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统领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浴血厮杀的李沫和梁旭,他们浑身上下都是血,已经穷途末路,却依然不肯倒下。
李沫拼力挥舞大刀,身旁的人越聚越多,倒下的人也越来越多,层层叠叠,她就站在尸体上,仿佛午夜修罗。
梁旭又被砍了一刀,却坚决不倒下,他还没有把李沫安全送出去,他还没有完成任务,他不能倒下。
李沫周身是伤,体力严重透支,但是仍旧有坚定的信念在支撑着她,让她顽强的挺在那里,杀死这帮死士,多站一会,就能多杀一个人,这些人留在世上就是祸害。
浓烈的血腥味从她的身上散发出来,到处都是粘稠的液体,已经分不出是她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她的脸色已经开始苍白,精疲力尽,双手已经看不出本色,鲜血黏在她的脸颊上,让她双眼看不清。
她已经尽力了,但是,力气不足,已经不能一刀砍断死士的头颅。
让她想起了生化危机系列里的僵尸,永远杀不完,可是她没有爱丽丝的能耐,手中也没有枪,更没有炮,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面对着比自己强大千百倍的敌人。
她的一双眼睛似乎和鲜血一样,变成了血红。
双腿没有力气再挪动半分,手中的动作已经变得缓慢和僵硬。
陆统领冷冷一笑,将手递给手下,手下恭敬的把弓箭放到他的手上。
陆统领拿起弓箭,对准李沫的心口狠狠地射了过来。
李沫看到了,梁旭也看到了,他想去阻止,可是他身边的敌人太多,再加上身体受伤,且体力透支,分身乏术,眼睁睁地看着利箭刺向李沫,失声大喊:“李大人,小心。”
知道已经来不及,梁旭仍然向李沫挪去,试图用脊背替她扛下这支箭矢,只是,太远了。
李沫想躲,却发现自己无处可躲,眼睁睁看着飞射而来的箭矢直冲心口。
这是要死了吗?可是,为何心中总有不甘?周氏,一脸的宠溺对她招手:“沫儿!”
前世的战友们,对她说:“你跑哪去了,怎么还不回来?”
忽然,夜风里有啸音,只见一箭追风逐电,破空之声携千钧之力,呼啸而来。
箭矢将陆统领的箭从侧边挤开,唰的一声刺入旁边的一位死士。
那箭还未落下,又见一箭已发,飞驰半空,气吞万里,所到之处,无人能阻。
箭矢直冲向陆统领的后脑勺。
噗!
陆统领的后脑勺便被射穿了一个血洞,黑乎乎的灌着风,脑开一洞,血花如飞星一般炸开,陆统领嘭的一声倒在地上。
梁旭定眼看去,面上露出狂喜,看着那坐在神驹之上宛若战神的男子,裂嘴一笑,大喊:“王爷!”
皇埔轩森冷的铠甲反射着清幽的月光,朦胧中透着一丝寒意。
低沉的嗓子突然响起,在暗夜之中,仿若索命的鬼魅般,有着浓厚的血腥味道,在天地间弥散:“杀,一个不留!”
原本已经是坟场的山野,此刻已经变作人间炼狱,嘶声的惨叫不断,血光冲天而起。
兵败如潮水,一波又一波的死士在山野上惊恐的逃窜。
但是轩王的大旗所到之处,极难遇到抵挡之军,强大的队伍狠狠碾压过去,所到之处已无完整之人。
她的身边全是尸体,一身伤痕,眉眼已被鲜血糊住,看不见容颜。
皇埔轩的心,在瞬间剧烈的震动着。
皇埔轩向着李沫飞奔而去,紧紧的抱住她,似乎要把她揉进骨子里:“对不起,本王来晚了。”
“太子皇兄,本王定要你为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巨大的代价,兄弟相残又如何,血流成河又怎样,生灵涂炭又何妨。”黑暗中的男人紧紧的抿起嘴角,冷冷的目光透他巨大的坚韧。
和她的性命相比,那些微薄的虚名对他又有什么意义?就算被天下苍生所弃,被万千生灵唾骂,又有何妨?
