播种机之后便是化肥农药,这些人来就有些枯燥,张新阳听了一会儿,万变不离其中,都是那套话,夸着自己的化肥和农药怎么好。
翻来复去都是这几句,张新阳了解个大概,也没再多听,反而去观察老百姓的反应。
老百姓对这些应该更感兴趣一些,说到哪款化肥,有时总会引起共鸣,还有人说出自己施肥经验,引起身边的人听,原本听课的人,慢慢变成了在下面交流经验,上面他们讲他们的,下面我们讲我们的,有点像鸡对鸭讲的味道,谁也听不进去了。
张万龙待的无聊,想先出去待会,见张新阳听的那么有趣,歇了心思。
农药化肥品种很多,推荐时还会讲什么时候用,用多少,怎么用,这样一来耽误的时候就多,推广会开时就已经九点多,加上前面播种机占的时间,眼看着快十一点了,那几个农药化肥还没有说完。
“八叔不急吗?”张新阳更感兴趣的是这个,昨晚他爸回来说起无人机的事,按这个速度下去,马上就吃饭了,吃完饭谁还有耐心在这听。
“急啥,反正不推广完了不上菜。”张庆一开口,就知道是个混吃的常客。
张新阳没料到还有这样的操作,愣了一下,想他在遇事处事多是文来,八叔这番操作那就是武啊。
细分析还真不用担心开席晚老百姓会不高兴,看看开会的,真能成交的订单也不一定多,或者都不会有,当家做主的都在外面做事,来的也是老幼妇孺。
正常不会办这个推广会,但是还是办了,只有一个原因了,这是在打广告呢,老百姓先听个耳熟,听得多了,在买东西时两样东西摆在眼前,当然会买听说过的。
张新阳心有感慨,知识似海洋,他要学的东西太多了
有堂弟的话,张新阳沉下心来,看到八叔上台的时候近十一点半,八叔不说话笑时就让人看着心里欢喜,他没有去推销产品
“一年过去一半,等收秋过后,这一年就过去了,忙了小半年,大家借这个机会聚聚,那就这样,上菜吧,一会儿我陪大家喝两口。”
接地气的话一落,下面就响起了笑声。
人就是这样,你一直不停地推销有时恰恰起反作用,你不说了,只是一个劲的暖大家的心,大家不找你买点啥都不好意思。
以后真来镇里买农药化肥,张老八的店在那放着,大家还能去别人家?
张新阳觉得八叔脑回路太快,又让他意外一次
这样的席面菜早就做好了,上菜也快,一桌十二个菜,家里这边菜码一直很大,十二盘菜把大圆桌子摆得满满的不说,上面还叠压了一些。
张新阳其实最怀念的是小时候村里有人家办喜事摆的流水席,随到随吃,他二舅当年和老舅都在一个屯,还是前几年被接到城里养老的。
二舅家姐姐嫁人时,要摆三天席,那时张新阳才上小学二年级,放了学来不及把书包送回家就往后屯跑,冲进二舅家院子见哪张桌子有空地方就冲过去坐下,也不用喊,就有人递米饭过来,桌上的菜少了就添,就为吃那个热闹
女方家摆三天席的规矩,随着他慢慢长大,发现村里也不弄这个了,反而越发怀念了。
张新阳饭量并不大,吃完就催堂弟快点,张万龙嘴里塞着馒头,说话也不清楚,张新阳细琢磨一下才明白他在说“不急,人跑不了”。
都要被他这句话给气笑了。
不过想着他有经验,也就没再催他。
又过了十多分钟,张万龙才吃完,拿纸抹一把嘴,起身道:“走吧,咱们不去,你信不信他们不敢走?”
