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文修嚣张的气焰以及孔颖达自愿蹲大牢的经历,让家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为了自己的饭碗着想,他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前去通报。
没过多久,孔颖达亲自来到大门前迎接。
“真的是你们?快请,快请!”
当他看到郑文修和小琦时,哪怕他们主仆俩都戴着口罩呢,孔颖达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刑部大牢一别,他无一日不想再见他们。
奈何中间隔着太子。
太子又一直说在调查郑文修的底细,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狱友,别来无恙啊!”
郑文修冲着他笑了笑,回头看了眼目瞪口呆的众文人,带着小琦走进了孔府。
众文人无不愕然。
“不是,他就这样进去了?”
“你是瞎子吗?孔大人都亲自来迎接了。”
“他们俩到底是何许人也,竟有这么大的面子!”
“早知道就先结识他们了,又错过一次绝佳的机会啊!”
……
郑文修走进客厅后,摘下口罩道:“孔大人想必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吧?”
孔颖达苦笑:“说实话,太子不愿多透露,孔某还是不知。”
“即使不知,心中想必也有所猜测吧?”
“你是如意酒楼幕后的那位高人?”
“哈哈哈……”
郑文修端起茶杯,优哉游哉的品了品道:“清香四溢,好茶啊!”
见他没有否认,孔颖达轻拍了一下案几道:“我应该早就想到的。以狱友之才,天下能有几人?”
他确实想过这种可能。
毕竟坊间都说如意酒楼属太子一党,背后有太子撑腰。
而他从刑部大牢走出时,太子就直言郑文修是他的人了。
只是如意酒楼这几个月来,给京城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背后的高人更是凭借九首残诗名声大噪。
他实在很难想象这是同一人所为。
可这种高人一般都是举世无双的。
是一人又在情理之中。
小琦有些诧异地看向郑文修:“公子,你又是怎么知道咱们的那位狱友是孔大人的?”
郑文修耸了耸肩道:“这还不简单?我查过,时下被读书人传颂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正是从孔大人这里传出去的。”
孔颖达接过话茬道:“而这箴言又出自你家公子之口,知道的人怕是寥寥无几吧?你家公子找我不难,我想找你家公子可就难喽。”
郑文修大笑道:“孔大人说笑了。”
孔颖达摇头道:“我可没说笑。从数月前开始,就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见你,但你一直都是深藏不出。”
“听闻封言道、公孙节、房遗爱等人全都栽在了你的手里,连魏王殿下都因你而丢尽颜面,我大唐文坛更是被你那九首残诗给席卷。”
“你若是不主动亮明身份,我哪怕前去如意酒楼拜访,都未必能够见到你。”
“孔大人说笑了。”
郑文修微微一笑道:“咱们可是狱友,自然不同他人,你若去,我必见。”
“你若是这么说,那我可真后悔了!”
孔颖达仰天大笑了一会儿道:“说起来除了那振聋发聩的四句箴言外,还有一事,孔某需要感谢你。”
“哦?”
“太子应该是受你影响,这段时间在孔某教授的时候谦逊好学,不懂就问,而且也愿意听劝,与先前判若两人。”
“这应该是他想学了,我可没这么大的影响力。”
“狱友何须在孔某面前谦逊?除了你,孔某实在想不到第二个人!而且你向孔某传授的教授叛逆期学生之法,很是管用。以前都是孔某太刻板了,殊不知稍微变通一下便可事半功倍!”
郑文修没想到他还真采用了。
那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
他快速往上引道:“想必你也听闻近来的理学和心学之争了吧?”
孔颖达连忙起身,走到郑文修面前道:“狱友给句实话,这两种儒家新说是不是你提出的?”
“咳咳咳!”
郑文修重重地咳嗽了好几声道:“怎么可能?我纵使再有能耐,也不可能一下子提出这两种新说。”
“也是。”
孔颖达捋着胡须若有所思道:“若非累世沉淀,或者拥有经天纬地之大智慧,很难一下子提出这两种新说。”
“狱友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尚无法悟出,那魏王府的谢偃和东宫的杜正伦又如何悟出?此事蹊跷啊!”
“其实不难!”
郑文修有意把他往沟里带,笑着道:“我这几日也细品了理学和心学,发现谢偃和杜正伦很会投机取巧。”
“他们只是抛概念,画轮廓,让天下学子一起参与填充!而无论是致良知,还是知行合一,都更像是集体智慧的结晶。”
孔颖达皱眉:“集体智慧的结晶?”
郑文修站起身道:“谢偃和杜正伦恐怕只是负责抛出罢了,他们背后估计还站着一群人,其中恐怕不乏饱学之士!”
“不过这些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两种新说相当于是给儒学注入了活水,让儒学焕发出更加旺盛的生命力!”
孔颖达在这方面倒是看得很远:“狱友言之有理啊!时过境迁,往圣先贤之论固然要坚守,但也需要延伸其中奥义。”
“自汉以来,儒家虽受到各朝前所未有的礼遇,但孔某真的很担心,担心儒家弟子因此而麻痹自满,不思进取。”
“现在两种新说雏形已现,天下文人广为参与议论,这对儒家和儒学而言都是件大好事啊!”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郑文修趁机道:“所以还请狱友能够赏个薄面,去当如意杯精英辩论赛的评委!”
“最终是哪个队伍获胜不重要,新论或者旧论占上风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借着这辩论引领儒学思潮,让更多人关注儒学,议论儒学,狱友觉得呢?”
“儒学思潮?”
孔颖达细细琢磨了一会儿后,指着他大笑道:“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不过既然你亲自来了,那我肯定要去啊!”
郑文修笑道:“狱友放心,你只需在总决赛的时候出马即可!我有意将此次辩论办成一大盛事,也只有你参与了,才能彰显出它的含金量!”
“含金量?”
孔颖达干笑道:“与你交谈,我如学生也!”
郑文修连忙道:“别别别,狱友这玩笑开得可就太大了!不知狱友能否说服其他名士参与?”
“这个自是没问题。”
孔颖达笑了笑道:“只不过需要你拿东西来换!”
“残诗?”
“狱友当真聪明!你那九首残诗,孔某挖空心思,也未能填上一首啊!”
“你说哪首?”
“‘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那一首!”
郑文修稍微酝酿了一下,负着手吟诵了起来:“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好意境,好诗啊!”
孔颖达拍案叫绝道:“狱友,你能再来一首吗?”
郑文修轻咳一声道:“这样吧,若是辩论赛能够成功举办,我把剩下的那些残诗全部补齐,你看如何?”
孔颖达难掩激动道:“你不会骗我这个老头子吧?”
郑文修连忙道:“当然不会。咱们这一起蹲过大牢的交情可不是别人能够相比的!”
“哈哈哈!”
“哈哈哈!”
……
孔颖达指着他大笑不已。
不过心中却愈发觉得搞不好抛出两种新论的人就是他。
谢偃?杜正伦?
不够格!
他们背后的一群人?
就是“十八学士”一起出马画轮廓,那也画不出来啊!
他是当世唯一一个有可能实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