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地牢里潮湿而沉闷,这里似乎与外界完全隔离了,没有一丝新鲜空气进入地牢。潮湿让墙壁长出了青苔,地板上的草料几天没有更换,散发着一股浓浓的尿骚味。
弗拉基米尔不知道自己在这间地牢里度过了多少天,这里没有白天与黑夜之分。所以也无法计算天数,他试图通过与狱卒的交流来询问时间,来询问外界的情况。但是送饭的狱卒似乎是个哑巴,从来不予理会。再或者,他根本不想理会这个被打入地牢,不见天日的落魄之人,总之,自从帕维尔走后,弗拉基米尔便没有再得到外界的任何信息。每天狱卒会来给他们父子俩送饭送水,除此之外,别无其他面孔,别无其他声音。
黑暗中,人才会体会到寂寞和孤独的滋味。当父子间把所有话题都聊完之后,空荡荡的地牢中便只剩下寂静,死一般的寂静。他们重复着昨天的事,除了吃饭睡觉拉屎,再也没有其他事可以做。
弗拉基米尔教导自己的儿子鲍里斯向熊神厄孙祈祷,但是却未有任何神迹出现。只是在偶尔的情况下,父子两内心会感到片刻的安宁。只是,这到底是挣扎后的妥协,还是熊父降临的神迹,这便没有人知道了。
弗拉基米尔只觉得自己对不起儿子鲍里斯,他还那么年轻,原本应该在仕途上大有作为,在百万大军中披荆斩棘,成就一番伟业,而不是跟自己窝在这里,沦为囚犯。这份苦,原本也不是他这个年龄之人可以承受的,作为一个贵族来说……
很多次,弗拉基米尔想问儿子,他是否恨自己?恨这个不争气的父亲?但是每次话到嘴边,又吞了下去。自己只是将手搭在儿子肩膀上,目光中流露着关切与自责。而鲍里斯似乎也懂,他在黑暗中静静的看着自己,目光中没有怨恨,只有对命运不屈的反抗。
有时候,弗拉基米尔会在睡梦中梦见自己的过往岁月,那时候,他还是基斯里夫有名望的贵族,是雪鹰军团的总指挥官。他有着庞大的财力,有着拥护他的士兵和军团。有着辉煌的功绩与名望。他在战场上挥剑杀敌,指挥千军万马,驰骋纵横。醒来后却发现一切都是梦境罢了,昔日的辉煌与功名犹如过往云烟,再也不在。
还有一次,他似乎是病了。连续咳嗽,高烧不退,而狱卒根本不管不问。儿子鲍里斯怒斥狱卒的冷漠,换来的,却是连续三天冷饭冷食和肮脏的污水……弗拉基米尔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熬过来的,更不知道自己儿子是如何熬过来的。他不指望出去了,或许有生之年,这座地牢便是他的坟墓。往日的荣光一去不复返了,弗拉基米尔感叹到。
“弗拉基米尔!”
地牢走廊传来了微弱的光线,弗拉基米尔隐约听到有人在唤他。
幻听吗?他对自己说到,随即撇过脸去,继续躺在床板上昏睡。
“弗拉基米尔!”
他又听到了那唤声,而且比上一声更加明显。当脚步声也出现时,弗拉基米尔终于知道自己听到的并不是幻听。
“是谁在那里?”
弗拉基米尔侧过身去,问着自己儿子鲍里斯。鲍里斯趴在铁栏边,盯着那声音和光源传来的方向。
“好像不是狱卒。”
鲍里斯答到。
很快,帕维尔带着一群骑士走到了地牢大门前。一个胖大的骑士二话不说便抡起斧头,一斧子劈断了牢房大门的铁锁。
“弗拉基米尔。”
清脆的金属断裂声响起过后,帕维尔推开地牢大门,一身戎装的站在弗拉基米尔父子面前。他脸上还留着血迹,弗拉基米尔一看就知道出事了,只是具体是什么事他一时猜不到。这座地牢是挖得那么深,以至于它完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动静。
“王子殿下。”
弗拉基米尔单膝跪地,礼貌的称呼到。帕维尔扬起手指,示意他们起身。
“看起来你瘦了不少。好吧,情况紧急,话不多说了。弗拉基米尔,现在我需要你。”
帕维尔站着笔直,一脸严肃的对老贵族说到。
“王子殿下,外面发生了什么?”
弗拉基米尔只觉得不对劲,他缓缓起身,犹如一棵顽强不屈的苍松。他的眼窝深深凹陷,眼睛却依旧炯炯有神。
“北境军团攻城了,我为他们打开了城门。而现在,射击军和卡特琳娜的残部正在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里与北方军还有我的部下战斗。我需要你,弗拉基米尔,我说过,终有一天,我会释放你,我说话算话,今天,就是你们父子重获自由的一天。”
帕维尔抿了抿发干的嘴唇,继续说到——
“雪鹰军团还有士兵被关在这座地牢里,还有一些人,被发配到其他地方,我知道他们在哪。弗拉基米尔,你是雪鹰军团的将军。只有你,可以重新带领集结他们。来吧,推翻血腥的卡特琳娜,我需要你。将军。”
帕维尔认真而严肃的说着。
弗拉基米尔明白了,明白了帕维尔王子身上和脸上的血迹是怎么回事了。看起来,他亲自参加了这次叛变。而他身边这些骑士和武装平民,估计也是早就密谋策划好的地下武装军了。
“感谢你的厚爱,王子殿下。”
弗拉基米尔几乎想都没想,便答应了帕维尔。被关在地牢里的这段时间里,他早就想清楚了,自己应该投靠哪一方。当初罗德说的没错,只是自己并没有接纳。而现在,自己不能再错了。拿起武器,反抗吸血鬼女王,这没有什么好考虑的。
然而,帕维尔的话还没说完。基斯里夫王子停顿了一下,用一种怪异的眼光看着这对落难的父子。
“但是,弗拉基米尔,我有个要求。”
帕维尔说到。
“王子殿下请讲。”
弗拉基米尔恭敬回到。
“推翻卡特琳娜之后,我便是基斯里夫沙皇。所以,我要求你,对我效忠。”
“立刻、马上。”
帕维尔强调到。
弗拉基米尔有些意外,但是看到帕维尔身后那群手持铁锤和长剑的骑士们,弗拉基米尔也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他知道,帕维尔给的自由,不是无条件的。他的要求就是宣誓效忠新沙皇。尽管他还不是沙皇,但是作为第一继承人,名义上,他的确最有继承权。那么,罗德呢……弗拉基米尔没有再想下去,他没有选择,要么,现在宣誓效忠帕维尔,要么,这群手持大剑的骑士不会给自己好看。没有人会知道,这天,在阴暗的基斯里夫地牢深处,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能这样做……
斟酌片刻后,弗拉基米尔双膝跪地,向帕维尔低头。
“还有他。”
弗拉基米尔抬起头,发现王子指着一旁的鲍里斯。
鲍里斯明显是不愿意的,但是弗拉基米尔知道,世界上没有那么多愿意与不愿意,有些时候,人并没有选择……
“鲍里斯……”
他喊了一声。鲍里斯这才一脸冷漠的跪在王子面前。
“宣誓……”
帕维尔强调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