“信。”
堂哥接话这么快,还不质疑,张万龙反而急了:“你别不信啊,我说的是真的。”
张新阳不理她,把电动车钥匙给老婶,才往外走。
刚刚他就已经和老婶说好了,他们坐车跟着去看看苞米,让她把电动车帮着骑回去。
两人出了饭店,饭店外面也站着才吃完先出来的,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说话。
张万龙扫了一圈,盯着西南处眼睛一亮,人也奔了过去:“七叔。”
张新阳老爷有三个儿子,在他们那辈里三个孩子分别排老六、老七、老八。
张树学看到两人笑问:“吃完了?一会儿有没有事?没事去家里坐坐,你老爷还问起你俩怎么不过来坐坐的。”
他人长得又瘦又高,颧骨高耸,因为瘦眼睛显得特别大。
“七叔,我们一会儿想坐车跟着去看看苞米,改天在去家里坐。”张急忙解释。
“去看看也行,一会儿你们坐我车过去。”张树学直接安排好,又给站在一旁的中年男人解释,“这是我二哥家孩子,在城里念研究生的那个,念的农业,现在回家要搞特色种植。”
“张树新家的吧?”研究生啊,王家围子也就出这么一个,名声响亮,一说起来都知道是谁家的。
张新阳陪着笑,心里却觉得农村果然没有秘密啊,他现在回家种地的事,该知道的全知道了。
又被陌生人夸奖一翻,张万龙待不住,忍了一会儿,扯着堂哥问车在哪,直接去车里等着了。
堂兄弟两个坐在车里,张新阳说他:“你这性子家里人不会说什么,外人看了会觉得你不稳重,你现在二十二是不大,但是这些在外人面前要应酬的还是得学。”
张新阳也不想多说,他尽管比堂弟大几岁,可刚刚那一幕,他不用问也能猜到他们一走,那人定会讲究堂弟几句。
被人说不怕,就怕被人说了还不知道错在哪。
“知道了。”张万龙嗯了一声。
教育人也是这样,在告诉对方哪些错了之后,对方又认错了,就不能揪着一直不放一直说,最后反而起逆反心理。
堂弟就是懒散惯了,内在又还是个孩子,身上有毛病,却也是小毛病,慢慢引导都能改掉。
看看手机,张新阳他们没等多久,七叔就回来了,坐在车里能看到七叔和八叔刚分开,八叔和那个销售播种机的女人上了一辆车。
上车后,从七叔的口中得知,张新阳才知道他看错了一件事,人家不是销售员,而是厂家的销售经理。
每个经销大户,销售经理都会亲自跑,甚至只要这边开推广会,都会主动站出来帮忙做说明。
“干一行就得干好,更要上心。”下了乡道,进了旱田地头,车还在往里走,张树学借机教育两个侄子,特别点了张新阳,“你上这么多年学,不在城里上班回家种地,背后议论的人多,你们年轻人不在乎,可是你爸一辈子没让人讲究过,要种就好好种,让大家看看。”
“七叔,放心吧,我一定做出个样来,不能丢咱们老张家的脸。”
“咱们张老家不在乎那些脸面,不在乎别人咋说,你们好好的比啥都强。”优秀的侄子不用再多说,自己知道努力,头疼的是三哥家的这个,“小龙,你混几年了,也老大不小了,你爸天天只知道钓鱼,你不能学你爸啊,得找个方向努力啊。”
“我以后跟我二哥干,等他把东西种出来,我给他直播网络带货。”
“哈哈,网络带货行啊,现在网络厉害,有方向就行,有方向就用心往这一个方向使劲。”
叔侄三人说说笑笑,也到了田地头。
前面停的是八叔的大丰田,后面是一辆大客车,老百姓陆续的往下走,张新阳他们坐的是红光五菱,田在六月七月捞了一把,地里又被树荫挡着,土比较软,轿车还真开不进来。
大片的苞米地看不到尽头,但是在这整片的苞米地里,他们参观的那一块苞米地,绝对是黑暗里独亮的一盏灯。
春天的旱情苞米植株受到了影响,但是影响并不算大,靠这种播种机不可能做到这一点,张新阳观察时第一时间往地面看去,嘴角勾了勾。
他就知道是这样,地垄沟里是秸秆,这个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但是也不能否定播种机夸大其词,看着拨开的苞米穗,苞米穗顶尖上的苞米粒也很饱满,站在苞米地里没有闷热感,能感受到苞米间的隙缝里吹过来的风,把人的心都吹透了。
那边女销售经理带着老百姓还在讲,这一次她讲得更细致,从苞米秸秆长到到苞米叶,最后扒开的苞米穗分析苞米粒。
这些都与以往苞米去比较,张新阳站在人群外认真的听着。
“能听得进去?”
