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南依手中的东西正是她从凌府偷来的遗诏!
那天她的行动比想象更加顺利。
她以为自己要费一番心对付祠堂中的机关,哪知冷管家突然出现。
“王妃娘娘!请你止步,立刻离开那里!”
正当凌南依要踏入祠堂时,冷管家的声音犹如天外的闪电劈中自己,她一下子震在原地。
计划出错了,花雨并不是这个人的对手。
还是让他发觉了异样,跟到这里阻拦自己。
不过幸运的事,冷管家只是一个人来了祠堂,凌南依觉得自己还有希望,当即,她脑海中快速思索对付他的办法。
“冷管家,如果我说不离开,你打算如何做?”
冷管家面无表情,抬起右手的剑,“属下会誓死阻拦王妃!”
还真忠心。
凌南依毫无惧色,她走向冷管家,盯着他拿剑的右手看了一会儿后,轻笑开口,“冷管家,你的右手练的不错,不过本妃想,你应该是左撇子吧!”
她的口气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冷管家微微一愣,眼中闪过惊色。
凌南依清楚看到他眼底的惧色,她勾着唇角,再道,“其实冷管家和本妃有共同的敌人,我们何不联手?”
冷管家当然不肯承认,他只道,“属下不知王妃说什么”。
凌南依便用两个字回他,“颜谦!”
“王妃,你……”这下轮到冷管家彻底震住了。
手中的剑微微颤抖,冷管家不可置信的望着凌南依,多少年了,他以为自己掩藏足够好,连凌岩都没有发现自己,不想他一直最瞧不上的王妃竟然直呼出这个名字。
凌南依双手背后,围着他走了两圈,“颜大师!一手无双的雕功,却在这里做个管家,当真委屈你了”。
冷管家强装镇定,“王妃,恐怕是楚王误会了,属下并不是你口中的颜谦。”
他在凌府待了几年,凌南依未出嫁之前,他和她有过许多接触,他不觉王妃有这样细腻的心思,更不觉自己在她面前露过马脚。
故而,他认为是楚王找到了自己。
凌南依摇头,“你一直躲在凌府,这里戒备森严,尤其对楚王防备更甚,他的手根本伸不到这里”。
她告诉冷管家,此事并不是萧瑾告诉她的。
冷管家睁大眸子,越发不解。
他始终不相信凌南依能察觉此事。
凌南依指着他左手的虎口,高深道,“是自己在本妃面前暴露了”。
抬起左手,冷管家看着自己虎口处,神思恍惚。
他的确是一名雕刻大师,从五岁开始学艺,左手握了三十几年的刀,虎口早已布满厚茧。
但是,他都会刻意消磨,只是可过不了多久,那些厚茧就会再次长出来。
凌岩对他很了解,在凌府这些年,他对虎口的厚茧一直处理的很勤,几乎没有让它在人前出现过。
除了一次。
凌夫人被罚饿六日,他担心她的安危,有几日忘了处理,巧合那次王妃来看凌夫人,他和她争夺过一碗水,虎口的厚茧刺到王妃了。
那只是件小事,他没想到王妃会如此留意此事。
“王妃,仅凭这就判定我是颜谦,未免太草率了”,那日,冷管家无论如何都不肯承认。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凌岩广撒网四处追寻你的下落,若是知道自己一直要找的人就在身边,只怕要呕死!”凌南依微微一笑,面露赞赏对他说道,“而你改掉三十几年左手的习惯,掩藏自己的习性,整日带着面具度日,本妃倒是很佩服这份智谋和毅力”。
听到这,冷管家面上的神色越发暗沉。
凌南依继续开口,“若不是本妃身边曾经有过一个同样带着面具的人,哪怕发现你左手的厚茧,本妃也无法联想到你的身份”。
月嬷嬷是夜国人,凌南依以前就觉得她气质冰冷,面部表情甚少。
当然,带着面具的脸如何做出表情!
