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寒的沉默不过数秒,随后他扬眉,笑着说好。
“既然宁先生这么有诚意,那我就收下了。”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愣。
三爷微眯着眸子,深不见底的眼中不辩波澜。
两权相较取其轻,无论从哪方面,不收这批文玩对辰寒的影响最小。
拒绝这批文玩,顶多是不识抬举,他只是燕家家主的助手,到时候燕家自会为他善后,但收下这批文玩,可极有可能让他在燕家家主面前信任尽失。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辰寒和宁三爷其实算是同一类人,收下这批文玩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
除非他有其他的后手。
南晚意心生警惕地盯着辰寒看,而宁三爷只看了辰寒一眼就让人将文玩送到了辰寒手上。
三爷的意思很明白,他不想在这件事上浪费时间。
而辰寒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目光深邃地盯着那批装箱完好的文玩,笑的意味深长。
“宁先生别着急让我走啊,我这个人对文玩也稍有涉猎,今天难得有机会,不如趁现在人都在,我献丑来掌掌眼。”
他走到离他最近的文玩箱子旁,带上白手套,打开盖子,拿出其中的青花白玉瓷瓶细细观赏。
紧接着,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拿着青花白玉瓷瓶的手突然一松。
砰!
瓷器碎裂的声音惊的唱中人心中一跳,而始作俑者却跟没事人一样满怀遗憾地吐出一句。
“可惜,居然是假的。”
怎么可能是假的!
南晚意肉痛地看着那一地的碎瓷片,也头一次明白为什么外界称辰寒为疯狗。
他这一砸,砸碎了燕家家主可能萌生的忌惮和怀疑,更相当于一巴掌甩在了三爷脸上。
能进北城拍卖中心的文玩怎么可能是假的,但就算事后算账,他顶多说一句眼瘸手滑,摔的是他自己的东西,别人还能拿他怎么着?
也就是在这一刻,南晚意第一次真正感觉到了宁三爷的怒意。
凌厉,冰冷,肃杀……
而所有这些让她想要逃离的情绪都深藏他深邃如鹰的眼中,让人看不出深浅。
“假的?”
宁三爷的声音难辨喜怒,却让人心底发寒。
辰寒打开第二个盒子,是一块中欧时期的宫廷镜子,镜面照应出男人温润的脸,细看之下眉宇间却锋芒毕露。
他停下动作,漫不经心地偏头:“怎么,宁先生有什么问题吗?”
宁三爷波澜不惊,漆黑如墨的眼里是化不开的沉寂,让人不敢逼视。
“古物文玩门道颇深,若是打眼了倒是可惜。”
辰寒无所谓的模样:“我这人向来自负的很,只要我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
三爷眸光微沉,辰寒又接着说:“不过仔细想想,要是我学艺不精砸了珍品,岂不是成了罪人。”
他叹了口气:“最难的是这次闹的动静不小,这点小玩意也不够分的。”
南晚意倒吸一口凉气。
这男人真是疯了,现在居然还想和三爷讨价还价。
倒是宁三爷音色未变,依旧波澜不惊。
“哦,辰先生还有中意的?”
辰寒挑眉,将手中那镜子放回盒子,朝南晚意的方向扬了扬。
“我中意她。”
四个字带着上挑的尾音在包厢里回荡,刺激着每个人的耳膜。
房间内的氛围变得凝滞,而辰寒却似毫无察觉,端着杯茶,找了个位置慢条斯理地品茶,大有你慢慢考虑,我不着急的意思。
南晚意攥紧拳头,强忍着心底的愤怒,小心翼翼地望向三爷。
而三爷并没有看他,目光审视着辰寒。
一片死寂中,宁三爷笑了,笑声中带着让南晚意心惊肉跳的低沉和暗哑。
辰寒放下茶盏,取下鼻梁上的眼镜轻轻擦拭,似笑非笑地问。
“宁先生是给,还是不给呢?”
这一刻,南晚意憎恨辰寒。
这样的场景在她的人生中出现过两次,她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再经历相同的场景,可现在她又再一次成了被选择,被主宰的那一方。
这一刻,这一年来她好不容易捡拾起来的自尊,好不容易才死死压抑在心底的那些记忆,又猝不及防地翻搅出来,带出血肉。
三爷眼底的暗色似乎要将人融进入,他淡淡道:“想不到辰先生也是性情中人。”
辰寒笑了,重新戴上擦拭干净的眼镜:“都是缘分。”
缘分个屁!
南晚意心底甚至控制不住爆了粗口,她很想撕了辰寒那张唯恐天下不乱的脸,可她很清楚,辰寒现在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这场博弈,三爷原本占了上风,却没想到辰寒不按常理出牌,后来居上。
无论结果如何,今晚事情一过,所有人都知道无论在国外,还是国内都无往不胜的宁三爷在辰寒身上栽了跟头。
这场看似势均力敌的对峙,是三爷败了,但如果能用一个女人换个台阶,怎么算都是比划算的买卖,也算是辰寒对三爷的退让。
这个认知让南晚意心寒。
她不想成为这个台阶,但现在由她主动应下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南晚意刚想开口,三爷的声音也缓缓响起。
她抬头,正巧对上他古井无波的眼,就在她开口之前,男人冷静却清晰的声音响起。
“很可惜,她是我的人。”
南晚意怔住,有些难以名状的情绪在心底集聚,最后都冲到了眼眶里,涩的发慌。
其实她从不是个坚强的人,她从小就喜欢哭鼻子,只是后来被人贩子绑架之后她很清楚自己不能软弱,也不应该软弱。
沐晨常说他要是比她早出生就好了,这样他就是哥哥,就能可劲儿欺负她了。
可实际上这傻小子只是想保护她,以哥哥的身份,让她只做个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南晚意。
自从南家没了,爸妈没了,沐晨没了,她都快忘记这种感觉了。
辰寒笑笑,似乎并不挫败,反而有些期待。
“没关系,说不定以后就不是了。”
他顿了顿:“既然如此,宁先生,那就不打扰了。”
三爷点头,辰寒离开。
监控里,隐藏在拍卖中心各处的人跟着辰寒离开,而三爷淡漠地瞧着这一切,眼底暗潮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