张新阳看着不知何时走到自己身边的七叔:“这些我只在课本里学过,生活中再学学,记得更扎实。”
“听你这么说就行,不是读死书。”
张新阳哭笑不得,他们张家就这点好,护犊子,自己家人咋都好。
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张新阳有时都庆幸自己没有长得自大又自负
张树学指着身前的苞米地:“小龙拍的视频我看了,不用化肥和农药能种出苞米来,这是好事。”
张新阳从七叔的语气里听到了他的心声和无奈,还有他对未来隐隐的期盼。
是啊。
谁说农民没有觉悟,他们才是真正热爱这片土地的人。
这不只是他的心声,也不只是七叔的,还有更多人像他们一样,只是他们不善于表达,他们在现实面前低头。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让人们不用担心生活受影响,还能去发挥余热。
今天出来,触动太多,被七叔送回家时,已经五点多了,又要去后屯送张万龙,人也没留下来吃饭。
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张新阳把今天自己注意到的事说了一遍,又说出了自己的感受。
听完,张母笑了:“以前这种会我也去过几次,一群人凑在一起吵吵闹闹的,后来再没有去,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挺有用的。”
“只要做了就有用。”张老汉抿口酒,“你八叔脑子活,这几年咱们家这边播秋收卖粮这些都被他垄断了,也不是他霸道不让别人干,别人不如他干得好,老百姓主动找你八叔。”
“人家老叔也做到那了,谁家有啥事听说了,保证过去看看,有能帮的就帮一把,又不亲不熟的,就是个乡亲,谁不念他这份情。”
“你现在回来,为人处事多看看你八叔怎么做,在农村为人处事和城里不一样。”张老汉最后做一句总结。
今天被父母一起教育了,这种感觉好像很多年都不曾有过了。
上学之后,张新阳成绩一直很好,从不要爸妈多说一句,爸妈又没念过多少书,等他上初中之后对学业也不了解,都靠他自觉。
中考高考,张新阳一路顺畅,像开了绿灯,孩子优秀,父母没什么需要教育的地方。
像现在爸妈一人一句教他怎么做事,张新阳觉得很亲切,也很新鲜。
儿子懂事不用多说,话题就转到了张新阳老叔的身上。
“你老叔现在不敢着我面,怕我骂他,我就不信他能躲一辈子,让我看到他,看我怎么骂他。”
“这个你也管那个你也骂,也不知道你骂过几个。”张母觉得这事就不该管,“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就你管的宽,他又不是孩子,你现在能管动,老了那天管不动怎么办?”
“老了我说话也好使。”张老汉重重放下酒杯,“我吃饱了。”
先前还好好的人,沉着脸走了。
张新阳等人进屋,才压低声音劝:“妈,以后这话你别说了,明知道我爸不爱听。”
“他爱听不听,我说的又没错,他是好心想管你老叔,人家两口子可不领情。”
张新阳从老妈的嘴里,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开春苞米刚刚出芽就开始大旱,很多苞米苗都旱死,家家想尽各种办法挽救,张老汉买了水管又在地头打了井,只是自己家地没有种,在路过弟弟家田地的时候,发现里面苗都没有,也就先把弟弟叫回来帮他家。
事情这么一耽误,自己家地晚了几天,长出来的苗也旱死大半,张老汉弟弟家虽喷了水,苗也没出什么,两家都损失惨重。
按理说这事就算过去了,却哪知惹了王华的怨气,对外人说起这事时没有一点感激,还话里话外埋怨张老汉做没用的,弄的两口子做没用的活。
村里藏不住事,这话最后也传到了张老汉耳里。
张老汉不和弟媳妇计较,张母却不行,几次要去问问,都被张老汉拦了下来,还指责她多事。
为此,两口子也吵了几次,这事最后不了了之,虽然是开春时候的事,张母也仍旧耿耿于怀。
“你老叔一天天没心没肺,也没这么多事,就你老婶不行,换正常人谁会干出这事来。”
张新阳不好议论长辈,其实在他看来她老婶就是嘴碎,农村人聚在一起时,指不定哪句话就说到这,她随口就说了两句,但是话再从别人嘴里传出来,味就变了。
