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追凤阁。
檀香浓郁。
最东面有一张床,床上挂着碧色帷幔。
轻纱帷幔后,一女子悠闲的趴在床上,脸枕着藕臂,臂下玉枕微凉。
女子只着了一件薄薄的轻纱,玲珑标志的身材若隐若现。
屋内还有一个人。
一个和鬼一样的男人。
他安静的站在角落。
苍白的脸色几近透明。
他的腰畔坠着一个东西。
不是玉佩,更不是香囊。
没有见过他的人绝对猜不出他佩在身上的是什么。
那是一个由人骨雕刻而成的核桃大小的骷髅。
“苏易,你过来。”床上的女子懒懒的唤了一声。
角落的男人抬眸望向她,面无表情的走了过去。
他看起来其实并不像走过去的,倒像是飘过去的。
他周身好似笼着一层薄雾,使人无论如何都无法看清他的真面目。
苏易站在碧色帷幔外,平静的看着帷幔里那个绰约的身影。
“你进来。”那女子将帷幔掀开一笑,盈盈笑道,“进来嘛!别傻站在那里。”
苏易动也未动,冰冷的目光落在那女子身上,令那女子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在下只负责保护仙子你不死。”
芙蓉仙子闻言,撇了撇嘴,继而坐起身来,伸出的双足,足尖探向苏易的衣带,口中娇笑道:“我现在就要死了,腿疼的要死,快进来帮我捏捏嘛。”
苏易面上好似结霜,抿紧唇不语。
芙蓉仙子笑着,已解开了身上纱衣的衣带,春光乍泄。眼前却没了苏易的影子。
她只看到了一团鬼魅似的白影忽的闪过,带起了一阵阴冷的寒风。
门开了。
苏易开的门。
眨眼间他已跑到了三丈远的门前,打开了门。
门外有人,而且不止一个。
三个人。
大眼睛的高个子,小眼睛的矮胖子,还有一袭水蓝色锦服的祁怜。
高个子瞪着大眼睛,凝目望着床上敞开胸膛的芙蓉仙子。
矮胖子笑眯了眼睛,朝着苏易微微作揖道:“苏公子,我二人有事找仙子,还望公子回避片刻。”
“嗯。”苏易微微颔首,人已飘飘然的掠出了屋门。
“仙子,”矮胖子凑到床前,躬身道,“仙子,你瞧这位小公子如何?”
祁怜的长相本就颇为清秀,且自身本就带着一股文弱之感,如今身着水蓝色锦服,看起来更是温润如玉,貌似潘安。
芙蓉仙子眯了眯眼睛,上下打量一番,甚为满意的莞尔一笑道:“你二人的眼光我一直信得过。”
2
祁怜直到此刻也许才想明白了这二人将自己带来这里的目的。
他垂眸看着地面,看起来很是乖巧。
芙蓉仙子自是喜欢的紧,她挥手令矮胖子和高个子退下,只留下了祁怜一人。
芙蓉仙子勾唇笑道:“公子大名?”
祁怜淡淡扫了一眼只披着一件薄纱的芙蓉仙子,脸颊不由得微微泛红:“祁怜。”
“家中可有妻室?”
芙蓉仙子一边说着,一边褪下了身上的纱衣。
“没,没有。”
祁怜的声音已有些颤抖,他实在不敢再多看芙蓉仙子一眼。
“哦?没有啊。”芙蓉仙子面上笑意更浓,她侧着身子躺在床上,悠然道,“我腿疼,你帮我捏捏如何?”
祁怜微怔:“这”
“过来嘛!”芙蓉仙子已然起身,纱衣顺着她白皙的大腿缓缓滑落。
她缓缓走到祁怜跟前,手搭在祁怜肩上,近乎撒娇道:“来嘛”
祁怜这个人,永远不会硬碰硬。
既然身在凤凰楼,他绝不会得罪凤凰楼的主人,芙蓉仙子。
凤凰楼果然和皇宫相差无几。只不过,皇宫里的皇上是男人,嫔妃是女人,凤凰楼却恰恰相反。
芙蓉仙子就是那个皇上,而祁怜就是嫔妃,而且还是比较受宠的嫔妃。
因为祁怜很乖,也很坏。
他的乖是看不出的,坏更是看不出。可到了芙蓉仙子哪里,乖和坏总是会同时透露出来。
黄昏。
残阳如血。
祁怜居住的地方,名唤归鸾院。院内除主房外,东西厢房皆有人住,而祁怜就被安排住在东厢房内。
琴声空灵。
祁怜靠着窗,静静聆听着窗外传来的悠扬的琴声。
他已多日未曾开口说话。
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有些后悔,他想,也许流浪江湖会比困在这里好的多。
但他又不想走。
因为这里的生活总比风餐露宿好的多。
祁怜摩挲着窗棂上雕刻的花纹,心不由得乱了。
他想了太多的事情,以至于再不能欣赏着美妙的琴声。
祁怜走出了门。
抚琴人端坐在树下石桌旁,似与世隔绝。
祁怜静静地看着他。
他瘦削的脸庞尽显憔悴,低垂的眸子平静如水。
黑色的衣袍宽松自然,一双手骨节分明,游走于琴弦之间。
祁怜还是第一次见到他。
一曲弹罢,祁怜不禁笑道:“如此琴技,在下还是头一次听到,实乃三生有幸。”
黑衣男子凝眸望他,缓缓起身作揖,温笑道:“祁公子谬赞了。”
祁怜回礼:“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黑衣男子淡笑,缓声道:“在下念浔。”
3
念浔?
