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从车底缓缓流出,现场媒体记者尖叫连连。
“快快,摄像机呢!快!”
“别抢我头条,别抢我机位!”
现场一片混乱,但没有一个人掏出手机打急救电话。
萧靳寒从酒店正堂里出来,便看见乌压压的媒体记者拥挤在路边,长枪短炮对准一个方向疯狂拍摄。
想利用舆论造势?
时隔五年,南晚意没有半点长进。
男人眼底是凉薄的笑意,直到越走越近,闻到空气中飘散而出的血腥味,看到车底蔓延出的鲜血……
萧靳寒瞳孔微缩,那样殷红的颜色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刺进他眼里,流进他心里,缓慢地撕扯着。
是谁的血……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血。
原本晴朗的天空黑沉下来,零星有雪花从天上飘落,不过短短时间就变成了鹅毛大雪。
纯白的雪花落在那摊血迹里融化消逝,最终了无痕迹。
他没看见南晚意,只看见大货车外一只断了根,染着血的高跟鞋,孤零零地遗落在卡车边缘,告知着她主人的结局。
那滩血,是南晚意的?
这一刻,萧靳寒心跳骤停。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南晚意已经被他抱在怀里,血顺着她的腿往下流,染红他的西装,直至浸透到他的衣衫。
猩红的液体本应该是热的,可流进他心口的血却冷的彻骨。
她比五年前还要瘦。
萧靳寒呼吸不匀,像是怕惊着怀中人似地唤了声。
“南晚意。”
她没有回应,那么单薄的一个人,流了这么多血,也没有喊半声疼。
就像是死了。
“南晚意!”
男人又喊出一声,低沉的声音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惊惶。
“……”
怀中的女人眉头颤了颤,死死地攥着他的衣服,没有焦距的瞳孔像是随时会散开,苍白的唇瓣一开一合,粗哑地乞求。
“我会听话的,我什么都会做的,别伤害我的孩子……”
“受伤的是你!”
可女人就像没听到了似的,像是透过他看另一个人,眼底的绝望又深了一分,挣扎着似乎要给他跪下。
“求求你,取我的,肝、肾、心什么都行,别取他的,求求你们……”
“够了。”
萧靳寒垂眸,微闭上双眼,眼角的湿意被风雪吹散,咬着牙一字一句地强调。
“他死了,早就死了。”
南晚意浑身一僵,像是自欺欺人的碎梦终于被人毫不留情地戳破,再也无法拼凑起来。
她眼底的绝望迅速褪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暗,凄惶地低下头,用粗哑到几乎听不清的声音喃喃自语。
“死了?怎么死的……是我害死的。”
她爱的人,都被她害死了。
那为什么死的不是她?
当南晚意被推进急救室时已经陷入昏迷,情况不容乐观。
萧靳寒被冰冷的门隔绝在外,能做的似乎只有等待。
他手上还沾着她的血,殷红而刺目,腥甜的味道刺的他心头抽搐,带着不知名的痛楚。
他在发抖。
就像二十年前,他抱着倒在血泊里的父母般惶然无助。
那时他发誓,要以命偿命,可当手里真的沾满仇人的鲜血,他却只觉得孤寂……甚至莫名恐惧。
砰!
一记重拳砸在他的脸上,萧靳寒被猝不及防地打中,满嘴都是铁锈的味道。
他用舌尖顶了顶腮帮,转眼就看到因愤怒而方寸大失的陆向阳。
这个一向温润的弟弟,从来不忤逆他的弟弟,为了南晚意打他。
一拳还要落下,却被萧靳寒牢牢握住。
眼底那抹压抑的情感隐去无踪,只剩下一如既往的理智冰冷。
是的,没错,南晚意在短短时间内就勾引了他的弟弟,光是这一点,就不值得他任何怜悯。
他不能让南晚意就这么轻易死了,她没资格死。
急救室内。
所有的急救措施都如同石沉大海,南晚意犹如将死之人,已经熬到油尽灯枯的一刻。
呼吸越来越微弱,心跳越来越慢,失血过多让她连抽搐的力气都没有,只剩下逐渐消散的意识。
眼前如同走马灯般浮现出很多画面。
她笑眯眯地问萧靳寒愿不愿意做他男朋友。
她锲而不舍地追在萧靳寒后面做他的小尾巴。
她穿着婚纱问萧靳寒愿不愿意娶她。
萧靳寒答应她一刻,她毫无形象的笑着像个傻子。
出嫁那天,爸爸脸黑地将她交到男人手里,又僵硬又生气,妈妈笑着流泪,说她真漂亮,是她见过最美丽的新娘子。
至于沐晨,这个臭小子把萧靳寒最喜欢的车给撞了,说以后萧靳寒要对他不好,如同此车,最后别别扭扭地咬牙说了句。
“南晚意,你要幸福啊!”
有泪从南晚意的眼角流下,夹杂着伤口的血在脸上划下一道红痕。
她让他们失望了。
为了她自以为是的幸福,为了她自以为是的救命之恩,赔上了整个南家。
她早该死了。
“病人心跳减弱,打加强针,快!”
“加强针没用,起搏,一二三!”
“不行,病人毫无求生意识,陆医生是不是在外面,他是萧小姐的主治医生,快让他进来救人!”
砰!
急救室的大门被人打开,正在对峙的两个男人同时抬头,护士满脸焦急地拉住陆向阳。
“陆医生,病人快不行了,刘医生需要你的协助。”
陆向阳脸色大变,立刻换好无菌服冲进去。
直到急救室的门重新关上,萧靳寒眼底的冷漠才像是碎裂了一寸,继而寸寸龟裂。
他耳边回荡的是刚才护士的话。
南晚意快不行了。
陆向阳进手术室时,刘医生已经做过三次心脏除颤,但每一次都只会让情况更糟糕。
南晚意胸口的起伏已经近乎停滞,瞳孔已经有扩散的征兆。
“萧萧,坚持住!”
陆向阳心如刀绞,边抢救,边不停地和南晚意说话。
可一切都是徒劳,当一个人没有的任何求生意志的时候,抢救只能延缓她的物理死亡,却无法拯救她的精神死亡。
陆向阳眼角已经染上湿意,从没有哪一次感到这么无力。
他见惯了生死,可当事情砸在身上,才知道他远远做不到豁达。
他握着南晚意的手,低沉的声音已经带上了艰难涩意。
“南晚意,你的孩子还活着,伯父伯母没有死,他们都还好好的,你听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