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剑风寒凉。
剑光寒凉。
莫陵羽左手五指微屈,一掌推出,掌风虎虎;右手手指剑恍若灵蛇,左右忽闪,上下浮动。
莫陵羽的手仿佛已不是手。
是蛇,毒蛇。
他的手快,剑快,手毒,剑毒。
剑在手中,手随心动。
晔梓已然稳住心神。
心稳,手稳,剑稳。
剑身笔直,剑风凛然。
寒风萧瑟,天地肃杀。
朝阳如血,浓雾将散。
两道风似的身影交错而过。
突然,他二人好似瞬间冻结,变成了两尊雕塑。
晔梓垂眸望着剑柄,默然不动。
莫陵羽看着晔梓的剑,剑光映着他冰冷的双眸。
一丈远的距离,那么近,那么远。
晔梓看着剑柄,忽然道:“你想杀我?”
莫陵羽凝目看着晔梓的剑,微微一笑,虎牙微露,竟显得有些可爱:“知道何必再问。”
“问”字出口,但见莫陵羽足尖轻点,双臂微振,飞身掠起,衣袂翩然。
阳光下,手指剑寒光乍现。
晔梓仍然望着自己的剑柄。
手指剑已剜向晔梓的心窝。
晔梓眸光暗淡,动也不动。
手指剑剑指晔梓心窝仅仅三寸有余。
莫陵羽心中却已慌了。
他看到了晔梓的手。
晔梓的手动了,剑动了。
那么慢,却又那么快。
快到无影。
剑光未至,剑锋已由下而上斜撩过莫陵羽胸前。
莫陵羽本以为自己可以得手,是以胸前空门大露,此刻却是躲也躲不开了。
只得连忙措步,倒纵三丈有余。
晔梓长剑紧追而上,长剑恍若游龙,剑光恍若漫天飞花。
飞花夹剑雨,剑雨带飞花。
飞花剑雨。
莫陵羽早已见识过这一招,却不想此时这一招飞花剑雨竟比第一次见到时更加凌厉。
莫陵羽心头骇然,自知斗不过,余光瞥见巨石后却有一断崖。
心念一转,只将真力蓄于掌间,双掌齐出,掌风如虎,直震得山上灰尘飞扬,浓雾散去,鸟雀惊飞。
晔梓身感巨力,赶忙凌空翻身化力,莫陵羽趁机借着自己的掌力翻身跃下断崖。
雾已散。
阳光微寒。
晔梓长剑入鞘,怔怔的看着巨石后的断崖出神。
巨石后的小道仅能通过一人。
而这段路又满是泥泞,稍不小心便会滑下断崖。
杨小公子已经到了。
他和晔梓的距离还是那么远。
他若有所思的看着晔梓的背影,忽而笑了。
笑容之中,仿佛透露着一丝无奈。
2
此时已是正午。
崎岖的山路,兜兜转转,倒与当年的蜀道“百步九折萦岩峦”颇为相似。
晔梓已深入山里。
树高叶密,光线暗淡。
藤蔓恍若碧绿的青蛇,翠绿的帷幔。
绿的像是翡翠。
树下是各种各样的奇珍异草。
秀丽的白色小花,嫩黄色的花蕊,圆圆的花瓣上还挂着一滴珍珠似的雨水,晶莹透亮。
晔梓已住步,秀眉微蹙,似在思考着什么。
“传闻鬼门便是在这山路尽头,可这山路尽头究竟在哪里?”晔梓心中暗忖,手已抚上剑柄。
但闻枝叶瑟瑟作响,其中夹杂着脚步声。
脚步声散乱,想来绝不止一个人。
但晔梓却不想出手。
她并不是一个喜欢用武力说话的人。
青衣似已和碧绿的藤蔓融为一体。
晔梓借着这点优势,缓步走在愈渐平缓的路上。
前方树更多,叶更密,光线更暗,藤蔓更是缠缠绕绕在树干上,几乎已将脚下的小路掩盖。
石门。
晔梓已透过树叶的缝隙,看到一扇石门。
石门紧闭。
门上刻有许多诡秘的花纹。
门上有门环,门环由白玉雕刻而成,玉上绕金丝。
