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位十多年。
她哭了。
南妩知道自己是要怎么做的,目前并不是最合适的时机。
她如此想着,便打算换下自己身上的衣裳,随后出去再主持大局。
没有带心腹,却听见了轮椅滚动的声音。
深深浅浅深深。
应该只有一个人。
是白邺吗?
原先白邺做过南妘和她的老师,对于她而言,白邺确实算是刚正不阿的好老师,仅仅只凭一眼,或者凭自己的第一感觉,便能推断出这个人的本性到底是什么。
所以,他才能轻而易举的知道自己待在哪个宫殿之中。
果然,南妩脚刚踏出门槛,便瞧见白邺在这成华殿之中。
他背对着人的样子太清高,太不可一世,以至于南妩因为讨厌他,频频旷课。
南妩仍然记得,当时,白邺也是像今日这般轻易找到了她,并且语气冷淡地同她说话。
“太傅大人。”南妩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缓缓走过去。
眼睑下的乌青能看出她有多少个日夜都是在疲惫之中度过的,以至于她瘦了太多。
南诏如此一个大国,也并不是那么好管的,不仅要管重建,还要管百姓的民生,以及温饱问题,这些都是很多很多个小问题组成起来变成了很大的问题。
白邺慢慢操控着四轮车转身
“陛下,好久不见!”
“想来朕的那些手下确实不足太傅大人百分之一的计谋,否则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将您们放走。”南妩轻声道,“朕没有一刻,是不想把你们以及你们的计划暗杀在摇篮里面的。”
白邺眼神淡漠,即使被现如今南诏的女君逼近,眼中也不曾荡漾出一分涟漪来。
似乎没把她放在眼里,似乎又好像除了她没有旁人。
“但是你终究还是没狠得下心来。”白邺怜悯地瞧了她一眼,“你从前并非是这样的,或许是皇位的凤座将你的心性磨平了,甚至还带了些知从何处来的善意。”
“君王,该有自己的思想与决策,而非如同一个懦夫,屡次将自己的敌人放走,南妩,我很早就这么教过你了!”
他还教过,不要背叛自己的国家,不要残害自己的子民,不要对旁人谄媚。
南妩似乎都做到了,但是又好像一样都没做到。
“那您这次见我,是为了什么呢?”南妩缓缓坐下身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应该这么说,您是想知道如果我要让南妱成为顺位继承人的条件是吗?”
白邺没说话,但是沉默了下来,这就说明……
她猜对了,白邺就是为着这个条件才来的。
很显然,你知道应该怎么做。
南妩勾起一抹笑容“你想让她顺理成章成为南诏的继承人,是吗?这样也不会被不知情的人以为她是篡位,无论怎样,还可以给她留有一个好名声是吗?”
“老师,你果然思考的很周全呢!”
是了,云缚安再怎么做,这也是杀长辈以上位,无论这个长辈做了什么样的坏事,将这个国家管理成什么样子,都会被人忌惮。
毕竟连长辈都杀,对旁人自然会下的去狠手。
即使旁人都知道,得到皇位是要踏着鲜血和枯骨!
但是他们也依然会不留余地地用语言毁掉南诏未来的女君。
受到拥戴,永远只是那一小部分,南妩上位后,也并没有处理掉那些旧臣,上位后亲政,勤政,也势必会动了那些人的利益。
很难说,没有自己在的情况下,云缚安会受到怎样的刁难和针对。
甚至,有些狠心之人还会预谋谋杀。
所以,白邺需要尽可能地让云缚安拥有一个顺利的方式登基,更有一个好听的名声可以帮助她上位统治后更好地铺垫。
白邺的神情带着一种先知的淡然
“既然你猜到了,那我就不必多说了,你直接开你的条件吧!”
南妩手指摩挲着杯身,似乎在认真考虑
“你觉得,我应该被什么样的条件弄得心动呢?”
“比如你自裁?”
南妩似乎是开玩笑,但是神情却认真的离谱。
眼睛片刻都不曾离开白邺,是下了什么笃定了吗?
白邺微微绽开一个笑容
“可以。”
“你也不会留我这么个老头子一大把年纪了,还在对南家的江山指手画脚吧?”
“除此之外,我也猜到了你做的事情,应该都会有自己的理由。”
白邺面色仍旧淡然“打算让南妱什么时候登基呢?”
“你死后的三天,她亲自面见我的时候。”南妩挥挥手,让外面的侍从进来
“准备一盏鸩酒给太傅大人。”
侍从面上颜色不显,可私下内心却颇为震动。
鸩酒,难道陛下要将太傅大人刺死吗?
不多时,鸩酒端上来了,白邺拿起酒杯细细端详,却发觉南妩已经站起身,似乎是不忍看见接下来白邺毒发身亡的死态。
白邺没有犹豫,一饮而尽,随后却略显疲惫地靠着四轮车的椅背
“南妩。”
他轻轻喊了一声,意图唤住南妩。
南妩也确实是暂停住了脚步,毕竟白邺都临终遗言了,她听听也没关系。
“南妩,你和南妘一样,都是最优秀的学生。”
白邺有气无力地又唤了一遍南妩的名字,最终虚弱地将剩下的话说完。
头便歪向了一旁,再无声息。
南妩暂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看一眼,泪水平静地从面上划过后,便踏出了寝殿们,淡淡道
“厚葬吧。”
身体虚弱,体力不支,南妩眼前一阵眩晕。
后面的人都在唤着
“陛下,陛下……”
“来人,快传太医……”
南妩眼前沉浮了一遍又一遍,她也不算是在所有人期待之下生出的孩子,她也只是个渴望父母关心的一个女儿,渴望姐姐爱惜的一个妹妹罢了。
只是世俗逼迫她成为一个君王,即使完成了自己想做的一切又有什么用呢?
终归还是陷进去权力的旋涡之中。
值得她庆幸的是,她最终并没有沉于其中,反而是做了自己想做很久的事情。
似乎是一群人匆匆忙忙忙赶来救她,但是她却再无了半分意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