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暖还寒,夜风沁凉,皎月清光。
秦徵手持破菜刀,将风渊从山谷通道入口逼出去后,反手一掌,碎石跌落堆积,堵住了进去的路。
南宫珩拔出鬼赤剑,朝着风渊杀了过来。
秦徵没有立刻动手。
一来防止风渊还有后招,譬如让属下趁虚而入。虽然里面还有宋清羽百里夙和蒙璈,武功都不弱,但比起风渊招揽的这些老家伙,实力还是差了一截。而且最麻烦的是,一旦让人跟温敏他们接近,就有可能把那个秘密讲出来,到那时,有些伤害,就无法挽回了。
二来,秦徵想看看风渊的实力和路数,等他出手的时候,可以更好地对付风渊。
三来,过去一年,南宫珩因为断情蛊,一直没有修炼。但据叶翎所言,南宫珩的身体除了断情蛊之外,本就有点蹊跷。似乎有别人给他的内力被压制着,蛊毒发作时,释放出来了。秦徵想看看他的爱徒如今实力到底到了什么程度。
风渊一声令下,又有三个老者现身,其中一个朝着秦徵杀过来,另外两个,纵身跃入湖中。
秦徵轻哼了一声,冷笑,正合他意!
这三个老家伙若是合力围攻秦徵,还真有些麻烦。只有一个,秦徵根本不放在眼里。
至于那两个闯进去的,千不该万不该走水路。这里是跟西漠河连通的湖,活水没错,但没那么活,距离秦徵往湖里下毒还没过多久。
那两个人头一回来,只听了风渊一句,从湖底过,天黑视力受阻,在水中找路就快找了快一刻钟的时间,期间不可避免地喝了点水,穿过湖底那个幽暗石洞的时候,都感觉脑袋有点昏沉。
等他们从谷中水潭冒头,等待他们的,是百里夙和蒙璈的两把剑!
那两个老家伙倒还没有昏过去,可百里夙和蒙璈就一个路数,冒头就给拍回去,出水就给来一剑!
如此,两人本就觉得不太对劲,身体有些不受控制,始终没能从水里出来,又灌了好多口水,最后,都晕死在了水潭里。
百里夙和蒙璈一人一个,把人捞上来,一剑穿心!
而外面,过去一年一直在当模范丈夫,暖心老爹的秦徵,许久没有真正活动筋骨,把他的破菜刀舞得虎虎生风,都出现了残影。
不过数十招过去,对手不敌,被秦徵一刀砍中了持剑的右臂,长剑掉落,手臂断了一半儿,只听惨叫声响起,那人捂着手臂转身想逃。
秦徵站在原地,让他逃,跑出十米远,菜刀脱手,在夜空中打了几个旋儿,砍中了那人后颈!
秦徵扬手,一根微不可见的丝线拽着他的菜刀飞了回来。与此同时,那人的脑袋从头上掉落,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儿,停在了湖边,没有落下去。
一切都发生得很快。
南宫珩和风渊片刻功夫已经过了百招,南宫珩面色冷肃,风渊心中惊诧!南宫珩的实力,比他预想的,强很多!虽然仍旧不是他的对手!他这么多年潜心修炼,神功大成才出关,如今若说自己天下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风老贱,老子来会会你!”秦徵并不是放了话之后才动手,话音未落,他的菜刀以一个刁钻的角度,从风渊身旁飞过,风渊的左臂衣服破损,一整块皮都被割掉了,但并未伤到骨头。
“老不死的,躲得还挺快!”秦徵冲过来,跟南宫珩一起,围攻风渊。
风渊心道不好!
南宫珩是秦徵的徒弟,但他如今的实力已经在秦徵之上,而秦徵的实力超过风渊属下任何一个老家伙,这对师徒联手,南宫珩的毒术又不比风不易逊色多少,接下来,怕不会有好结果!
风渊属下不少,但如金渚和元烁那种实力的老家伙,也不是大白菜,不可能有太多。虞澍以转生蛊为诱惑也才招揽到了十几个,风渊属下加上金渚元烁二人,第一等级的高手只有十八个。
金渚元烁废了,派来守在这个山谷的六个高手废了,刚刚派出来的三个,一个死在秦徵刀下,另外两个进去的,若是得手,现在该有动静了,怕是也凶多吉少。这一下子,折损了一大半儿!
风渊心中怒极,却也知道,该走了。
虚晃一招,风渊想抽身而退,但,哪儿那么容易?
算起来,这还是秦徵和南宫珩师徒头一次联手,自有一份多年培养的默契在。
隔着风渊,对视一眼后,南宫珩右手持剑,虚晃一招,左手朝着风渊的面门一挥!
