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马家服装加工厂正式挂牌开业。
楠木牌子刷了白漆,郑队长特意帮找的小学校长,提笔泼墨写了厂匾。
宁七还搞了剪裁仪式,村里干部加小学校领导都给请到!
雇的镇上照相馆的人来给照相。
仪式前三宝拿着简易扩音喇叭主持发言,一村的老少几乎都来了,围在她们家大门口摩肩接踵。
好在剪彩地方已经拦出来,不然人群分分钟涌进她们家院子里!
热闹的诶!
郑队长陈支书们拿着剪刀还觉得新鲜,站在红绸后笑的像是朵花。
一剪子下去,人群鼓掌,鞭炮声顿起,剪彩人顷刻间还有了种说不出的成就感!
冯玉珍思想保守,本来寻思不用搞太大,开个张而已,差不多就行。
一但干不好怕被村里人笑话。
宁七却跟老太太想的正相反!
她就是要往大了整!
厂子小点怎么了?
她得拿出上万人大厂的气魄来!
这一炮她要是不放响了,后面谁信她人参种植园能干好?
低调得分事儿!
作为服装加工厂的副厂长,绝对话事人,营销总指挥,宁七在开业前特意又开了个会。
将自己的想法,路线,整个都顺了一遍!
祖孙四人听罢便再无意见!
思路被宁七一转,立马开阔起来!
是呀!
他们是做生意,面对的就是公众。
开业都整的都没声没响,知名度还能打开了么!
手续都是全的,怕谁看?
整!
全票支持!
开业这天,别说祖孙四个都焕然一新满脸激动了!
秦桂花和王二嫂这俩钦点的员工更是无比自豪,她俩穿着厂里给发的工作服,戴着工牌,在曾经共同奋斗在碎嘴一线闺蜜们羡慕的眼神中,当众讲解起假领子的制作过程。
俩人还轮番发表了感言,秦桂花算中规中矩,直说感谢马副厂长的提携,定然努力工作,不出差错。
搞笑的还是王二嫂!
她接连说出了,‘热血胃疼’,‘今今夜夜’、‘鞠躬尽睡’等宁七琢磨下才知道是啥意思的四字新词儿!
一看就是昨晚在家准备一宿,今天上台发言,明天就得忘了的仓促学习成果。
无伤大雅!
听懂的乐,听不懂的也跟着乐!
老王二嫂自我感觉灰常良好,气氛炒的火热!
村民们鼓掌叫好,要的就是人气儿。
胡庆山和胡秋月以及老八老九也赶来了,帮着忙前忙后的张罗。
最后是郑队长做总结陈词,宁七在旁边负责捧哏。
她个矮,便站在一张椅子上。
视线一挑,在人群中居然看到了乔凛和关珏!
哥俩在人堆里真真儿鹤立鸡群,风姿卓朗,一眼便能让人看到!
视线与乔凛对视时他微微翘起唇角,似无声鼓励,关珏则亲切的举起胳膊,道着祝贺。
郑队长总结一结束,宁七便喊他俩过来,参与集体大合照。
开业建厂的第一张照片。
绝对意义非常。
二十多号人,摄影师指挥着让大家按照阶梯形就位。
保证拍到厂匾全员入框的同时,又不用远景儿,每人都能脸庞表情清晰。
第一排的人坐在拼接的细长条凳上,第二排半蹲,第三排站直就好。
宁七作为副厂长,又是全场目标最小,很自然的被安排在首排位。
她左手边是郑队长陈支书和小学校长,右手边是冯玉珍马兴文和马小柱。
第二排是秦桂花和王二嫂、胡秋月还有来捧场的小学老师们。
最后一排站着老八老九乔凛关珏以及前排挤不下的马胜武,另加三名帮忙的村骨干。
准备开拍时宁七看到了人群里看热闹的周启安,喊着让他一起过来。
周启安有些迟疑,可又不好意思让大家都等着他,便闷着头走到了最后一排的边上站好。
摄影师开始让大家笑,村民们在后面起哄。
宁七傻傻的咧起嘴巴,咔嚓一声——
时光定格在了1980年,10月28号。
直到多年以后,宁七每次看到那张黑白照片,都会想起那天的白云朵朵。
天空下,是很多很多张,数不清的笑脸。
合照后,宁七又被拉去和郑队长以及家人们拍照片。
各路婶子轮番上阵,抢着要和三宝合照!
