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启安听着不吱声,能没准头么,薅着他揍得!
本来他觉得没什么,这些年他挨过的揍比吃过的盐都多,这一拳头算啥啊,撑死伤在脸上难看点呗。
可小人儿这么一问,他反而难受丢脸。
“安子,你说实话,别让我这个朋友担心。”
“其实是同学打的!”
周启安吸了口气,:“我不是打了高德庆嘛,今天去上学,他又煽动了几个同学打得我,但我也没客气,你别看我这样,他们更惨。”
宁七似信非信,“既然是同学打架,你吭哧瘪肚有什么不好说的。”
“我怕你觉得我不英雄。”
周启安说道,“英雄不应该和同学打架,然后还被人打成一只眼,太难看”
“你也知道难看?”
宁七喝出口气,“古时候若做英雄,那是壮士愤,雄风生,安得倚天剑,跨海斩长鲸,现在做英雄,它不是靠打架,它需要的是一份非常难得的品质,贝多分说过,在全人类中,凡是坚强,正直,勇敢,仁慈的人,那就是英雄!明白了吗?”
“”
周愣了几秒,“贝多分是谁?住哪的?”
“额”
宁七顺口咧咧,“东头老高家,把门第一家,三间大瓦房,他爹叫满堂!”
“满堂?”
周启安愣了愣,“我舅就叫满堂啊,我家和贝多分还有关系?”
“啥?!哈哈哈!”
宁七忍不住笑,差点忘了他舅姓高这茬儿了!
她爹这点爱好啊,给她渗透的太彻底!
“安子,我逗你的!”
宁七笑够了摆摆手,“谁知道贝多分住哪啊,人是作曲家,交响乐之王,你以后肯定会知道他的。”
周启安哦了声也不再多问,虽然对话扯的远,但他见小人儿笑了,心里莫名就明媚了几分。
就像是阴天里的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温暖了他贫瘠的心房。
“安子,那郑队长找你干嘛啊。”
“问我昨天的事儿,我舅妈骂的太难听,郑爷爷也听到了,来安慰安慰我。”
周启安接道,“郑爷爷对我很好,我以后长大了,会好好谢谢他,为这个村子,做一些贡献。”
“好想法!”
宁七笑着答道,见没什么大事儿心就放了放,“不过你还是先安安稳稳的长大,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周启安点头,甭管小人儿说什么,他通通都接受!
俩人正聊着,玉米地旁的土道传出人声,“赖子啊!你在那边不!你姥姥叫你赶紧回家!说你妈妈稍信和东西回来啦!你快回去看看吧!!”
“我妈?!”
周启安眼睛亮了,“马三宝你听到了没,我妈稍信回来了!她上回稍信还是去年呢!”
“好事,你快回家吧!”
“嗯,你也赶紧回家!”
周启安是真的高兴,眼底的神采立刻就飞扬出来了,和三宝道了别,他牵过小羊就朝土道上跑,别说,那小羊还挺通人性,像是了解他的心情,配合的库库撂,小蹄子甩的直飞
“哎”
看他跑远的背影宁七才想起一事儿,应该问问他愿不愿意跟自己上山——
她私心是想带安子一起去挖山参赚钱的,有钱了他生活也会好点。
但立马,就意识到了这想法不妥。
太欠考量。
安子再好,终究是个小孩儿,跟自己一样,凡事,都得靠家长出面。
如果这事儿让安子插进来,保不齐他那个舅妈会作什么妖!
不成。
第一步绝不能走岔,安子就先算了。
心里合计着事儿,她回家走的就慢,刚到村口,就听有人叫她,“三宝,琢磨啥呢?”
她抬起眼,看到人就笑了,“郑爷爷,您还没回家呢!”
“没,爷爷在这等你呢。”
郑队长说着,上前拉着三宝的手朝僻静处走了走,“正好想起个事儿,爷爷寻思问问你。”
问她?
小人儿微微疑惑,“郑爷爷,您说。”
“三宝,兴文念高中的时候是不是回回都在班里考前十名?”
大哥的事儿呀!
宁七愣了下,三宝以前对这些都不太关心,所以,记忆就很模糊—
不过马兴文学习好应该是肯定的!
不然,奶奶也不会因为他辍学,而感到惋惜了!
“郑爷爷,您问这个要做什么?”