微不可见的粉末随着夜风吹到了风渊脸上,风渊惨叫一声,感觉他的左眼像是灼烧起来了!
而秦徵身形如幻,挥刀砍去!
风渊怒吼一声,飞身而起,同时朝着秦徵和南宫珩打出两掌!
掌风力道惊人,秦徵和南宫珩不得不避其锋芒,但秦徵一边往后退,一边甩着手中控制菜刀的丝线,菜刀打着旋儿,飞过去,削断了风渊左手五指!因为风渊左眼已经被毒瞎,根本来不及防备!
只见五根染血的手指随着菜刀在空中飞舞,坠落,眨眼的功夫,风渊消失在原地。
秦徵飞身去追,南宫珩叫住了他“师父,别追了。”
只要实力够强,打不过总能逃走,因为追击需要速度,秦徵和南宫珩师徒俩的速度不可能叠加,是追不上风渊的。而风渊的真正实力,他们已经见识到了,在秦徵和南宫珩之上,一大截。
金渚口中所谓的神功大成,所言不虚。
秦徵和南宫珩任何一个,不用毒术,跟风渊交手,必输无疑。但师徒联手,可压制风渊。
风渊的实力让他有自信的资本,但真正的战斗,是你死我活,不是公平切磋。风渊有绝对的实力,但论战斗经验和应变能力,远不如南宫珩。他的自信在战斗中等同于自负,而这就是他的弱点。
南宫珩给风渊准备的“好东西”,用上了,效果不错。
“那风老贱的武功,还真是厉害!”秦徵实话实说。若南宫珩不用毒,再打下去,师徒俩想要拿下风渊,可能性也在五成之下。
山谷中。
不久前离开,为了赶在风渊到来之前脱身,时间紧迫,宋茳和云修的伤口都只是简单处理了一下。
又回来,南宫珩也到了,宋清羽微微放下心,给宋茳和云修重新包扎伤口。
云修还没醒过来,不过性命无碍。当时是那个老贼要抓薛氏,云修去挡,才受了伤。宋茳的伤,是为保护温敏。
温敏和薛氏脸色都有些发白,心中很是不安。
“阿羽,那些人是怎么回事?方才好像听到阿珩的声音了,不会有事吧?你要不要去帮忙?”温敏问宋清羽。
宋清羽摇头,扶正倒下的椅子“娘放心,阿珩他们不会有事,我留下保护你们才是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
宋茳叹了一口气“没想到躲到这里来,还是躲不开是非啊!”
宋清羽神色有些抱歉“是我之前出去次数太多,又不小心,把人引过来的。让爹娘受惊了。”
“一家人说这个做什么?”宋茳摇头,“希望他们都没事。”
对于今夜事情的起因,宋清羽并没有解释太多,只说风不易的祖父风渊是前朝后裔,丧心病狂,那些都是他的人。
“小风也是可怜的。”温敏叹了一声,坚信风不易是没问题的。
秦徵在外面守着,以防万一,南宫珩推开那些碎石,躬身从地面的通道进入。
刚刚站直身体,两把明晃晃的长剑朝着他刺了过来。
“瞎?”南宫珩凉凉地说。
百里夙和蒙璈连忙收剑。
“妹夫,怎么样?那风老贱解决了吗?”百里夙问。
“跑了。”南宫珩话落,大步朝着木屋那边走去。
百里夙摇头叹气,不过也在预料之中。虽然他没见识过,但听金渚所言,风渊的实力很恐怖。如今这样的结果,救人的目的已经达到,且留下了所有出现的风渊的爪牙,总之不坏。
南宫珩出现在门口,宋清羽先打量他全身,见没有伤才松了口气,别的不重要。
“伯父,伯母,好久不见。”南宫珩拱手行礼。
“阿珩啊,真是多亏你了。”温敏看着南宫珩,神色感激。
“一家人不必说这个。”南宫珩摇头,上前去给宋茳和云修看伤,他才是真正懂医术的。
看过之后,南宫珩拿出一个瓷瓶,倒了三颗药丸出来,给宋茳温敏和薛氏一人一颗。
“我们没受伤,也要吃?”温敏觉得奇怪,闻着这药还挺香的。
南宫珩点头,三个老人家不疑有他,就把药丸都吃了。
“是糖?”薛氏愣了一下。
香香甜甜的,似乎还有安身静气的功效,感觉发闷的心口舒畅了很多。
宋清羽微笑“这是小风做的桂花糖丸,不仅好吃,对身体也好。”
三个老人家吃了糖之后,很快放松下来了。
薛氏问起叶翎和孩子。不管中间有多少秘密曲折,至少从薛氏的角度来看,她曾经是叶翎的婆婆。
对于长辈的问题,南宫珩一一回答,最后说“今夜伯父伯母好好休息,我们准备一下,明日护送你们前去西凉城。”