胡秋月排着队等,急的呦,“三宝,我还要跟你照呢!”
八十年代,照相还算个蛮正式的事儿,雇个摄影师到家门口给拍照,多少人都没见识过。
宁七一时间成了明星背景板,厂匾旁一站,人气高的很!
她笑的表情都僵硬了,感觉自己成了公园里的孔雀或是鹦鹉,立牌五元合影一张的内种。
不对!
她这鹦鹉还是自己花钱合影的!
配合完,她喊来乔凛,想跟他单独合拍一张。
摄影师却苦了苦脸,“胶卷没了,我没想到会拍这么多张,没多准备。”
“啊?”
宁七有些遗憾,好不容易有这机会
“小爷不喜欢拍照。”
乔凛无所谓的样儿,“每次都给我拍丑。”
“好看的人不上相吧。”
宁七冲他笑笑,很快就也释然了!
有的是机会嘛!
“乔凛,等下次我人参种植园开业,咱俩再照。”
“你就这么想跟我合影?”
乔凛剑眉微扬着,也不知道得意个什么劲儿,“那你得求小爷。”
“我求你个头!”
宁七佯装来劲,“小爷小爷的,今儿大喜的日子我可不想见血哈,腿先给你留着。”
说笑了几句,她朝乔凛身后看了看,“咦,关珏呢。”
刚不是还跟乔凛站在一起?
这会儿跑哪去了。
周启安也不见了!
那孩子肯定拍完合照就走了。
她本来也想跟安子单独拍一张,大佬的独家珍藏呀。
一想到胶卷没了,算了,下次再说吧。
“关珏拜龙王去了。”
乔凛面无表情的回,“他此行的意义就是想见见你家那龙王,借此好探寻一下你会造火箭的奥秘。”
“一边去!”
宁七绷不住乐,“我什么时候说过会造火箭?!”
有那本事还开啥服装厂?!
“”
乔凛见她这么来劲儿也溢出一抹笑意,微微后退了一步,手在她头顶量了量,“马三宝,最近吃什么了,好像长高点了。”
“是吗?”
宁七有些惊喜,最近她忙的紧,都没去量,感觉裤子是短了丢丢的!
但是一扬头,面对乔凛还是很打击。
就这小基数,不蹿个三四十厘米根本就没存在感!
额
好像长到一米六也够呛能有存在感。
想归想,她嘴巴可硬,“跟你说多少遍了,姐姐是正宗女篮苗子!”
“嗯,两米二等您呐。”
乔凛也不客气,“我等着看,你马三宝什么时候变成马铁柱,记得往长了使劲儿,别一不小心铁柱变成铁锤,那就得进举重队伍了。”
“我求之不得呐!”
宁七笑道,“我是革命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人声吵嚷,俩人愣不耽误你来我往!
斗的正欢时,只听不远处传出女声,“三宝!”
宁七看到走近的人就抬起手,“丽娜姐,秀芬姐!!”
“哎,我们来的太正好了吧!!”
丽娜和秀芬一人拎着个行李袋子,也冲着三宝招手,“我们帮厂里的同事过来买假领子啦,有现货吧!”
“有的!”
宁七听到这话就来了精神,“要多少件?”
‘临时业务员’发力了!
“九十件!”
丽娜和秀芬走近,“没看我们都带着袋子嘛,同事们见我俩穿的假领子都特别喜欢,镇上都买不着的,有好几个小姐妹都是要两件的,自己穿一件,剩下的拿回家送人,货够不够?”
“够!”
宁七回的干脆!
早就把这些‘临时业务员’们需要的假领子做出来了!
别说八十件,就是双倍她现在都拿的出来!
等着就是这天儿!
“姐姐,你俩先进厂里看看,我和朋友说几句话,马上就去帮你们点货算账”
宁七安排着,喊来胡秋月帮忙接待,丽娜和秀芬点头就跟着胡秋月朝院子里走,几步后还特意回头瞄了乔凛几眼,肩膀互相撞着,捂唇轻笑说些什么。
“乔凛,你看到没,肯定是夸你帅呢。”
目送她们进院,宁七抬眼便朝乔凛笑笑,“得意了没。”
“”
乔凛没什么表情,“有什么好得意的。”
真该让她去京洲城看看。
他什么光景!