“是这样,老三来咱这儿了,也一直没上学,这一天两天行,时间长了那学习不都耽误了,尤其是高中,学习很关键!他爸可能怕麻烦我,就说不用管他学习,只要他不打架,不惹祸就行,但我总觉得,人家把孩子托付给咱,咱就得用心带,我寻思,先给老三找个老师补习补习,回头,再把这事儿跟他爸讲”
郑队长皱着眉,“今天下午,我先给老三说了这事儿,谁同意不都得他先同意,我推荐了几个老师,他都不要,嫌弃这个,嫌弃那个,我没辙啊,就想到兴文了,兴文稳重,还有耐心,跟老三年纪正相当,那叫啥,有共同语言,我寻思让兴文帮帮忙,给老三补点文化课”
末了,他还补充道,“不白补,老三说城里的补习班都是按课时给钱,爷爷这也不知道老三能住多久,咱也按城里那么来,一节课四十五分钟,爷爷给五毛钱,一天两节课,就一块钱,你说这事儿咋样。”
嚯!
高价啊!
宁七没着急回话,而是盯着郑队长从未在众人前摘过的八角帽看—
“郑爷爷,您头发好吗?”
发量咋样?
郑队长莫名,顺势把帽子一摘,:“岁数大,头发没剩多少了,咋的了?”
噗!
正宗地中海!
跟谢飞机他爷有一拼啊!
“郑爷爷,您这样操心头发是不会好的。”
宁七生憋,人家亲爹都不担心孩子学习,这老头急啥啊!
嫌自己不够上火是怎么的。
“我这”
郑队长听出了小人儿的潜台词,戴上帽子就笑了笑,“三宝啊,你郑爷爷就是操心命,有些事该想就得想,不想哪成啊!”
宁七点了下头也不再多说,“郑爷爷,补课这事儿您得问我哥,不过,您那侄子,他能同意用我大哥教他么,咱村的老师他都嫌弃,我大哥去了,他不得觉得我大哥资历浅薄?”
“老三还真同意兴文教他。”
郑队长赶忙说道,“他说兴文看着不招人烦,对兴文印象还不错!”
是么。
乔少爷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谁有他招人烦!
忘了兴文姓啥了?
把人家弟弟揍了还好意思让人家给补课?
兴文对他的印象可不要太差呦
宁七暗戳戳的想,面上没表现太多,“郑爷爷,这事儿您还是去我家说吧,得我奶定,我一个小孩儿,做不了什么主。”
郑队长却笑了,“三宝,说实话,爷爷这段时间,还真没把你当小孩儿,自打你落了回水,甭管被没被什么东西点化过,这窍开的可不骗人,思想真了不得,眼光长远的很,就像那康庄大道,哎呦喂,爷爷就是挖空脑袋也想不出呀!”
“郑爷爷,其实这也不是我想的,我也是借本山大叔的光,突然有的灵感。”
耳边莫名响起bg—
改革春风吹满地吹满地中国人民真争气真争气人民真争气
咳咳
“哪个本山大叔?”
郑队长问出一句就挥挥手,“甭管你是借谁的光,你灵感来的是真好,时机刚刚好,场合也刚刚好,那个张组长现在是逢人便夸你,说上河村有三宝,山好,水好,马三宝!”
“噗嗤!”
宁七喷笑,她荣幸之至啊!
“你看你笑,这是真事,张组长可喜欢你,说这小三宝精灵可爱的很,还要修一条康庄大道,寓意多好啊,三宝啊,你真是咱村的福星啊,现在你的知名度,叫出去比我多高!”
嗯哼!
宁七不敢骄傲!
这个世界太疯狂耗子都给猫当伴娘
“爷爷不瞒你说,咱村目前胜算很大,要是真修完了这条康庄大道,咱也真得朝着康庄奔啊!”
老郑话锋一转,“小三宝啊,趁这机会爷爷在问问你,对咱村的未来发展你有啥想法没?致富道路这一块,还有啥灵感没?”
呦呵!
宁七眉头微挑,乖乖隆地洞,这不问手里来了嘛!
齐德隆齐东强!
“郑爷爷,关于咱村的致富路,我还真有点小建议。”
“哎呦!”
郑队长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说说,爷爷听着。”
“我觉得,咱们村可以考虑考虑搞人参种植”
“哦?”
郑队长觉得这点子蛮新奇,关于上河村的发展,养鸡、养鸭、种果树这些他和村骨干们开会都讨论过,人参的这个想法,还真头一遭!
“三宝啊,你跟爷爷仔细念叨念叨。”
放心,肯定好好吹!
咳好好说。
宁七清了清嗓儿,拿出当年’破烂换钱!’的气势!
齐德隆冬锵
“郑爷爷,这人参是个什么东西不用我说,上至九十九,下至刚会走,谁都认识,书上说的好,它是补五脏,安精神,定魂魄,止惊悸,除邪气,开心益智,久服轻身,延年益寿的仙草!!”