她第二次到凌府看见冷管家时,就觉得他身上的感觉似曾相似,当时她只觉得这个人的气质像月嬷嬷,却没想过他是颜谦。
直到她去看望被禁食的凌夫人,她才发现了冷管家的异样。
那日,他的情绪格外不同。
除了左手的厚茧暴露,凌南依还留意到另一件事,那日冷管家一直用手指摩擦她贿赂他的玉镯上的刻纹。
手指流畅的走势并不是因其他,显然是熟悉玉镯上的纹案。
当他说那只玉镯足够贿赂他,凌南依就怀疑了。
忙过姨丈的案子,她又去了凌府一次,特意问了凌夫人关于玉镯的事,她说那只玉镯是她从一个乞丐手中买的。
玉镯玉质一般,高明的是上面的雕功,凌夫人很喜欢,又见那个乞丐受了重伤,奄奄一息,在明知他抬高了两倍价格的情况下,凌夫人还是买了下来。
她吃一次亏,只当做一些善事。
哪知她离开前,乞丐竟然主动告诉她玉镯不值那些银子,只不过因为他现在需要银子才抬高了价格。
他见凌夫人明明已经识破自己的伎俩还坚持买,反而不愿欺骗她。
谁知在他道出实情后,凌夫人不仅没有要他退银子,反而又赠了他更多的银子。
“谁都有落难的时候,你能在困境下说实话,说明你品行不错,我愿意帮你一把,希望你以后继续做个好人”。
那一年,是凌夫人嫁给凌岩的第二年,当时她正挺着七个月的大肚。
她甚至连乞丐的模样都没看清,就将身上的银子全给了他。
后来,她带着玉镯去寺庙为肚子里孩儿祈福,被主持选中这只玉镯开了光,因惧怕孩子的福报消散,她便一直留着那只玉镯,从不敢丢弃。
直到凌南依出嫁,她才将这份福报传给了凌南依。
想不到兜兜转转,玉镯最终又回到了乞丐手中。
虽然凌夫人不知当日那个乞丐就是颜谦,但是凌南依通过此事基本确认了,只不过她见过颜谦的画像,模样不同,加上凌岩不可能认不出颜谦的模样,她便怀疑他也带了面具。
正好在萧瑾那里得知他和假扮月嬷嬷的人一样,同是夜国人,凌南依便笃定了此事。
凌南依提到面具,冷管家更不敢说话了。
凌南依不想和他耗着,便直接道,“如果你执意不承认,也行,待我撕下你脸上的面具便一清二楚”。
说完,她便要去撕扯他的面颊。
避开凌南依的攻势,冷管家后退一步,眼中浮现更多坚定,“就算我是颜谦,今日我也不会让王妃进入祠堂”。
他承认了。
凌南依又惊喜又困惑。
她皱眉问,“为什么?凌岩这些年一直在追杀你,只要你让我偷了遗诏,我便和楚王联手杀了他,等他一死,你不也可以活的更加安心吗?”
冷管家,不,应该是颜谦不语。
凌南依以为他惧怕萧瑾,便又道,“只要你肯交出和凌岩签订的雕刻玉玺契约,楚王面前,我可以替你求情,让他放过你”。
不想颜谦不但不动摇,反而冷笑起来,“王妃,你当真狠心啊”。
这和她狠心有什么关系?
凌南依不解的看着他。
只听颜谦又道,“王妃这么全心全力帮楚王拿遗诏,就不怕激怒凌岩杀了夫人吗?”
凌南依一下愣住,原来他坚持阻拦自己的原因竟是为了凌夫人!