“我挺骄傲的。”
宁七抿唇,老成在在的拍了拍乔凛的小臂外侧,:“我这朋友啥也不用干,光往这一站,就给我长脸啦。”
“”
咳咳!
还是不要去京洲城看了
容易拿他当猴
乔凛忍着想掐死她的冲动,“你回去忙吧,恭喜你开业大吉,开张了。”
“你等我会儿,我忙完了过来找你!”
宁七嘱咐,好不容易来一趟,哪能不多待待。
“我得回去,还有事。”
乔凛应着,“再说一会儿老郑注意到我了,还得来烦我”
“郑爷爷怎么烦你了?”
宁七不解,“他稀罕你都来不及呢!”
乔凛清了清喉咙,学着郑队长的样子,“老三哪!”
“哈哈哈!”
宁七忍俊不禁,“是这个调调!”
这声‘老三’,饱含了郑队长多少感情呀!
这少爷就来待了半个月,差点没给郑爷爷折磨出心理阴影!
“还有八叔。”
乔凛抿着笑意,:“我再不走,他还得找我研究衣领。”
“噗嗤!”
宁七笑了声,“八叔你放心,他马上就要脱盲了,人家胡大叔准备开书店了,以后熏陶熏陶,你这凛凛正气,肯定不在话下。”
“总之祝贺你。”
乔凛也不多说,从兜里拿出一张红包递给她,“小爷没有空手的习惯,这算是贺礼吧。”
“这是”
宁七可不敢拿!
“乔凛,我开业不收礼钱的,咱说好的,你可别”
“不是钱。”
乔凛把红包塞进她手里,“你脑子里除了钱还有别的么,薄厚看不出来?”
“那是”
打开红包,里面是一张字条,仔细一看,妈诶,居然是一道函数题!
讨论狄利克雷函数的有界性、单调性和周期性?
“括号里的马三宝?”
应该是,(x)等于
某小爷又把未知数x写成了马三宝!
“等于1,当马三宝为有理数,等于0,当马三宝为无理数”
宁七微蹙起眉,琢磨了会儿,“这个肯定是有界,不单调,至于周期性,是需要分析马三宝加上t是否等于马三宝这题,我现在分析不出来。”
超纲了。
三狗子是有多记仇!
当时就顺嘴那么比喻了下,气头上嘛,回头愣给她弄出道题!
“急什么。”
乔凛下颌微抬的,:“你得空慢慢分析,先去忙着造火箭吧。”
“那我回头慢慢研究哈。”
宁七收好纸条,丽娜和秀芬已经在院里喊上她,顾不得多聊,“乔凛,回去一定要注意安全,慢慢骑车,帮我谢谢关珏来捧场,有时间再顺路过来玩儿!”
“”
乔凛抬下手算是回应,站在原地目送小姑娘跑远,含着淡笑,清爽恣意。
“老三?”
关珏从院里逛了圈找出来,“你怎么在外头了,哥们还以为你丢了呢,马老师呢?”
“忙着起飞呢。”
乔凛懒洋洋的看他,“看到龙王了?”
“嗯,嘶”
关珏提到这个还不敢相信,挺质疑,“老三,那是龙王?我侄子画的都比那像龙,哥们怎么瞧,怎么像国外的澳特曼,难不成这龙王还是个混血?”
“说不准。”
乔凛淡腔打趣,“不然你马老师怎么能被点化的如此出神。”
示意他去推自行车,“载哥们回去,我还要去医院。”
“我载你?”
关珏没动,“三爷,您不是有自行车吗?有那米弟的变档变速不骑,坐我这二八大杠?”
“”
乔凛笑而不语,清了清喉咙,见周遭的人都忙忙活活的从三宝家院里进出,人朝关珏耳边一凑,轻音道,“车留着给你三嫂用,别颠了她。”
“!”
关珏腿一软,“不是,马老师跟你提的?”
“没。”
乔凛想到她那句‘要啥自行车’,不自觉的翘起唇角,“我老婆需要。”
“卧槽!”