宋茳皱眉“这……会不会太麻烦你们了?”听南宫珩的意思,日后定是要跟着他和叶翎过的。
“不麻烦,反正清羽一时半会儿娶不上媳妇儿,伯父伯母帮我和小叶子照顾一下孩子,我们求之不得。”南宫珩说。
宋清羽笑了“是啊!爹,娘,阿珩和小叶整日都很忙,你们就去帮帮他们吧。我这一年半载的,还真娶不上媳妇儿,没法儿让你们抱孙子。”
三个老人都忍不住笑了。虽然知道南宫珩和叶翎身边不可能缺人照顾孩子,但他们还是觉得很暖心。再说,他们也确实着急抱孙。年纪大了,总觉得身边没有个小娃娃,日子过得少点滋味儿。
宋清羽和南宫珩把房间里收拾了一下,让三个长辈和云修都休息,他们出门去找其他人。
百里夙和蒙璈都出去了,南宫珩和宋清羽躬身走出去,就见百里夙拿着秦徵的菜刀,正要砍地上的一个人,那人哀求告饶,说要交代。
地上躺了三个人,浑身无力,动弹不得,但都清醒着。
是一开始在湖边守着,中毒后并没有被杀掉的三个老家伙。
秦徵老神在在地坐在旁边看戏,见南宫珩和宋清羽出来,乐呵呵地问“都没事吧?”
南宫珩摇头,宋清羽恭敬地说“都好,多谢前辈相助。”
“甭说废话!这儿还有点事儿!”秦徵摆摆手。
百里夙和蒙璈正在审问那三个老家伙,风渊新的窝点在何处。
老地方,都被金渚和元烁交代过,已经废了。
而风渊赶过来,默认他安排守在这边的六个高手全都被杀,因为想要抓到他们很难,而且当时时间紧急。
但风渊没想到,百里夙和蒙璈故意留了三个活口。
就算风渊想到了会被再次出卖,这三个人也是有意义的。他们交代的窝点,风渊要传信下令换地儿,暂时身边应该没人,只能亲自赶过去。但他瞎了一只眼睛,断了五指,必须先找个地方疗伤。
在这期间,只要南宫珩这方提前赶到,就有希望除掉更多风渊的爪牙!
而一把年纪,武功高强的老家伙,不甘现状,追随风渊干大事,图的自然是荣华富贵,最怕的,当然是什么都没得到就死了。这种级别的高手,便是不跟风渊混,本身也能过得不错,不会甘心就这么没了命。
就像当初虞澍的属下一样。因为利益才被驱使的高手,谈什么忠心?
其中一个不肯交代,不管是真对风渊忠诚,还是认为交代了会死得更快,总之,他的下场是,被杀鸡儆猴了。
另外两个,很快就说了两个地方出来,其中一个就在西夏国,距离西凉城不远。
秦徵把他的菜刀拿回去,百里夙笑着说“前辈的武器用着很爽!”
“那是!”秦徵把菜刀别在腰间,看着南宫珩说,“这样,我带着百里和蒙璈俩小子,还有这俩老不死的,现在出发,去灭了风渊在西夏国的那个新窝!徒儿你跟宋家小子,护送里面的人回家去!事不宜迟,不然那风老贱又换地儿了!”
南宫珩点头“也好。”话落给地上还活着的那两个风渊的属下一人嘴里塞了一颗毒药,看着他们冷声说,“该做什么想清楚,事成之后给解药,否则,死!”
那两人神色惊疑不定,都点了点头。
“师父小心些,不管成败,好好回家去。”南宫珩对秦徵说。
“为师用你教?等不及现在就赶回去抱抱晚晚宝贝,哈哈哈哈!好在风老贱的新窝也是西凉城方向,什么都不耽误!”秦徵惦记着晚晚小可爱,倒是一时忘了,他自己儿子也才三个多月大……
秦徵和百里夙蒙璈带着风渊的两个属下走了,南宫珩和宋清羽把谷中的尸体,湖边的尸体,以及风渊的手指,全都处理了。
已经是后半夜了。
谷中静谧清幽,能听到虫鸣鸟叫的声音。
南宫珩和宋清羽就躺在水潭边的大石头上。
他们当年第一次发现这个山谷,刚进来就躺在这儿晒太阳,把衣服晒干。
如今,晒的是月光。
“阿珩,你还好吗?”宋清羽问。
南宫珩沉默片刻之后说“我当然很好。”
“但你跟原先不一样了。”宋清羽微叹一声。
“我只是发现我原先偶尔有点像苏棠那个傻缺神经病,想换个风格,怎么,你不习惯?”南宫珩轻哼了一声。
宋清羽轻笑摇头“当然不习惯。从小认识你,就很爱笑。最近,都没见你笑过。”
“你不习惯跟我有什么关系?”南宫珩反问,“我对小叶子笑就是了,对你有什么好笑的?你当我卖笑的?”
