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张枫林到家的时候,家中已有一个人。
一个黑衣人。
张枫林还未放松下来的神经又一次紧绷。铁青的脸色在幽暗的灯火下显得青的有些发黑,黑的毫无血色。
看起来有些虚渺,阴森。
黑衣人回头,敬畏的看着张枫林,沉声道:“主人。”
只有两个字。
这两个字已经足以让张枫林放松下来。
张枫林长舒一口气:“小齐。”
黑衣人点点头:“是我,主人。”
小齐已经走到张枫林身边,腰间的无鞘剑,剑光寒凉。
小齐看着张枫林,蹙眉道:“主人,你的脸色不好。”
张枫林点头:“绝不会好。”
小齐道:“谁那么大胆敢惹主人您?”
张枫林冷笑:“的确大胆的很。”
小齐面无表情,只是声音更冷:“那就杀了他。”
张枫林敛了笑意,缓缓坐在交椅上,手轻抚交椅的扶手,道:“好像说的不错。”
小齐道:“主人应该告诉我他是谁。”
张枫林摇头:“只可惜我也不认识。”
小齐闭了嘴。
张枫林好像闻到了一丝香味。
胭脂香,淡淡的。
他已经闻过这个味道。
虽然只有一次。
这辈子却都忘不了。
那是个美丽的女人。
那个女人又来了。
紫纱的大袖衫,在风中水一般的柔柔荡起,风似的融入风,雾似的散于风。
月光,如纱的月光好像也和她融为一体。
柔柔的,婀娜多姿。
好像一眨眼,她就来了。
随着风来了,带来了雾,朦胧冰冷的雾。
易柔。
她潋滟含情的眼波,荡漾着水一样的温柔。
张枫林的骨头好像酥了,心好像痒了。
看到易柔的眼睛,就好像已经听到了她温柔酥软的声音。
小齐已察觉到了什么。
他忍不住回头。
一回头就看到了易柔流云般掠到了他的身侧。
易柔在笑,笑的很温柔,也很魅惑。
小齐却依旧面无表情,一字字道:“易姑娘。”
易柔笑道:“是我。”
小齐转身就走。
他一向是个聪明人。
张枫林看着他离开,才朝着易柔点了点头。
易柔咬唇,纤纤十指轻飘飘的抚过肩头,紫纱衣服又褪下一分,露出了雪白香肩,酥胸半露。
风,香丝丝的风,不知从何处吹来,撩起易柔轻柔的衣裙,露出一双高挑白嫩的。
易柔在风中走来,一双腿恍若闪着光,白的如玉。嫩的如玉。
张枫林忍不住去看她。
易柔面上笑意更浓,道:“想不到张大侠也和其他男人一般模样。”
张枫林无奈道:“天下男人本就是一样的。”
易柔眸光一闪,道:“是嘛?”
张枫林眨了眨眼睛:“好像是的。”
易柔勾唇笑了,眼光朦胧如水似雾。她道:“听闻张大侠遇刺了。”
张枫林不住冷哼:“想必不是听闻吧。”
易柔道:“自然。”
张枫林道:“难道易姑娘知道那些人的身份?”
易柔点头:“否则我又怎会来。”
2
灯火幽微。
淡香袅袅。
夜已深。
张枫林若有所思道:“所以百鬼门想杀我灭口?”
易柔笑道:“若像张大侠这样的人都和万仙坛成了朋友,那他百鬼门又该如何在江湖中生存下去?”
张枫林暗自握紧拳头:“所以他们才要杀了我。”
易柔温柔笑道:“是极是极。”
张枫林冷笑:“原来如此。”
易柔道:“不过张大侠放心。”
“哦?”
易柔眉眼带笑:“万仙坛绝不允许有人伤害自己的朋友。”
张枫林道:“所以你来了?”
易柔笑道:“小女子哪有什么本事?”
张枫林:“谁有这样的本事?”
易柔道:“仙山飘渺外,自有酒中仙。”
张枫林蹙眉道:“酒娘?”
易柔点头:“除了坛主,谁还会有这样的本事呢?”