关珏有些站不住,捂着心口后退了两步,“三爷,你现在别跟哥们说这种话哈,哥们这画面一出来,真觉得你是变态。”
“”
乔凛脸色一沉,“推车去。”
“你态度好点。”
关珏不乐意的,“信不信哥们”
他转回头就作势朝院里喊,“三嫂”
乔凛捂住他的嘴,无声的警告。
“噗”
关珏笑了,推过自行车拍了拍后座,“三爷,劳烦您载我吧,冲您这发了芽的气息我就蹬不动!”
乔凛也不在意,长腿在车上一胯,下颌指了指前杠,“二哥,上这坐,小爷先把你三嫂的地儿腾给你。”
“”
关珏无语,扭脸又要喊,“三哎!你别把哥们扔下呀!老三!三爷!哥们给你开玩笑的嘿!等等我!等等!”
“老三哪!”
郑队长从院里跑出来,只见乔凛骑车载着关珏已经走远,不禁惋惜,“这孩子,咋不多待一会儿呢”
开业后,宁七便一头扎进了服装事业里。
结结实实忙了一阵。
打从丽娜和秀芬出了九十件货,每天就都有‘临时业务员’上门了。
每个人至少都带来了四五十件的销量。
实在来不了的,例如文化用品厂的那个男领导,他爱人也打来电话帮忙卖出了五十多件。
宁七去送货时就让马胜武骑乔凛落下的自行车载着她。
大大提高了效率。
说起来,她们家还是在开业当晚收拾院子才发现乔凛的车落这了。
马胜武推着车去郑队长家要还回去。
郑队长直接说,老三来电话了,暂时用不上自行车,车给三宝留着用吧,正好她镇上去的勤,给谁骑都是骑!
宁七明白了,这是乔凛在用自己的方式帮她。
没过多推辞,她的确是需要交通工具,搭马车去镇上太耗费时间,走着去拎货还不方便!
有了自行车,解决了大问题!
不用故意去道谢,乔凛也不吃这套,只要她好起来了,一切都好说!
连续一段时间里,上河村的村民便都看到了一处移动的盛景——
马胜武蹬车载着三宝,小姑娘还抱着一包袋子,里面装的是满满的假领子。
问起来,就说是去镇上送货,真真让人羡慕!
既羡慕那车,又羡慕服装厂,效益也太好了!
王二嫂和秦桂花都直说三宝安排的明白,这才开业几天呐,每天都忙不过来!
宁七却不敢多乐观,她清楚,临时业务员带来的‘盛况’只能维持一阵子。
个人的社交圈都是有限的,根本不足以维系一个厂子的发展。
她必须拓展出新的出货渠道!
马姨的裁缝铺她放了很多货,趁着有车,她等马胜武放假就去隔壁几个镇撒了一圈网。
固定经销商又敲定了几家,这才能微微放心。
仿一夜之间,假领子风潮便迅速在青城镇吹起
妇女同志们一传十,十传百,都穿戴起f&马家牌假领子出门。
连同中小学生,都喜欢在外套里配个干净利索的假领子!
从而彰显自己靠近潮流的初心。
服装厂的订单如雪片般飞来,王二嫂和秦桂花外加冯玉珍从早到晚都嗒嗒嗒的踩着缝纫机
大家干劲儿十足,气势高昂,每做一件,可就有一件的提成呀!
销量多了,宁七更是紧抓质量大关!
委任马兴文担任临时质检员。
每早开会强调,但凡有不合格的产品,立刻报废重做!
绝不能抱一丝侥幸心理。
各方努力下!
服装厂开业不到半个月就逐渐步入正轨。
宁七稍稍放心,抽出些精力开始筹建大棚,镇上找的工程队一到,更是引发了村民们围观的热潮!
“三宝呀,你家服装厂都忙不过来,还要搞上种植啦!”
宁七卖起关子,热闹让大家随便凑,就是不说盖大棚的用意。
“三宝呀,你这买卖到底要干多大呀,郑队长西山的空地都给你啦,能忙过来嘛!”
上河村就这么大,东家打孩子西家都能知道!
郑队长给了宁七十多亩空地儿这事儿自然也瞒不过大家!
“种树!”
“三宝,树有啥好种的呀!”
村里人不解。
宁七笑着回,“要想富,先种树,福气来了挡不住!”