想归想,张新阳也劝着母亲:“别人传出来的话,开始是老鼠,最后也变成大象,你听听就行了,别太往心里去,自己牙和舌头还有碰到的时候,人和人哪能没分歧,这些年我老婶就那一个碎嘴的毛病,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也是心里郁闷,如果我爸也像老叔那样钓一辈子鱼,家里大事小事都不管,你也得被逼疯。”
“我也知道是这么回事,所以外人和我说起的时候,我都说你老婶好,哪说她一句不好的。”
张新阳打趣道:“妈,我还以为你最诚实呢,原来你也这么虚啊。”
“这你说错了,谁都虚就我不会虚,一辈子也不会那个。”
张新阳这时也顺着母亲说,母子二人说说笑笑,院子里气氛也好。
屋里,张老汉躲在窗户旁,听到这里才又悄悄回炕上坐着,嘴角都翘到耳根去了,还嘴硬道:“就说是吃饱撑的,非得让儿子点她几句才消停。”
乡村的傍晚最是安逸。
张家这边才吃过饭,刘英就站在院子里叫张母:“二嫂,走啊,去村里跳广场舞啊。”
“都有谁啊?”张母碗也不洗了,弄洗水冲冲,边摘下围裙,“我不会跳,跟你们过去凑凑热闹。”
“哎呀,简单,一学就会。”刘英从菜园过来,“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吗?刚到城里那会儿,也不认识人,憋的难受天天下楼溜达,看他们跳慢慢跟着学了两天就会了。走走走,我教你。”
张新阳在院子里纳凉,也被刘英喊上,往院里外走时,她还朝屋里喊一嗓子:“二哥,你也去看看啊。”
“你们在城里跳跳就算了,回村里跳也不嫌磕馋,我可不去看。”
刘英也不生气,和张母道:“我二哥还这么古板是啊。”
“他一辈子就那样,夏天我穿裙子他都看不顺眼。”
“所以说我就佩服他那劲。”刘英笑,看眼一旁的张新阳,“新阳留下来种地的事,我二哥同意了吧?”
“你二哥这辈子最精明,他那人有好处的事总能抢上前,将来会担责任或者落埋怨的事,他比谁躲的都快。新阳回来他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反正到时不好了,你也找不到他的错。”
刘英觉得张母说的太夸张了:“我二哥跟自己家人也这样?”
“他跟谁都这样。”
刘英震惊过后,也没有觉得不好:“要不说我二哥在咱们村里威望高呢,人聪明。”
“这是啥聪明啊。”张母想说他就是自私,可这话平时在家里她说说老头也就算了,在外面还真不好多说。
张新阳不掺和,双手插在裤兜里跟在后面。
从小到大,只要在家里,总能听到母亲用这些话说父亲,在张新阳看来确实是父亲聪明,而且这也是爸爸的特点,所以佩服他的人多。
谁不是趋利避害。
今日还没有走到羊倌家那里,远远就见一群人围着,有歌曲传出来。
等到跟前,张新阳见高朋举被人围在中间,正教羊倌音响怎么使,还有歌曲怎么切换。
刘英就和张母解释:“高朋举说看村里人天天吃过晚饭没啥事,就去市里买个音响回来,让大家没事跳跳广场舞。”
音响大小到膝盖位置,放出的音乐声大又有震撼力,确实不错。
高朋举见羊倌学会了:“杨叔,这音响就放在你家了,你负责给大家放。”
“这么贵的东西放在我这别弄坏了,我看用完就给你送回去,要用了再去取。”
“贵也得实现价植,它的价值体现不出来,再贵的东西也没用,这个买了就是给村里人用的。”高朋举说完,又对在场的每个人道,“平时大家要是能用到,就来拿,不用和我打招呼,这就是给村里买的。”
“收买人心啊。”
身后骤然有人说话,张新阳吓了一跳。
他回头,惊讶的看着不知何时出现的老头:“爸,你啥时候来的?”
其实他更想问“你不是说不来吗?”
可他知道只要那话问出口,老头没面子,遭罪的是他。
张老汉清清嗓子:“想看看田里的水下去多少,齐穗期最怕缺水,我寻思去地里看看。”
天都黑了去地里?
张新阳立马被他家老头的话给点到了,“寻思”这两个字用的好啊。
都说老头精明,这借口都说的都有内涵。
张新阳也有眼色的配合,假意劝几句:“天都黑了,田里也滑,别摔着了。今天就是去看缺水也不能大晚上的抽,明早在去吧。”
本就不是真去田地,张老汉觉得儿子说话中听,也说到他心里去了,一副免为其难的应下:“那就听你的吧。”
一副我可不是不想去,是不想拒绝你的孝心。
张新阳憋着笑:“正好看看他们跳广场舞。”
至于老头刚刚说高朋举“收买人心”的话,张新阳没接话。
农村人朴实,一看表面就傻,说话不拐弯。
高朋举成包工头后这些年也没为村里做过什么,现在回村里要开家庭农场,这些日子极力表现自己,又是站出来为村里人着想与养猪场吵架,又是买音响收买人心,为了啥啊?还不是想承包村里人手里的土地吗?