张枫林道:“她好像并没有来。”
易柔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坛主又怎么会来?”
张枫林道:“你刚刚说万仙坛绝不允许有人伤害自己的朋友。”
易柔道:“当然,所以坛主命我过来请张大侠舍下一聚。”
张枫林一惊,脸色大变:“现在吗?”
易柔媚眼一挑,柔声道:“张大侠还想什么时候?”
张枫林眉头皱的更紧:“此时已是深夜。”
易柔道:“深夜又如何?”
张枫林道:“夜半鬼行时。”
易柔大笑:“非也。”
张枫林挑眉:“哦?”
易柔敛笑,凑到张枫林耳边,轻声道:“正是夜半无人私语时。”
张枫林道:“我已有妻室。”
易柔道:“我家坛主又不想做张大侠你的妻子,只是想同大侠你交个朋友。怎么,朋友之约,张大侠也不想赴吗?”
张枫林眼角肌肉忍不住抖动:“友人之约,不敢不赴。”
易柔眸子一眯:“那张大侠还犹豫什么?且随在下去吧。”
张枫林方才起身,易柔却又按住了他的肩头,道:“坛主的住处总是有些神秘的。”
张枫林略显木讷的点点头:“好像是的。”
易柔道:“总会有人将我们送过去的。”
张枫林嘴唇动了动,刚想问是谁,门前冷风忽起,一四周白纱围起,琉璃顶豪华软轿已自半空中飘飘然落下。
抬轿四人均是一袭白衣,在黑夜之中分外显眼。
3
风。
白衣飘飘,忽而飞散,似花,凌乱于风。
白轿,白衣,仿佛倏地隐于黑暗。
白布,洁白如雪。
在风中扬起,在风中翩然。
好似蝴蝶的翅膀。
落寞。
只有白色的羽毛。
轿没了,人没了,风停了。
张枫林醒来的时候,人已躺在床上。
他坐起身,认真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地方。
这房间内的装饰很是简约,红木雕花大床,四角缀着绯红色的流苏,绯红色的纱帐随意掩起。
正中央一张红木八仙桌,桌上简简单单放着三盘糕点以及一杯热气腾腾的茶。
桌前坐着一个人,一个男人。身着紫色华袍,面带浅笑的看着张枫林。
他的笑容很潇洒,也很和善。可张枫林却连一点和善的感觉都没有。
他只觉得很可怕,因为他总觉得那个男人笑容之间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杀气。
杀气,只有手上沾满血腥的人才会有杀气。
那是一种给人的感觉,一种把无形刀插在人心里的感觉,就像用匕首贴在皮肤上,透出的那种刺骨寒意。
张枫林从床上下来,静静地看着那个紫衣男人,缓声道:“这里是万仙坛。”
紫衣男人笑着点点头:“非也。”
张枫林蹙眉:“那你点头做什么?”
紫衣男人道:“这里只是万仙坛一个分坛而已。”
张枫林道:“分坛难道不是万仙坛?”
紫衣男人道:“总是有些区别的。”
张枫林道:“什么区别?”
紫衣男人歪了歪脑袋,笑嘻嘻道:“就像一片枫林和一片枫叶的区别。你能说枫叶是枫林吗?有枫林,就一定有枫叶。有枫叶却不一定有枫林。”
张枫林脸一沉:“好像是的。不过在下不喜欢别人拿我的名字开玩笑。”
紫衣男人笑意更浓:“每个人都不喜欢别人拿自己的名字开玩笑。”
张枫林已握紧拳头,手心里冷汗湿热。
紫衣男人道:“你好像不认识我。”
张枫林点头。
紫衣男人撩起袖口,露出臂上那一朵暗紫色的桃花:“但你一定会认识这朵桃花。”
张枫林脸已苍白。
紫衣男人道:“你已见过酒娘。”
张枫林道:“我早已见过她。”
紫衣男人笑道:“早到多久?”
张枫林道:“黄昏之时。”
紫衣男人道:“她今日黄昏并没有出门,连茅厕都没去。你又怎会见过她?”
张枫林闻言彻底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