得空时,她就去荒地看看。
家里人都忙,就她自己能到处瞎跑。
拔拔草,或是忙里偷闲的在地头坐一会儿。
十多亩荒地看出去,只要稍微幻想下种满刺玫果树的场景
心潮就开始澎湃了!
“八零年!”
宁七迎风高呼,“我太爱八零年了!”
“咩!”
转脸看去,见周启安牵着羊站在不远处,她不禁笑道,“安子!!”
周启安牵着羊过来,脚上穿着宁七送她的鞋,“三宝,你做这么多事,能忙的过来吗?”
他没为鞋子特意道过谢,一切都在不言中。
“还好。”
宁七笑笑,示意他坐到自己旁边,“也没多忙,不是还有时间在这儿待一会嘛。”
服装厂除了等业务员上门,也就每周去镇上送一次货,偶尔会多送两趟。
好在马胜武有力气,再加上乔凛车好,她坐着都能感觉到马胜武蹬的很嗨。
大棚嘛,进度挺快。
几天而已,五亩地已经建到一半儿了。
她和郑队长定好,等建到三分之二,就在村里开会说人参认养的事儿。
每一步都是按计划来的。
很顺利!
只要钱到位,玻璃全干碎!
“安子,我还要谢谢你呢。”
“你谢我什么?”
周启安不明白。
“草呀。”
宁七抬手比划了一圈,:“我昨天来的时候,草可没这么干净,肯定是你帮我拔的吧。”
在村里,也就安子会一直默默无闻的帮她了。
“小事。”
周启安垂下眼,“再说,是法啦力的功劳,它想吃草嘛,在哪吃不一样?”
“是呀,在哪吃不一样,可以前法拉力都是在山脚下吃的。”
宁七淡笑着,“因为你这个主人有心,法拉力才要来西山荒地这边换口味了”
周启安有些红脸,好一会儿才道,“三宝,我能为你做的太少,也就只能拔拔草了。”
村里人都知道,乔凛给三宝留了辆自行车,特别高档的自行车!
可他却
“说这些干嘛,朋友间就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儿,你要是整大了我还受不起呢。”
宁七看到球鞋倒满意了几分,“安子,回头我种植园搞起来,你放假没事了就来帮忙。”
潜台词她不用说!
安子能赚到钱就可以给自己添置东西了。
不至于总看那薛彩芳的脸色!
周启安扯了扯唇角,看着眼前的荒芜还是纳闷儿,“三宝,你为什么要种树呢,村里人说,种树需要好些年才能看到收益呢,你家服装厂做的好了,不是来钱更快?”
“人得往长远看。”
呼出口清冷的气,宁七正了正神,“阳明十二岁便作出蔽月山房,山近月远觉月小,便道此山大于月,若有人眼大如天,当见山高月更阔。”
她看向周启安,“这世界很大,我们现在,就好比那些小树苗,需要时间才能长大,等到茁壮了,就要做更喜欢的事,看更广阔的天,你明白没?”
“”
周启安似懂非懂,但点了点头,“无论你做什么,我都觉得是对的。”
“傻弟弟。”
宁七摇头笑笑,“别跟我二哥和小柱子似的,搞个人盲目崇拜哈,你得保持清醒,发现我犯错误了要及时纠正,像是”
乔凛那样。
但这话她不好说。
安子太敏感了!
“我不是你弟弟!”
周启安有些急,“我比你还大一岁呢”
“那又怎么样?”
宁七乐着,“在我心里,你就是像我弟弟一样!”
“我不是!”
周启安不乐意了,“不管你怎么想,我都不能是你弟弟,只能是哥哥!”
“喂喂,小安子,安子,你在哪里了,赶紧到村部来一趟”
广播喇叭里传出郑队长的声音,村里离荒地有些距离,听着就稀稀拉拉的。
宁七拧眉,“安子,郑爷爷好像要找你”
“找我干什么?”
周启安也朝着广播喇叭的方向看,他最近也没打架呀。
就算打架!
也不至于广播找他吧!
“喂喂,周启安,小安子,你听到喇叭赶紧到村部来一趟,你妈妈高霞回来了,喂喂,小安子,你在哪里放羊呢,赶紧来趟村部,你妈妈回来了,着急找你”
“!”
宁七睁大眼,忙推旁边的男孩儿,“安子,你听到没,快去村部,你妈妈回来了,是你妈妈找你的!!”