如果她真的离开这个世界,那他就要将太子一党的所有人一同屠灭,为她陪葬。
紧紧搂住怀里的人,千言万语冲到嘴边,仓促间,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路上,他想了千万遍的话,突然间没有了说出来的勇气,他最想说的一句就是:我想你。
此刻把她拥入怀中,就已经足够了,千辛万苦,历尽艰险,只想看她一眼,看到平安无事的她,就足够了。
可是,此刻的她就浑身是伤,刺痛了他的心。
李沫觉得她的神智一定是模糊了,不然怎么会出现幻觉,在这里听到皇埔轩的声音。
刚才还惨叫声不绝于耳,为何突然间安静了下来,难道我的耳朵失聪了吗?
还有,抱着我的人是谁?为何如此大胆的?简直不可饶恕,受死吧。
李沫左手想摸去糊住眼睛的血液,努力睁开双眼,看看到底是谁如此大胆,右手扬起手中的刀,准备往前一送,就算手劲不够大,对方的腹部也要受伤。
皇埔轩的手却轻轻的按住她的右手,刀掉在了尸体上。
李沫再出手,满是血迹的小手却被男人紧紧的握在手心,伸出另一只手,微微伸展,触碰着她柔嫩的脸颊,然后,竟然不再缩回去,而是轻轻的拭擦她脸上的血迹。
皇埔轩的手掌很温暖,带着成熟男人的厚度和坚韧。
掌心里柔软的触感传来,皇埔轩这才反应过来,她的手上全是血,于是用衣服把她的手擦干净。
他有力的手,有些粗糙。
包裹住她的小手,掌心之间传递的温度,令他心跳骤然快了几分。
这一刻,男人的心更坚定:男人也好,女人也罢。李沫,你注定只能是我的人。
“别怕,是我!”男人低嗓的声音响起。
李沫顿时感到一阵战栗,抬起头,终于看清面前之人。
“皇埔轩,你为何在这里?”李沫轻轻的把他推开,盯着他看。
“本王来救你。”
李沫终于看到皇埔轩身后黑压压的大军,看着皇埔轩坚韧英俊的脸孔,一颗心好似决堤的海水,疯狂的翻腾了起来。
他特地来救她吗?梁旭不是说他远在千里之外的南疆吗?两国不是正在交战吗?为何突然会出现在这里?
太医们做出来的解药够了吗?边疆的战士们都已经解毒了吗?
疫苗的分量是否够?
是否还有人承受着蛊毒的折磨?他们大部分还都是孩子,却已经镇守边关,负重前行,守护晋国的安宁。
这一刻,李沫想了很多,却没有一件是关于她自己的。
皇埔轩低着头,紧紧地看着她,他的眼神很深,像是宽广的大海,充满了浓烈的漆黑,让人想象不到里面到底掩藏着怎样的锋芒,仿佛是巨大的漩涡。
是那般的激烈却又内敛,有着翻江倒海的波浪,只要一头栽进去也许就会是粉身碎骨的天旋地转,却又让人无法自拔。
“因为我想你。”想你想到发疯,听到你有危险的消息,我不顾千难万险,长途跋涉,只想来救你。
我好怕来不及,好怕看到的是一具尸体。
即便只有一丝希望,我也不能放弃,我的生命已经不能没有你,还好来得及。
此刻抱着她,原本冰冷的一颗心似乎要融化,这颗心为她而跳动,为她而活!