记得那时2003年的第一场雪第一场雪比2002年来滴稍晚了一些稍晚了一些——
她叭叭着,“最重要的一点,咱村的土壤极其适合人参生长,您看哈,咱村地厚,腐殖质含量高,容重又低,固、液、气、三相容积比很适当,土质又松软肥沃,保水保肥性能特好,完全可以保证,人参在生育季节,各种营养的供应要求!”
诶?
这么一说,她倒真想起个事儿!
三十多年后,京洲城已扩建到了十四个城区,上河村所处的位置差不多就是日后的新洲区,报纸上报道过,新洲区有个人参种植基地,规模很大,每年的鲜参产量可达全国总产量的十分之一,本区居民亦因人参产业而非常富裕,因产业扶持,还解决大批百姓的就业问题,可谓造福一方。
想到这——
宁七一激灵!
hyygaga
难不成,重活一世,她就要成为这改革开放的领路人了?
大发了啊!
宁七来了精神,“郑爷爷,这个人参种植发展起来后,我们还可以继续开发人参的一系列加工企业,例如:人参食品、人参酒水、人参保健品、甚至是人参护肤品,只要我们能把上河村的人参产业打造出一个品牌,那就可以实现种植,加工,商贸流通的全产业链开发,致富道路一目了然,畅通无阻,溜光大道啊!”
不打针不吃药坐着就是跟你唠用谈话的方式治疗这叫话疗
产品,功效,发展模式,她一套下来,剩下的,就是展望了!
郑队长听得是一愣一愣,好多词儿都没听懂,为了避免尴尬,他也不好意思问!
全程只能嗯嗯嗯的配合,貌似很了解的样子,直到三宝语落,他还云里雾里,“咱全村人都可以干这个?”
“那必须的啊!”
小人儿激动地一挥手,顾不得郑队长的眼里的惊讶,开始展望,“郑爷爷我话给你放这,只需要十年,咱村就能实现集体奔小康,二十年,那就得全村大变样!就我跟你说的那个二层小楼,到时候,那家家户户都全都有,但那时候就不能叫小楼了,土气,咱得学西方人,您猜叫啥?”
“叫啥?”
郑队长配合的,“洋楼?”
“嗯差点意思!”
宁七绘声绘色,完全宁老六上身的样子,“要叫独栋别墅!!”
火辣辣的心呐火辣辣的情儿火辣辣的小辣椒它透着心里红!
“郑爷爷,到时候您村部这块,就是中央别墅区,后头我奶奶那块,地势稍微高些的,就是观景大宅,北头靠山那边的,妥了,那叫碧海云天,星光灿烂!到时候有钱了,您什么建筑风格都可以弄,美式法式意国,什么哥特风,罗马,巴洛克,各种建筑风格可着您心思来!”
郑队长虽然前头没太懂,但最后一句明白了!
他不禁牵起嘴角,“我还是喜欢大院子。”
“有眼光!”
宁七竖起大拇指,“要不说您能当领导么,绝不崇洋媚外,我跟您一样,还是觉得咱老祖宗留下的东西耐看,咱就盖几进几进的大院子,惬意,舒适,敞亮,到时候谁一来咱村儿,那立马能感受到迎面而来的国粹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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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吗。”
郑队长听得直乐,“小三宝啊,让你说的跟真事儿似的”
“还有假的吗?”
她挑着眉,“我这话放这,再过二十年,您看看,咱村什么样,能做出什么成绩,是不是都夸您郑多旺!”
“夸我?”
郑队长有点飘,“夸我啥?”
“夸您上河村带领的好啊,到时候都得说,上河上河不得了,粮食大丰收,形势一片好,村民共同致富,都是您的功劳,纵观世界风云,还是上河最好!!”
多谢!
bg停—
完美。
“噗哈哈哈!”
郑队长笑了,“你这个小三宝啊,这小嘴皮子咋长得呢,你的意思是,咱肯定行?”
“人心齐,泰山移!”
宁七再拱一次火,“黄河源头水,泰山顶上松,心中有信念,一定能成功!”
销售口号都干出来了!
“郑爷爷,我说的对吗。”
“说的好!”
郑队长完全被洗脑咳,被感染到了!
他对着眼前的小人儿一阵鼓掌,表情就跟日后那n粉一样,“三宝啊,你这落回水后岂止开窍,简直就是开了天眼,那以后的事儿让你说的真真儿的,爷爷打算就按你这个计划来,先种植人参,然后在发展你说的这个哎先等等”
语气一顿!
郑队长想起了什么,“三宝啊,种子咱搞不到啊,人参种子又不是玉米白菜,咱去种子局供销社拿票买就行了,这个人参种子去哪里弄?再者,人参是播种的吗?”