“啊?”
周启安不敢相信,摇晃的起身,喇叭里突然传出女声——
“安子!启安!我是妈妈,你去哪里了孩子,快到村口来,妈妈很想你呀!启安,启安”
“听到没,你妈真回来了!”
宁七急着,“快去呀!”
“”
周启安恍惚了。
宁七没辙,只能一手拽过法啦力,又一手扯住周启安,抬腿便往村部跑!
一路上广播还重复了两次,都是郑队长催促周启安快到村口的声音。
没等到地儿,远远的便见村里人已经围站在那里!
郑队长的广播不光把周启安呼唤出来,连同村里人也一起叫来了!
大家都知道高霞是怎么离开的上河村,离婚后不好意思嘛!
现在如此高调的回来,能不出来看看?!
宁七拉着周启安没等上前,薛彩芳便迎了过来,扯过周启安就要先回家,:“安子,舅妈先带你回家换身衣服,你说你出来瞎玩儿,怎么不知道换身干净衣服呢,这要让你妈看到了,还以为舅妈薄待了你,快,先回家收拾利索了再见你妈!”
喔嚯!
一朝风云突变!
赖子立马变成了安子
找补的未免也太迟了!
宁七见周启安还一副梦里的模样,眼瞅就要被薛彩芳拉走,不禁喊了一嗓儿,“周启安在这儿啦!!”
喊得太急!
声线都劈了!
凄厉的!
换个词儿就是‘杀人啦!!’
调儿都一样。
围在前头的村民们‘唰’的便回过头,上百张脸同一时间看过来!
正好见到薛彩芳扯着周启安要回家的场景,嘴快的立马接力,“高霞!你儿子过来了!你快来!薛彩芳要给他领走啦!!”
“看你们这话说的”
薛彩芳在原地是脸红脖子粗,:“我能把我外甥领哪去,这不合计我大姑子回来是大喜事儿,让孩子先回家洗洗嘛,不然我大姑子她”
“启安!”
带着哭腔的女声打断了薛彩芳的话。
村民们很有默契的‘呼啦’散开,看热闹都看出经验了!
让出一条溜光大道的同时,宁七便在大道的起始处看到了一脸泪水的高霞。
这场面,倒真像是那首乡愁——
她在人群的那头,她儿子在这头。
高霞没急着动,泪水却代表了无尽的思念,顺着人群让开的这条路,化成汹涌的征途。
“安子,你过去呀。”
宁七小声地提醒,“快去抱抱你妈妈。”
盼了这么久的事儿,美梦终于要成真了。
围观群众也安静了下来,憋着口气等着这场母子相聚的大戏。
周启安木头般一动没动,离着几米的距离,表情懵懂,却又陌生。
“启安!”
高霞喊着他的名字,踉跄着步伐,终于奔了过来,“你不认识妈妈了吗,启安呀!”
“”
周启安一看她来了还有些想躲,脚下退了一步,宁七却默默地撑着他的后腰!
迎上去,便是温暖!
下一秒,瘦弱的周启安就被高霞拥入怀里,“启安,我是妈妈,我回来接你了,我的儿子,我来接你来了”
“”
周启安似被这一记记呼声唤醒,他嚅动着唇瓣重复,“妈妈”
“是妈妈呀!”
高霞哭得五官变形,抱紧他又松开仔细看,“儿子,妈妈对不起你呀,你怎么怎么造成这样了,妈妈让你受苦了,受苦了”
她都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儿子!
这么凉的天,她儿子的裤子才到小腿,破破烂烂,怎么能御寒!
她一直往家寄钱寄东西呀,怎么还会
“儿子,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
高霞越发心疼,“你受苦了,受苦了,我的儿子,妈妈回来晚了”
围观的村民虽看到了预期的场面,但心里都跟着不好受。
有妇人直接抹起了眼泪,不说旁的,周启安在村里平常是什么处境,大家都看在眼里了!
如今人家亲妈回来,声声泣血,字字诛心,谁听着能舒服?
宁七也跟着红了眼,心里却是欣慰的。
尤其见高霞穿着入时,她烫的头,戴着金耳环,一身现年港城那边很流行的宽肩西服套裙。
从内到外,哪里都写满了衣锦还乡。
就冲这,她也替安子开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