“报,王爷,敌人已全部歼灭。”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皇埔轩一个冷厉的眸光射过来,夏辰吓得赶紧退了下去。
这一刻还有什么不明白,皇埔轩喜欢她,是那种深入骨髓的喜欢,不然也不可能从南疆千里跋涉奔袭而来。
李沫心情很复杂,也很沉甸。
这份感情太沉重,她李沫承担不起,最主要的是皇埔轩是断袖,这份感情她回应不了,也给不了。
或许是因为得到解救的原因,李沫忽然觉得心弦一断,膝盖忽然一软,猛地倒了下去。
皇埔轩顿时大惊,一把将她软倒的身体揉入怀里,紧紧地抱住。
…
营帐里
军医皱眉看着一身血迹的李沫,竟然无从下手。
吩咐医童:“把他衣服脱了,顺便把他身上的血迹擦干。”
皇埔轩挥挥手:“都出去,本王来。”
用布巾把李沫脸上头发上手上的血迹擦干,布巾再放入盆中时,清水已经变成了红色。
接着手移到衣领处,准备脱下外衣,手从她腰身移到了腋下,手掌正覆在她的胸口处。
此时天气炎热,所穿的衣服不过两件而已,皇埔轩手掌覆在上面,掌心里的柔软虽有些平坦,但绝非男人胸膛的坚硬。
忽然想到,为何抱着她的时候没有留意到她此处的柔软,还是自己以为文人的胸膛就是这样的,所以自己从来没有怀疑过这里的柔软。
这一刻,似有什么刺痛了掌心,非常的滚烫。
心头莫名有些古怪感,手所到之处,就被她贴着之处似火烧起,
普通的营帐里,烛光灼热,小人儿静静的躺在简易的床上,头发已经散开,衣服已褪去一半,一副少女姿态展现在眼前。
皇埔轩忽觉心难动,意难动。
这一刻,他的心绪复杂难言,许多念头在他脑海里闪过。
他从小就不亲近女人,认为她们就是麻烦的代名词,矫揉造作,心机耍尽,所到之处是会不断。所以他的王府里除了太监就是男人。
不管再美的女人也入不了他的眼,他以为自己这一生一定会孤老终身。
直到他认识了李沫,相处的日子并不长,却不知情根何时已经深种,他以为他就是世人所说的断袖。
其实不是,只是他认识的,他思念的那个人是男人而已。
如今,那个男人变成了女人,带给了他强烈的震撼。
…
李沫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浑身疼痛难受,虚脱过后的无力感,让她觉得很不安生。
陌生的环境,更加没有安全感。
突然感觉有人在轻轻摩挲着自己的脸颊,不好,敌袭,她猛地睁开朦胧的睡眼,打算出手之时,正好撞进了一双幽深似海的眼睛里。
皇埔轩半蹲在床榻前,面容柔和,一双眼睛带着海水一般温暖的潮湿,俊美无双的脸微微有些红,见到李沫醒来,他开心的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皇埔轩和平日完全不同,他竟然会笑,和以往的冷笑不一样,他这是开心的笑。
李沫忽然觉得有些惊悚,这是什么情况,冷面阎王竟然会笑。
李沬连忙坐起身来,见他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不由得有几分不好意思,大爷,你这样子盯着一个男人看,难道不觉得不好意思吗?
而且感觉你笑的很猥琐,就像一个大灰狼紧盯着一只小白兔。
李沫收回了手,故作镇定的怒道:“皇埔轩,你有病吗?”
“是的,我有病。”皇埔轩突然伸开双臂,将李沫轻轻的抱在怀里:“我太傻了,今天才发现你是女儿身。”
这次的自称,不是本王,而是我。
皇埔轩垂下头来,埋在她的颈项,深深地呼吸,狠狠地抱紧,忽然想到李沫身上的伤,又松开了几分,声音略带着沙哑,缓缓地说道:“这辈子,你永远都是我的。”
皇埔轩眸中炽烈的光芒也更甚了一些。
动作也很是轻柔,与他平日里的霸道残戾,极不相符。
李沫浑身一僵,觉得天都塌了下来。
把皇埔轩推开,低头看了自己的衣服,不是原来的那一套,衣服很宽大,质感很好,看样子应该是皇埔轩的衣服。
军营里没有女人,这里又不是在城里,而是军营的军帐,这么说,是皇埔轩给她换的衣服,也就是说,她被皇埔轩看光光了?
李沫感觉一张老脸红了半天,一世清白就这样没了。忽然也不晓得说什么,该看的也看了,不该看的也看了,怎么着,要不把他看回来?
悠悠的提醒了一句:“皇埔轩,既然你知道了我是女人,那你就应该知道,我们是不可能的,你喜欢的是男人,而我喜欢的也是男人。”
皇埔轩冷醇磁性的声音,自她头顶传来:“那又如何?男人也好,女人也罢。你李沫注定是我的人,胆敢在本王手中抢人,不论是谁,本王都会将他撕碎,尸骨不存。”
李沫再次强调:“我是女人,而你喜欢的是男人,所以我们两个不适合。”
皇埔轩低下头,与李沫平视,看着她,认真地说道:“我不是断袖,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之后因你是男人,怕你接受不了,才不敢对你说明我的心意。
本想南疆之后,打破所有的禁锢,不惜一切代价,把你留在身边,哪怕你不答应,我也会采用迂回的方法,知道你答应为止。但是现实却给我一个很大的惊喜,因为你是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