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去,只有达到第四密度,才有资格被称呼为“超凡者”。人类生来便处于第三密度,即使铭刻了秘符文、掌握仪术,也不过只是稍强于凡人的“觉醒者”而已。唯有奠基了独属于自身的“座”,才能算是真正的,将超凡之力归于己身、超凡脱俗的“超凡者”。
超凡者和秘符文彼此磨合、互相适应对方的存在。哪怕同一种秘符文,也会因为超凡者的差异而展露出不同甚至截然相反的特质。秘符文具有全能性,而在超凡者的影响下以舍弃这份全能性为代价,获得专一领域的成长性,这就是超凡者对秘符文造成的影响。
而“座”,就是秘符文对超凡者的影响。它们原本所包含的某种概念被深化、融入超凡者的灵性之中,赋予其以足以直接干涉现实的特质。
夏洛铭刻的主符文:工匠,包含有众多的概念,创造、智慧、改良、稳定、解析……这些众多的概念就像是黑暗雨林中的树木,胜出者将成长为参天大树,繁茂的枝叶笼盖其他树木上方,地下的根茎亦变得四通八达错综复杂,将本属于其他树木的阳光、水分和营养掠夺一空,成就自身。
而就在刚刚,终于有一株“树木”脱颖而出,成为了傲立于雨林的苍天大树,以自身的“成长”取代了秘符文原本的“全能”。
座之名为“唯我”。秘符文特化的概念是——“掌控”!
大厅中,畸变体的拳重如泰山、疾似迅雷、势若流星,朝着夏洛发动了狂风骤雨般的攻击。被铁胆战甲包裹的双臂以与那份魁梧完全不相符的速度不断挥舞着,就连空气都在巨力搅动之下发出道道爆鸣。而位于攻势正中心的夏洛,他俊美的脸庞上没有一丝慌乱之色,沉着冷静,或小迈一步、或微偏身体,便“恰好”避开了致死的重击,如同暴雨中的飞虫——雨点虽密,却不能伤到他分毫。
如果仔细观察,便能够察觉到夏洛的异常之处:他眸子中蕴含的愤怒、憎恶等都是“余烬”,是唯我之座开启前残留下来的感情。他的双眼分别独立地转动着,随着畸变体的挥拳而迅速变换,活像一只变色龙,碧绿的瞳孔深处只有机械般的冰冷与精准,给人以怪异而不祥的感觉,像是披着一层人皮的怪物,而非人类。
掌控情感,剔除任何对战斗无益的感情,仅留下理智。掌控身体,将人类潜意识给肌肉设置的限制器解除,爆发出超越身体所能负荷的力量。又或者掌控双眼,将动态视力发挥到极限、在畸变体挥拳的瞬间将图像捕捉,传递至大脑,由全速运转的大脑分析出最安全的回避路线,再交由身体的肌肉执行。
这就是畸变体无论再怎么挥拳也无法伤到他分毫的秘密所在。这就是唯我之座的力量,顾名思义——天地万物,唯我独尊的……“完全掌控”!
关于座的信息自然而然地在夏洛的脑海之中浮现,仿佛那是本就属于他的记忆一般。夏洛知道,现在的他还没有真正推开第四密度的大门,唯我之座也只是半成品。他能够“绝对掌控”的,目前还只有他自己。
但是,已经足够了。
如果说某个意志能够完全掌控另一个事物的一切、生杀予夺皆随心意的话,那么说他是那个事物的“神”,也不为过。
而现在,夏洛就成为了神——自己身体、意志、灵魂的,独一无二的神。
在畸变体流星雨般的攻势下,一道灵巧的身影不断游走着,如同花间的蝴蝶般灵巧。夏洛面色冷漠,只是小幅度地活动着身体,躲避着越来越容易读取的拳路。凭他掌握的仪术“星之鞭”,全身的关节都能随他心意进行瞬间的脱臼、接合,以各种超越人类极限的姿势活动。但尽管如此,他却并没有发起反击。不是不想或者无暇他顾,而是在等待机会,一个一击必杀的机会。
同时,他也在测试,测试着自己当前状态的极限。
畸变体咆哮连连。人类的智能早在畸变途中便被当成了不必要物舍弃,驱使它行动的只有对超凡无穷无尽的渴求。也因此,畸变体不会判断局势、不存在敌我观念,只会朝着认定的目标不断地进攻,直至杀死对方,或者被对方杀死。
因此,它执拗的攻击仍在持续,也将继续持续下去。一方不断猛击,一方不断闪躲,这样的状况似乎会一直持续下去,直至意料之外状况的发生。
“——噗嗤!”
然后,意外就真的发生了。
就在夏洛默数到三百的那一刹那,伴随着一声诡异的轻响,他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出现了一瞬间的不协和,猛地滞涩。眼眶、鼻腔、耳道、口中……殷红的鲜血自他的七窍之中缓缓淌出,滴落在地面,留下斑驳的暗红。
脑海中嗡嗡作响,眼睛如同针扎般隐隐作痛、眼白布满血丝。在唯我之座高强度的996压榨下,以脑和眼为首的器官发出了呜咽的哀鸣。神经的负荷已经到达极限,再继续保持这种状态的话,以神经中枢系统为首的各项机能,都会受到不可逆的损伤!Βμ
合上眼睑、解除脑和眼的高强度运转。夏洛通过在实战中的测试,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在他进行第一次“蜕变”、初步摆脱孱弱的人类身躯前,他完全展开唯我之座的战斗极限时间是,五分钟。
夏洛满意的同时,畸变体也非常满意。它没有思考能力,但跳来跳去的烦人小虫子就这么突兀地僵在了原地。那之后该怎么做,自然无需多言。
提起在铁甲的包裹下粗壮无比、几乎能与常人大腿相媲美的右臂,畸变体在为不可查的蓄力后,轰然砸落。嘶吼声与撕裂空气的呼啸声同时响起,如同死神的呼唤。足以将数厘米厚的铁板打穿的一拳,朝着血肉之躯的夏洛落下。
——轰!!!!!!
剧烈的冲击让整栋房屋都微微颤抖,尘土飞扬、如灰白的浓雾般在大厅中弥漫。畸变体的拳头深深地嵌入地面,全身绷紧,僵硬在了原地。
七彩的光芒在铁胆战甲表面游走,勾勒出炫目的光之痕,并且伴随着“啵~”的一声轻响,如拼图般碎裂,露出了其下本属于沙利文伯爵的身躯。散落一地的碎片上,金属的色泽褪去,质地也变得柔软下来,带着黏糊糊的质感。失去了超凡的加护,它们从坚硬的铁甲,重新变回了脆弱的内脏。而且还是化作碎片的内脏。
随后,钢与铁的瘟疫以右臂为起点,不可思议地蔓延着。丝毫不给它反应的时间,在短短数秒内,畸变体便化为了一座怪异而奇特的钢铁雕像,齿轮是它的眼、凸起的螺丝钉是它的鼻子,嘴里的牙齿则由无数尖锐的螺母组成,看起来充满了荒诞而滑稽的蒸汽朋克风格。如果沙利文夫人还清醒,不知道会否欣喜若狂地斥巨资买下这座就在不久前还是她丈夫的钢铁雕塑。
畸变构装体保持着挥拳的姿势一动不动。扬起的尘土之中,只有一道急促的喘息声,不断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