看来他一直记着当年凌夫人的恩情。
凌南依哭笑不得,便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了他。
其实,她并没有打算将遗诏交给萧瑾,而是准备用遗诏从凌岩手中换出凌夫人。
知道这些后,颜谦果然收起手中长剑。
“楚王妃,我只是个雕刻师,什么用处都没有,连自保都很难,既然躲了这么久,没有别的想法,我不想那么早死,关于玉玺的契约一事,牵扯的人物都是我得罪不起的,恕我无能无力”。
他的态度改变了很多,只是,依旧不愿交出手中的契约。
但是他不再阻拦凌南依的行动,不仅如此,反而帮着她破解祠堂内的机关。
遗诏拿到手,凌南依打消之前将遗诏藏在城中的想法,而是将东西交给颜谦保管。
颜谦拿到遗诏,更加信任凌南依,还将抓住的花雨交给她。
为了洗脱他的嫌疑,他又和楚王妃联合演了一场戏,假装成在凌南依从祠堂出来时才发现她,并且唤来附近的护卫,一路追击凌南依和花雨。
在众多护卫注视下,他为了奋力追击楚王妃,还被她打了一掌。
他用受伤证明自己的忠心,更是用受伤拦下护卫们的步伐,让凌南依逃跑。
也正是这一遭,当萧瑾亲自去接凌南依时,才没当场找到遗诏。
拿遗诏换凌夫人,是凌南依早就做出的决定。
那时候萧瑾与她还是相互厌恶,互看不顺眼,可是现在不同,萧瑾不仅对她很好,还帮了她几次。
所以,当她现在真的瞒着萧瑾将遗诏私藏时,她既庆幸又愧疚。
只不过面对凌夫人的安危,加上她在闻郑氏遗体面前发过誓,她无法做到为了萧瑾改变主意。
今日是她约的凌岩,东西是颜谦在半路交到她手中。
交换的结果还不知会如何,凌南依不想让颜谦在所有人面前暴露身份。
万一她救不成凌夫人,凌夫人回到凌府,至少颜谦还可以继续伪装成冷管家默默照顾她。
只是,她这么也没想到凌夫人这个变数。
“遗诏!南依,你手中的是先帝留下的遗诏对不对?”凌夫人被凌岩挟持着,她不能动,只是用眼神紧紧盯着凌南依。
凌南依重新系上外面的包裹,微笑点头,“是,母亲,我曾说过一定会救你出来的”。
凌夫人也动容的笑了,“好孩子!你真是母亲的乖女儿”。
她反复念叨这些话,甚至留下眼泪。
凌南依便觉得她不对劲,她刚要说什么,却见凌夫人突然转身扑向凌岩。
她撕咬他,双手还不断抓挠凌岩的脸。
“母亲!别这样!快到我这边来,”凌南依顿时大急。
而凌夫人恍若未闻,只一直咒骂,“你这个禽兽!畜生不如!你不配做南依的父亲!”
凌岩当即恼怒了,他的刀口开始拉动。
凌南依看的满头大汗,她霎时高举遗诏,大声威胁,“凌岩!你若敢动手,我立刻毁了这东西!”
如此,凌岩果然停下手,转而掐住凌夫人胡乱挥舞的双手。
“快把东西丢过来,我将人交给你!”
他急了。
这时候,凌夫人却稍稍停顿了下来。
她扭头朝他啐一口,冷笑,“那样珍贵的东西是我女儿的,你想要?想的美!绝不会让你如愿!”
话音落,凌夫人回头依依不舍的望了一眼凌南依,便毫不犹豫撞上架在脖子间的刀刃。
“母亲…不要……”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凌南依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叫。
突如其来的一幕似乎也吓傻了凌岩,他顿时丢开手中的长刀,连连后退。
凌南依扑上去抱住凌夫人的身体。
包裹遗诏的布袋还挂在凌南依身上,她恍然未见,而旁边的凌岩已经反应过来。
“抓住她们”。
一瞬间,凌岩身后的林子里陡然出现许多人,他们一齐向凌南依压过来,凌岩自己则已经逼近凌南依。
他伸出手想抢夺凌南依身上的遗诏,却被两柄突然跳出来的长剑吓退。
“所有人保护楚王妃!”苏晔大喝一声,指着长剑拦在凌南依和凌岩中间。
下一刻,又出现另一队人,他们穿着苏府的护卫服饰,将凌南依和凌夫人包围起来,齐刷刷与凌岩后面的人对阵。
凌南依瞒着萧瑾与凌岩交易,但她没傻到孤身前来,她请了苏晔相助。
“好孩子,不哭!”
见到苏晔,凌夫人退下担忧,她伸手摸摸凌南依的脸颊,暮然想起襁褓中凌南依的模样。
自小体弱多病,从那样小小的人儿长大这般大,她耗费了多少心血,怎么能让那个人欺负了去!
气息越来越弱,凌夫人吐出最后一口气,艰难留下一句话,“不要和他顾念什么父女之情,我便死也心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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