祁怜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也是,他来凤凰楼不过两日,哪里会见过那么多人呢,除了芙蓉仙子贴身跟从的苏易,他倒还颇有印象。
祁怜道:“你也是仙子的人?”
念浔笑容一僵,一字字道:“是。来了凤凰楼,便是仙子的人,是生是死,全由仙子一人掌握。”
话中好似透着恨,透着无奈,透着愤怒,透着种种祁怜猜不透的情绪。
祁怜不再问了。
他从来都是一个懂得察言观色的人。
祁怜移目石桌上的琴,忽而笑道:“念浔兄方才谈的什么曲子?”
念浔深深看了一眼祁怜,祁怜只做不觉,手轻轻抚过琴弦,弦音泠泠。
“高山流水,不知祁兄可曾听说?”念浔一敛袍袖,悠悠然的坐了下来。
“听说过名字,却从未听过。”祁怜点头。
“祁兄请坐。”
祁怜已应声坐下。
念浔看着他,温声道:“方才祁兄已经听了不是嘛?”
祁怜大惊:“方才便是千古名曲,高山流水?”
念浔点头,抬眸望向渺茫的天际:“是啊,这便是高山流水。”
天上有云,薄云。
云中有雁,孤雁。
云雾随风,孤雁长鸣。
天际渺茫寥廓,残阳如血惊艳。
凤凰楼。
酒肉飘香。
祁怜来到凤凰楼整整两日,今日才算得真正登上了凤凰楼。
楼上没有凤凰。
凤凰本就是虚构的神物,祁怜从来不相信这些。
他从来不轻易相信任何东西,任何人,除非他亲眼见到,亲身了解。
菜已上桌,人已到齐。
不,菜还差一碟,人还差一个。
最后一碟才已经被人端上来了。
那盘子竟有一个人那么大,需要两个人抬着才能端上桌。
祁怜面上淡然,心中却不禁暗忖道:“这盘中究竟是什么东西?”
祁怜看不清盘中的东西,每个人都看不出盘中的东西。
因为这东西还藏在一张很薄,很大的豆腐皮下面。
芙蓉仙子来了。
她在笑,看起来很开心。
她穿了一件碧色霓裳,看起来像极了池塘里的荷叶。
祁怜实在不懂,这样一个风流的女人,怎会喜欢那出水芙蓉?
芙蓉仙子已坐在主位上。
那些男子开始轮流给她敬酒。
芙蓉仙子每喝过一杯,都会往敬酒的人的唇角落下一记吻。
到了祁怜。
祁怜小心翼翼的将酒杯递给芙蓉仙子,芙蓉仙子摸着他的手,甜甜笑道:“这么美的酒,还是你先喝罢。”
不得不说,芙蓉仙子委实是个谨慎之人,她使用的筷子是银的,敬酒时也一定会让敬酒的人自己先喝一口。
祁怜冷笑,却还是乖乖的喝了一口。
酒中当然没有毒,所以祁怜没有死,而且还得到了芙蓉仙子的香吻。
“你们是否好奇,那豆腐皮下的东西?”芙蓉仙子瞥向祁怜,柔柔笑道。
没有人答话,但每个人的眼睛都是紧盯着最后上来的那个大盘子的。
“哼。”芙蓉仙子笑着,“念浔,你且将那豆腐皮掀开。”
念浔闻言一愣,抬手掀开豆腐皮。
见到那下面的东西,在场众人大惊失色,有的竟吓得连滚带爬跑了出去,甚至就连早有防备的祁怜也不禁心头一抖。
那豆腐皮下面赫然是个死人,蒸熟了的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