门前有人。
死人。
而且不止一个,而是三个。
这三个人脸色苍白,身上的鲜血已变成乌黑色。
浓烈的尸臭味令晔梓不由得皱紧眉头。
这些人看起来已死了至少三天。
千百只苍蝇围着他三人的尸体嗡嗡直转。
地上散落三件兵器。
一剑,一刀,一锤。
再看这三人身上的伤,一人的肚子已被洞穿,肠子流了一地,整个人躺在血泊中,面露惊恐之色,死不瞑目。
另一人扒在门环上,鲜血染红了白玉。肩上被锤敲了一个碗口大的洞,森森白骨俱已露出。
最后那个人躺在最远处,死的却是最惨的。他的头和身子竟已几近断开。气管,血管已然暴露在空气中。
看到这些,晔梓脸色更加苍白,眉头深锁,险些呕吐出来。
她握紧了腰畔的剑,手上青筋暴起,骨节分明。
鬼门。
这扇石门恐怕就是鬼门了。
因为这已经是山路尽头。
晔梓已看到了隐藏在藤蔓后的断崖。
这里简直是要命的绝路。
绝路不显露,才是真正要命的绝路。
那断崖被藤蔓掩起,活人只怕踏上断崖的那一刻,才会知道已经没了路。
所以,活人便成了死人。
坠下山崖的死人。
“哇!好臭!”
杨小公子已经赶来了。
他一袭惊艳红衣,在这碧绿环绕的地方实在显眼的很。
晔梓斜瞥了一眼身后,然后使劲全身的力气,想要推开这扇石门。
怎料,这看起来有千百斤重的石门竟突然打开。导致晔梓使得力量扑了个空,身子就像被人自背后狠狠推了一把,整个人都冲了进去。
3
鬼门之中是一条丈宽的石道。
两旁石壁上每隔两丈,便有一火把。
鬼门开启同时,火把腾的燃起,仿佛被人暗中一起点燃了一般,幽暗无际的笔直的石道登时亮了起来。
可这里哪有什么人呢?
没有活人,一个都没有。
只有死人。
晔梓每走几步就会碰到几具尸体。
尸体尚未腐烂,可见死的时间并不长。
尸臭味比门外更甚。
晔梓已忍不住呕吐起来。
阴风微寒。
晔梓捂着心口,看着昏暗的火光下笔直的石道。
竟自脚下腾然升起一股寒意。
石道笔直幽长,火光昏暗迷蒙。
鬼门中的鬼道,岂非通向地狱?
晔梓仿佛已看到了一个提着灯笼的白衣人。
灯笼是白色的,里面的火苗是蓝色。
耀眼的蓝色,映着白衣人低垂的眉眼。
白衣人唇上有血,血已缓缓滴下。
“啊!”
晔梓尖叫着,手已抚上石壁。
突然,一冰冰冷冷的蛇似的东西竟攀上了晔梓的胳膊,晔梓脸色煞白,慌忙的想将手抽出来,怎奈那东西力气大的很,晔梓试了几次都抽不回来。
晔梓只觉脊背发凉,冷汗已湿透青衣。
白衣人提着冒着蓝光的灯笼已然走近。
晔梓抚在石壁上的手被那冰冷的神秘东西纠缠的动弹不得。
晔梓已被吓得几近昏厥,怎奈她偏偏清醒极了。
她可以肯定她绝没有做梦。
晔梓心中想着,那白衣人已走到距离她一步的地方。
白衣人身上似乎没有一丝热气,寒气扑面而来。
晔梓不敢抬头看他,却又忍不住用眼睛偷偷看着。
那个白衣人抬起了手,拍在了晔梓的肩上。
冰冷的触感令晔梓心头一颤,尖叫着转身欲走,整个人扑进一个人的怀里。
晔梓惊魂未定,一个劲的挣扎,尖叫,想要推开眼前的东西。可当她的手落在这人的身上时,却感受到了一丝暖意。
即有暖意,又怎会是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