计划经济的弊端就在这儿了!
市场渠道很不明朗,老百姓想自己干点啥都无从下手,货源找不着。
但这话算问着了!
宁七前后铺垫一通就在这儿等着呢!
行话讲,蹲守。
“郑爷爷,您忘了,咱村这山上就有野人参呢!”
“啊,那倒是有,怎么,你还想上山去挖?”
郑队长怔了怔,赶忙道,“那玩意可不好找,我活五十多年,也就见几个人挖到过,要是等咱村挖到野山参,在整种子大规模种植,那得猴年马月?”
“不用猴年,咱上去就能挖到!”
宁七自信道,“一棵人参可有几十颗浆果,每颗浆果中含有两个核,每核内含有一颗胚乳种子,所以,我推测一株人参大概可取几十颗种子,但人参种子需要催芽才可种植,野外条件恶劣,一株人参想要生长,它的种子必定是被鸟兽吃掉,在随粪便排到了合适的土壤里,经过风雨洗礼,才能缓慢萌芽。
基于此,野山参的存活率非常低,说白了,就是看天吃饭,能长成参的,都是走运的参,当然,它也因此而珍贵,但现在,我拿到种子后,可以自行催芽,这就极大的增加了存活率,只要护理得当,保证棵棵都能存活!”
她抬头看着郑队长,“郑爷爷,您只要给我安排三四个小伙子,跟我一起上山,挖到野山参后,参归我,种子我催芽完会拿出四分之三献给咱村!”
郑队长,:“”
宁七没明白他这是啥反应,立刻补充道,“郑爷爷,我不是不想把参给村里,是我家这情况”
“三宝,爷爷这下午在家喝了点酒。”
“啊?”
哪跟哪啊。
“这酒后劲挺冲啊。”
郑队长拍了拍额头,如梦初醒的模样,“三宝啊,你说的话,爷爷真挺信,真的!但是,这这这不是醉话么,你说实话,你下午,是不是也偷喝啥酒了?”
“”
宁七无语,“郑爷爷,我没喝酒,我老清醒了,您就信我这一回,我真的”
“三宝啊,不是爷爷不信,关键是你这没法让人相信啊!”
郑队长无奈的,“我还给你找几个大小伙子上山挖参,这现在正秋收的时候呢,谁家不缺人手啊,再说那参也不是萝卜,一挖一个准儿的,那玩意儿专业跑山的一年到头也挖不到几棵啊,三宝啊,你这难度太大了,参都没搞到,后面种啥盖啥都白扯,天方夜谭嘛!”
“郑爷爷,您就让我试试!”
宁七急的,“我前些天晚上做了一个梦,真的”
“快醒醒吧孩子。”
郑爷爷叹口气,“三宝啊,爷爷真觉得你这眼光啊,方向都不错,跟你聊这一会儿心情都好了,但这个梦呢,太玄,真不能做!你说你带人去山上挖参,一但没挖着,爷爷这不擎等着被人骂吗!”
“三宝啊,爷爷做了一辈子村干部,也不图与别的,就是想干点实事,将来落个好名声,咱村是要致富,甭管是种参还是种树,咱都得稳稳当当的,绝对不能劳民伤财异想天开啊。”
成语接龙都出来了—
宁七还能说啥?
没意义了。
最关键的一步实在是太难让人相信了。
郑队长说的对,人参又不是土豆,一挖一麻袋的。
仅仅凭借小孩儿的几句话就去茫茫山中寻找,真当生活是过家家了。
“三宝啊,你刚才那番话说的真好,爷爷听得血都咕嘟了。”
郑多旺一见小人儿眼里的光暗淡了还有几分不忍,“这人参啊,现在虽然种不了,但提案咱算是有了,等爷爷一打听到种子渠道,马上就着手准备,争取就照你说的那个啥产业链发展,很有前景!”
“嗯。”
宁七扯了扯唇角,“谢谢郑爷爷。”
“爷爷谢你嘛!”
郑队长笑了笑,“三宝,你这些话都哪来的?兴文跟你说过的?他在镇上念高中听了不少匣子吧,别说,这新闻是得多听听,不然咱都快跟不上形势了。”
宁七没解释,随便他怎么认为吧,不重要。
反正她这梦,稀碎稀碎啊!
聊了会儿,一老一少就各回各家了。
一路上,宁七都有些郁郁!
本来她没报期望,结果郑队长给起了头,回头撩拨活络了,气球都吹大了,又被郑队长一个喷嚏给打破了。
唉
只当吹了个上火的牛吧。
宁七不自觉地哼哼,“不是和你吹我家母猪都会飞一只鸡三条腿养的金鱼不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