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管家在,他是凌岩的眼线。
凌南依还得继续演戏。
“你做错了什么事?”凌夫人有些疑惑。
凌岩虽惩罚她,可是并未告诉她原由。
她莫名其妙被饿了三天,可是凌岩很少来见她,她也无法向他询问。
没人在意她。
这三天只有冷管家时常过来送送水。
凌南依便将在凌岩面前的一套说辞告诉了凌夫人,表示自己可能爱慕萧瑾,她没顾及凌夫人,擅自救了萧瑾。
“那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凌夫人听罢,立刻担忧的问。
这个他,是凌岩。
凌南依告诉她,凌岩没有对她做什么,甚至没有责骂自己。
听罢,凌夫人却高兴的夸她,“娘还以为什么事!你没做错什么,就该救楚王的,你千万不要顺着他的心意去害楚王,娘这里你不用操心,顾好你自己就行,你放心吧,他不敢拿娘怎么样的”。
凌夫人拼命说着假话哄骗凌南依。
她对凌岩的厌恶更明显。
轻叹一声,凌南依也不回驳她,只道,“好,我知道了,母亲,你也要坚持住,我会再来看你的”。
两人隔着门又说了一些话,大多都是相互安慰,墨迹了许久,凌南依才和凌夫人辞别。
走下红廊的台阶,凌南依没有急着离开。
她来到院子里的一颗桂树边,学着凌岩折下一支桂花拿在手中把玩。
然后,安静的站着。
她眸光幽幽,眉间是化不开的浓愁,面无表情盯着廊下的冷管家。
冷管家清楚她的意思,挪步到她身边。
“王妃有何吩咐”,他拱手低头。
眸光横掠过去,凌南依低声问他,“父亲对母亲的处罚还有多久?”
三天是饿不死人,可是继续下去,凌夫人太受罪了。
她不能任由凌岩这样做。
冷管家面上还是没什么笑容,只沉稳的回答,“还有三日”。
听了这话,凌南依的心急速下沉。
她听说一个人饿死的极限是七日,可是凌夫人身体薄弱,她能撑住的极限并不一定是七日。
也许六日便没了!
凌南依的眸光一瞬间变的寒气十足,她冷静思考了一下,最终将目标定在眼前的这个人身上。
她拨下腕上的玉镯,正是上回她让萧瑾带给宣阳楼小厮的那只。
“我母亲坚持不了那么久,请你帮帮忙,替我照看一二”,玉镯隐在宽袖下,凌南依等着冷管家的回应。
冷管家只盯着看了许久,却一直不伸手。
凌南依便道,“父亲只是想给我个警告,他并非真的要饿死我母亲,若是我母亲真的死了,你也不会有好处,反倒是她活着,他不会说什么,因为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言完,冷管家还是不说话,只静静盯着凌南依袖中的玉镯看。
又过了良久。
就在凌南依以为他不为所动时,只见他抬起眼皮,冰冰的目光轻轻一晃。
“王妃可知这玉镯值多少银子?”他突然问。
凌南依以为他要看价值做决定,便回,“这是我母亲送我的成婚礼物,究竟值多少银子,我也不能确定,但是我想,它既然是我母亲的一片心意,自然不会轻了”。
冷管家轻笑了下,“应当吧”。
“你若是嫌不够,除了这只玉镯,我还可另准备钱银送来”,见他已经动摇,凌南依赶紧加大筹码。
却听冷管家回,“不必了,这只玉镯足以”。
旋即,他借着作揖的姿势,暗暗接过凌南依的玉镯。
可是顿了顿,只听他又道,“不过……我也不敢忤逆老爷的意思,只能尽力而为”。
凌南依笑笑不再说什么。
她松下一口气!