虽然不知道高朋举的开多大的家庭农场,但是从地理环境来看,想吸引城里人过来消费,家庭农场就不能小了。
王家围子离市区有一个小时的车程,城里人大老远开车过来,转十分八分钟就能把农场转完了,开始或许名声打出来会有些人慕名而来,可随着来过的人说没有什么东西,谁还大老远跑过来?
要吸引人的眼球,留住客源,家庭农场的规模不能小,布局设施也不能单一。
村里出去务工的人多是青壮年人,妇孺留在家里种地,机械化普及,也不用人力,种地轻松了又有一笔收入,谁会把挣钱的田承包出去。
张新阳很好奇,高朋举会用什么办法。
“高高的雪山上白雪茫茫,山下开放着暖暖的毡房”
激昂的音乐响起来,村里人都有些抹不开面,刘英在城里待久了,又经常跳,脸不吃嫩,她随着音乐很快滑向场地中央,腰肢袅袅,自顾自跳起来,一边招呼着大家跟在她身后学习跳。
许红梅在刘英的感召下,第一个跟在刘英身后学了起来,动作虽然还有些僵硬,但她很快就跟上了音乐的节拍,其他的妇女们一个跟着一个,你推我我拉你开始了很不协调的舞步。
男人们坐在水头桥上指指点点,笑成一团,他们对大姑娘小媳妇们的舞步品头品足,但也不敢放声说,怕万一回家被自己家媳妇收拾一顿。
田奎还催促张母:“二嫂,你也上去跳啊,活动活动挺好。”
“我可不行。”张母任田奎怎么劝都不挪身子。
张老汉坐在一旁:“你二嫂这辈子是赶不上潮流了,你让她在家养养猪行,这些她弄不了。”
“张二叔,你家张新阳是大学生,思想觉悟高,你和二婶多少也受些影响吧?现在的中国十四亿人口,十亿人围着麻将桌,两亿人在跳广场舞,余下的全是二百五,跳跳广场舞,全民健身嘛。”高朋举早就瞄着这边呢,趁时的凑过来。
说完,他对着张新阳一笑。
张新阳回了一笑,他不用开口,他家老头就有话说。
果然,张老汉又有大道理了:“城里人健身,那是因为他们天天坐着上班,缺少锻炼,不上班的老人在家里也没处去,晚上活动活动腿脚行,咱农村人,就是现在种地不需要人了,每天家里家外也有干不完的零活,东一下西一下,没有闲着的时候,不需要健身。”
话里话外,就是直白的告诉高朋举,你这一套在农村吃不开。
高朋举笑道:“这是理念,健康生活理念得上来嘛。新阳说的有机农业不也是同样道理吗?按你们的说法粮食高产就行了,现在又追求什么绿色有机农业,不就是吃饱了撑的吗?”
张新阳打量高朋举一眼。
这人有个七窍玲珑心啊,能从广场舞在农村无用,推理到他搞有机农业无用上,不动声色的带出来,心思还挺缜密的。
“那能一样吗?”张老汉可不上那个当,想把他绕进去也不可能,“农村人不跳广场舞没啥影响,有机农业是对土地和环境有影响。我是不懂有机农业有啥重要性,可我知道对农民来说土地就是根。等土地种不了东西那天,农民咋办?”
“二叔,你这话在理,土地是咱们农民的根。我这次回来要搞家庭农场,也是想改变咱们农村环境,和你家张新阳一个想法。”
一个想法?
张老汉一点也不信。
“你们年轻人有想法就好好干,将来都要靠你们。”张老汉心里想归想,嘴上却说的好听,也不得罪人。
等到晚上往家里走时,张老汉走在前面,张新阳在后面借着月光打量着自家老头的背影,回想今天老头对他的维护,心里暖暖的,可是在那时,老头心里也不好受吧?
被一个小辈用话点拨,还不是儿子不争气,好好城里不待,非要回来种地惹点事出来。
挺拔的父亲,在不知不觉中背已经弯下来,张新阳一直觉得“老”这个字离父亲太远,现在却觉得这个字离离父亲越来越近了。他的鼻子有些酸。
自己是时候要扛起这个家了,否则爸爸老了再也种不动地,这个家就真的要荒了。