宋清羽唇角微勾“有道理。”还会跟他斗嘴,说明南宫珩并没有变,只是需要点时间来消解心中的那点沉闷吧。
“去年,你看着我跟小叶子在一起的样子,是什么感觉?”南宫珩问宋清羽。
宋清羽叹了一口气说“心疼小叶,想打死你。”
南宫珩闻言,一脚把宋清羽踹到了水里“你是不是对我媳妇儿贼心不死?”
宋清羽无语望天,行吧,还是一样的配方,还是一样的味道,南宫珩牌兄弟,就是这么酸爽……
翌日一早起来,温敏问宋清羽,是否着急走。
宋清羽说不着急。南宫珩天刚亮去找马车,还没回来。
云修一早就醒了,行动无碍。薛氏放下心来,把行李收拾好之后,就帮着温敏一起做了早饭。
早饭刚做好,南宫珩回来了。
吃过早饭,南宫珩和宋清羽先把行李运到马车上去,有些带不走的东西,譬如他们亲手搭建的木屋,亲手种的菜,宋茳和云修做的家具,平日里玩的沙盘,都带不走,便留下了。
宋清羽说,日后想回来,还能回来。这里暂时不安全。
出了山谷,上马车。宋茳和温敏坐了一辆,薛氏和云修坐一辆。
南宫珩来时没有带属下,只买马车,没请车夫。他和宋清羽两人易容乔装,戴上草帽,赶着车出发,往西凉城去。
地面的通道又被堵死了,至于水里的,若是再有人发现,随便。宋清羽是不打算再让他的家人回到这里来了。
一路上,走得并不慢,但回到西凉城的时候,也快二月底了。
这段时间,宁王府一切安好,秦徵和百里夙蒙璈三人尚未归来,苏棠的腿好转了很多,蒙婧需要天天盯着让他安分些不要乱动。
马车在宁王府门口停下,玉衡冷声问“何人?”
“车夫”微微抬头,露出草帽下的半张脸“开门。”
开阳一听是南宫珩回来了,连忙打开大门,让两辆车进去,然后又把大门关上了。
宁王府没有大路,进府就是竹林。
宋茳他们在大门内下车,见面前竹林清幽,三个老人家都很喜欢。
开阳跟南宫珩简单汇报了一下府里最近的情况,而后就请宋茳一行往里走。
穿过竹林,面前豁然开朗,湖边房屋自然雅致。
在南宫珩前去救人的这段时间,叶翎已经让人给宋茳他们新盖了两个漂亮的小院。
冰月手中提着一个篮子,里面是刚从竹林里挖出来的春笋,正要送去给方元,见有人来了,认出南宫珩和宋清羽的身形,神色一喜“师兄,清羽,你们回来了!”
温敏闻声,就见一个青衣少女快步走来,容貌清丽,气质不俗。
“清羽,这位是?”温敏微笑着问。
“娘,这就是我先前提过的,秦老前辈的女儿,名叫冰月。”宋清羽说。
“伯父,伯母好!”冰月放下篮子,对三个长辈行礼,“早想去拜见伯父伯母的,只是中间耽搁了。伯父伯母一路劳顿,我带你们去休息。住的地方都准备好了,你们若是有什么不习惯的,尽管跟我说。”
“真是劳烦冰月姑娘了。”温敏看冰月,越看越喜欢。
“都是一家人,伯母千万别客气,叫我冰月就行了。”冰月笑着说。
“干娘!”
突然听到一声大吼,温敏吓了一跳,就见苏棠自己推着轮椅嗨嗨地跑了过来。
“小苏,你的腿好些了吗?”温敏关切地问。
苏棠笑得傻里傻气的“好多了!你们可来了!”
“晚点再叙旧,我先带伯父伯母去休息。”冰月笑说。
“我也去!”苏棠很开心。等他儿子苏小糖一出生,就有祖父祖母了,棒棒的!
南宫珩去找叶翎了,宋清羽把冰月的篮子送去给方元。
冰月挽着温敏的手,说说笑笑,苏棠在旁边。
见温敏十分喜爱冰月的样子,苏棠眨了眨眼睛,心中一动。蒙璈那个小混蛋不在,他这个当姐夫的,有义务给蒙璈来点刺激!让他整天假正经,没行动!
“干娘,我说了要帮清羽找媳妇儿的,您看冰月怎么样?”苏棠一本正经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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