这个人能在凌岩手下混到管家的位置,绝不会简单,他既然接下了她的玉镯,说明他一定会办好此事。
凌南依这才放心的离开。
而冷管家却没动,他的手指轻轻摩擦着袖中玉镯上的雕纹,嘴角微垂,出现一丝苦笑。
他又走到凌夫人屋前的红廊下,透过送水的门洞往里看。
凌夫人坐在圆桌前,手上正在做一件素色的衣服,因凌南依的到来,苍白的脸上有了一些喜色,在案上花枝的映衬下,整个人显得格外温和端庄。
冷管家收回清冷的目光,一个人在台阶上静静坐了许久。
明玉阁。
萧瑾正在和手下商谈事情,只是眼看窗外的天越来越暗了,脸上的神色也越发焦躁起来。
这时,风影从外面走进来。
他立刻停下手中事宜,只等着风影先汇报。
“一人快马先回来,他说王妃已经从凌府出发,安然无恙”。
听罢,萧瑾这才再次打开文册,平静的看起来。
半个时辰后,凌南依回到楚王府时,正好赶上晚饭。
萧瑾也在。
凌南依一眼留意到桌上的一道名菜。
宣阳楼的八宝鸭。
她曾和无双特意去宣阳楼吃这道菜,当时萧瑾也在。
凌南依默默将这些看在眼中,虽然请了冷管家帮忙照顾凌夫人,可她的心情一直很低落。
此刻,稍稍有了一丝熨帖。
“我当他面承认了无极山的事,他并没有恼怒,也没责怪我,态度还和以前一样,冷冰冰的,不过还是让我好好留在楚王府。”凌南依将凌府的事告诉萧瑾。
这些也出乎萧瑾的意料。
他猜不透凌岩的心思,可是他不喜欢这样的凌岩,他怕凌南依会对他燃起父女之情。
便道,“他可能还顾念你是他的女儿。”
萧瑾恨不得将凌南依和凌岩的血脉斩断,自然不会帮着凌岩说话,在凌南依面前树立他好父亲的形象。
他试探凌南依的态度。
凌南依知晓他的用意,她不点破,只唤过来一个在旁等着伺候的丫头。
“你将这个送到我的归宜苑,让凡儿用上好的瓷瓶,好好插上”,她将手中从凌府带回来的桂花递给丫头。
丫头低眉顺眼的接过去,微微看了一眼萧瑾。
王爷以前很防范王妃,曾让风影大人下过命令,除了归宜苑里面的人,其他的人皆不允许听从王妃的吩咐。
王爷在此,她不敢轻易遵从王妃。
可是,王爷并未对此上心,他看都没看桂花一眼,目光只静静盯着王妃。
想到从无极山回来时,王爷的态度。
“是”。丫头恭敬应了一声,忙去送桂花。
凌南依扫掉手中落下的残渣,开始净手,纤细的手指在水中轻轻波动,她看着水波,神思有些恍然起来。
“刚才的桂花是我从我母亲院子中摘回来的”,她没头没脑说了一句。
萧瑾知道她别有它意。
便捧场的应了一句,“很漂亮!”
继而,静静等着凌南依接下来的话。
嘴角荡开一道森然的冷笑,凌南依拿过干净的帕子,边擦拭手边道,“他已经饿了我母亲三日,并且打算继续饿她三天”。
听了这话,萧瑾就知道凌南依的态度了。
她更加憎恨凌岩了!
她让丫头好好插上桂花,是要时时提醒自己,想着凌夫人在凌岩手中吃的苦,要坚定的记恨凌岩。
他乐得其成,心情也变的很好起来。
不过毕竟凌夫人在受难,他不好表现太明显。
让人夹了块八宝鸭到凌南依碗中,才道,“要不要本王安排人帮凌夫人度过剩下的三日?”
凌南依不向他开口,他是不会主动去做的。
他好不容易安插了几个人手在凌府,他是不会轻易动他们。
凌南依摇摇头,“不用,我已经收买了凌府的管家,他会帮我照顾我母亲”。
听说是管家,萧瑾也不说什么了。
他清楚凌南依已经做出最好的安排。
她的聪明不亚于他,甚至在这些事上面的谋划往往更出色。
“既然如此,时辰不早了,我们先用饭吧”。
凌南依坐到现在,一口没吃,萧瑾知道她心里不痛快,便催促她,希望美食可以化解她心中的郁结。
点点头,凌南依拿起碗筷吃了几口桌上的菜,味同嚼蜡,心思还在凌岩的事上面。
突然,她又想到一件事,神情一下子变得很慌恐。
萧瑾正慢条斯理的用饭。
他的吃相一向很好,举手投足从容不迫,碗筷之间从不发出一点声音。
然而,见到凌南依陡然变色,手中缠枝莲纹瓷勺轻轻落入碗中,发出叮的一声响。
萧瑾也预感到可能不好,他双眉紧锁问,“怎么了?凌岩那边还有什么事发生吗?”
放下手中银筷,凌南依看了看左右的丫头,有些难以启齿。
“你过来点”,她面色微红,让萧瑾附耳过来。
萧瑾本来很肃然,镇定,见她如此模样,倒有些莫名意乱。
深邃的眼眸中生出一些诡谲的光芒,他将自己的椅子挪到凌南依旁边。
“真麻烦!”他不耐烦说着,眼中的笑意却很浓。
两人靠的很近,几乎头顶头,脸贴脸。
凌南依在楚王府的形象不错,她从不摆架子,也从不折腾丫头们,平时见面反而对她们很客气。
丫头们都挺喜欢王妃,只是王爷不喜欢她,她们也不敢表示出来。
此时,见王爷和王妃交头低语,形态和睦,一旁的丫头们皆暗暗轻笑起来。
与丫头们愉悦的心情不同,凌南依却是神色发白的对萧瑾耳语。
“竟有这样的事!”听完凌南依的话,萧瑾的脸顿时也变的不好看。
他面色铁青,异常恼怒!
