对方的不敬。
张六娘好像被惊到了,忙坐直了身子,看就看吧,又不会少一块肉,思绪中发现贾老下棋路数很是熟悉,跟自己出棋风格极为相似,颇有师从一人之意。
贾老比她还先发现,不然也不会出言提醒。
张六娘紧紧盯着棋盘,白棋安定其身,颇有引她出击之意。
张六娘思考片刻,毫不犹豫地继续下在小目。
白棋转而小飞挂角。
张六娘用小目占据最后一个角。
诸人的目光一刻也没未曾离开过盘面,如此不相上下棋艺,已经下了上百手,但从战局来看,还是贾老技高一筹。
可那少年看样子也就十岁出头,竟能与贾老连下上百回合,有点强得过分了。这样的天分和才华让人羡慕啊……
贾老见她迟迟不肯出招,招式平平无奇,一味只求自保,倒与她之前的胸有成竹大相径庭,失望之际,想尽快结束,赢下此局,故在十二之十三落子,发起攻击。
张六娘两眼直冒光,终于等到这一步,七之十四,单夹。
与此同时,贾老步步紧逼。
就在这时,黑棋落子与之前小目连气,取得外势。
贾老忽然意识到不对,目不转睛地盯着棋局,从棋盘深处看到无垠的黑暗扩散。他渐渐在黑暗里坠落了,完全动弹不得。
他输了,虽只输了一子。
“赢了,赢了,居然赢了!”
周围的观众更是炸开了锅,气氛一下就沸腾起来。”
“螳螂在前,黄雀在后。这招下得果真是极妙啊!”
“谁赢了?”檀香捏着赌据,在外围听得一脸茫然,心里暗暗失落,肯定是自家姑娘输了。完了,完了,最后的八两银子也打了水漂不说,还得额外再赔银子。
贾老毕竟身经百战,马上就从失败的阴影中走了出来,“愿赌服输,小老弟你赢了。”
说完,留下一锭银子,扬起眉毛“不过,你能否告诉老夫,你师从何处?”
张六娘心里咯噔一下,拜师学艺,乃前一世的事,这一世,她那里来的师父?即使说出师父的法号,师父也不会承认。
情急之下,涨红着脸不敢支语。
贾老见她窘态,知她不愿意透露也不逼她。叹息道“老夫一身研究棋艺,身经百战,本以为这世上能赢我的人,已不足二人,没想到今日却输给了一位少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古不欺人矣,老夫惭愧,惭愧!”
张六娘受之有愧,也不敢再托大,“小子不敢,若非贾老手下留情,一再退让,小子也不会有机会钻空子,再说执黑棋本就占有优势,这局小子只是赢在运气上。”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小郎不必谦让。敢问小郎贵姓?”
张六娘深深吸了口气,起身鞠躬行大礼,告知姓张。
贾老点了点头,只身离去。
这一老一少,不仅棋艺精湛,人品更是光明磊落,输的高风亮节,赢的堂堂正正。
……
对面的软香楼里,平安正兴高采烈的讲述着刚刚那一场棋局。
“……贾老步步紧逼,杀了个片甲不留,没想到那小郎君当仁不让,另找良机……”
钱虎一本就是粗人,没耐心听他拖拉带水的细讲,大手一拍,“他娘的,你就说谁赢谁输不就完了,啰哩啰嗦,听得厌烦!”
在场的大多是软香楼的姑娘,哄笑他是个粗人。
“阿虎若是酒多了,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赵昀接连打着哈欠,靠在柳儿怀里,令她按揉额头,喝了一夜的花酒,早已困乏。
“呸,睡个屁!要是比武,昨晚就分出胜负,也就是这们这些娘们儿,磨叽。”
“是是是,还是钱三爷威武。”
“……”赵昀闭着眼,懒懒散散地问了一句,“倒底黑白谁胜?
平安笑道“自然是黑棋胜出。”
“黑棋赢了?是不是咱们赢了?”钱虎一下子窜了起来,语气中带着兴奋“周六那小子呢,起来了没?”
昨个儿夜里的赌注,赵昀押的黑棋,周闫通押的白棋。
德运棋社一开门,平安就去打听消息,为此,赵昀一直在软香楼等候消息,从贾老执白棋开始,他就觉得没趣了。
这会儿听说赢了,他不禁露出了微笑,总算可以睡个好觉。
嗯,那姓张的小子也挺有意思!
……
张六娘今天心情好极了,不仅赢了棋,还赚回了九十两银子进帐。
一切经济危机暂时解除了。
待张六娘回到蔺兰院里时,曹姨娘在通往她院子的走廊里等的鼻子都吹红了。
“姨娘也真是的,怎不进屋里坐着,这大冬天的,着了风寒难受极了。”张六娘拉着曹姨娘就要进了院。“我还给姨娘带了福蓉楼山楂糕,姨娘来得真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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