刚才的声音很大,所有的丫头也都收起笑容,惊恐的看着他们。
萧瑾看看左右,一甩手让所有人退下。
他轻叹一声,转头看向凌南依,目光格外的阴沉,“也许你该好好查一查你那个丫头了,庙祭上的事就够巧合的,若不是因为你护着,本王早处理了她”。
凌南依将凌岩知晓她和萧瑾成婚以来一直没同房的事说了出来。
她告诉萧瑾,她怀疑身边可能有凌岩的眼线。
萧瑾对无双没好感,立刻想到了她。
可是凌南依不认同,“不可能是无双!她早就是我的人,而且她还想着救她妹妹,凌岩的手段她见识过,她不会傻的把命运交到凌岩手中”。
回来的路上,凌南依就一直在想此事,她否决了无双。
无双与她几乎形影不离。
有萧瑾的防范,她们和凌岩的联系本来就少,仅有的几次都是她和无双一起处理,无双从来没有单独接触过凌岩。
她根本没有将这些消息另外告知凌岩的机会。
可是凌南依身边从凌府带过来的只有两个人,凡儿和无双。
凡儿是皇后的人,已经和那边两清了。
无双虽转投了凌南依,可她到底曾经是凌岩的人。
萧瑾坐正了身姿,面无表情道,“你可以试探她一下。”
他非常不爽。
若是其他事还好说。
可这是他和自己的王妃在闺房中的事!
这是极度的事,这样的事凌岩都能知晓,他感觉自己完全被凌岩监视着。
他想要快速揪住这个眼线,立刻处理了这个人。
凌南依明白他的愤怒。
他本来就憎恨凌岩,此时得知自己的被自己憎恨的人知道,自然无法平静。
不过到底是经历过老楚王一事的萧瑾,愤怒没有让他失去理智。
他并没有轻率派人去查,他忍着怒火和凌南依商量。
“我不会试探无双的”,凌南依再次摇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觉得此事与无双无关,我若是试探她,必然和她离心,那样我便得不偿失,何况,我真的很信任她”。
凌南依坚定自己的判断。
她的自信也感染到了萧瑾,他虽然不信任无双,但他相信凌南依。
如果无双不是凌岩的眼线,那么会是谁?
萧瑾的人从庙祭回来才排查过,自然不会在其中,而凌南依身边的两个丫头又不可能。
难道根本没有凌岩的眼线?
这件事太诡异,萧瑾也无法想通。
他瞬间没了吃饭的心情,将碗筷推到一边,摸着玉扳指沉思起来。
这时,凌南依想到了一个可能。
她问萧瑾,“既然你的鹰可以传递消息,那么,凌岩会不会也有这样的鸟?”
听了这话,萧瑾抬起头,自信一笑问,“你嫁入楚王府这么久,听到过几次鸟叫声?”
这么一说,凌南依开始回忆。
她这才发现不对劲,这个时代是鸟类繁盛时期,楚王府花草树木颇多,都是鸟儿最喜欢的栖息地。
可是,她竟然只听过三两次鸟的扑腾声。
“你在这方面做了防范?”她很惊讶萧瑾的谨慎。
萧瑾微微一笑,“自然,本王自己便靠鸟类来传送消息,又岂会放任来历不明的鸟类进入楚王府,但凡有路过的,便有隐卫杀了,偶尔漏了几只飞进来,它也绝对飞不出去”。
这样一来,凌岩如何知晓她未和萧瑾同房的事,便又毫无头绪。
凌南依很气馁。
凌岩实在是个难对付的人。
萧瑾经过深思,此时已经平定了情绪。
他放开指尖的玉扳指,眸中突现一缕冰寒的光,他转头询问起凌南依的意见。
“此事非同寻常,你打算怎么应对?”
此刻,若是上官云泽三人组在这里,必定有人跳起来反驳萧瑾。
“这样大的事,你不去派人查,问凌南依一个女人做什么!”
“她只是你手中的一只笼中鸟,你高兴,让她出去玩几天,你不高兴,她连楚王府都蹦跶不出去。”
“问她,有什么用!”
可是萧瑾却很认真。
他眼中的光深敛,黑曜石般的瞳孔一动不动盯着凌南依,等待她的回答。
“我会怎么应对么?”凌南依笑了笑。
那可是她的父亲!
长眉勾起冷艳,盈盈双瞳看着桌面,目光却飘的悠远,凌南依的手指有节奏的在银筷上来回划动。
她沉思起来。
片刻后,她眼帘微微抬起,柔媚精巧的面上,有一种肃冷。
“杀了他!”红唇轻启,吐出让人胆颤的狠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